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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棋天下-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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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在萧长河身上,萧长河“唰”的一声,打开折扇,遮挡那缕光束:“陛下,草民曾进过倾楼一次,楼内防卫甚是严密,草民只见到了一个守门的老者和一个名叫惠姐的女子,除此之外,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人。倾楼专门训练年轻貌美的女子,然后卖给权贵充当间谍。这些女子不仅才貌出众,媚功更是一流。草民所买的那名女子进入何府没有多久,便得专宠。”

楚晔只是微微点头,半晌道:“朕倒想去这个倾楼看看。”

萧长河温润的声音再度响起:“陛下,草民知道了倾楼之后,也曾想暗中打探明白倾楼的真正目的何在?背后之人又是谁?可草民刚开始着手打探,倾楼却在一夜之间化为白地。”(文-人-书-屋-W-R-S-H-U)

楚晔不由问道:“可知道是谁做的?”

萧长河摇了摇头:“草民不知,做这件事的人似乎来头不小。”

潋滟听到这里,手一划,一串破碎的琴声流泻而出,忙看向楚晔和萧长河的方向,就见萧长河正含笑看着自己,忙垂下了头。

楚晔低头沉思不语,一抬头,却见萧长河正含笑看着潋滟,不由问道:“萧先生在看什么?”

萧长河站起身,缓步走到潋滟身旁,“潋滟姑娘有一处弹错了。”

楚晔不由大笑:“曲有误,萧郎顾。”

潋滟忙站起身,让到一旁。

萧长河在琴台后坐了,纤长的手指调了调琴弦,垂下眼,抚起琴来,琴声如银瓶乍裂,流泻而出。

如墨的发倾泄在身后;眼眸半垂,越显得眉目如画;深蓝色的袍袖被风荡起层层波纹,此刻这谪仙般的男子看起来竟是这般高不可攀。

潋滟留神听去,萧长河此刻弹的正是周瑜的《长河吟》。只听琴声铮铮,隐隐有金戈铁马之意,曲调激昂,似道尽生平雄心壮志。

萧长河突然吟诵道:“长河吟,望长江。滚滚歌去英雄浪,铮铮泪打芙蓉妆。丹心枕剑寄热血,雪衣抱琴向夕阳。忆当年,三尺青锋怀天下,一骑白马开吴疆。虎铠燕翎多飒爽,羽扇纶巾亦飞扬……”

琴声相和,龙吟凤鸣,让人听了几欲怆然涕下。

一曲终了,萧长河站起身,望着潋滟笑了笑,他的眸光宛若一潭春水,使人不知不觉溺毙其中。

楚晔不由抚掌大笑:“今日得闻先生此曲,朕可谓今日不虚度也。”

萧长河淡淡一笑,拱手告辞。

楚晔也不挽留,只是微笑颔首。

萧长河一拂袍袖,人已朝外走去。

直到他深蓝色的身影消失在远处,那些服侍的小太监们才回过身来。

楚晔吩咐道:“摆驾景晖宫。”

来喜忙去安排车驾,楚晔看了看潋滟,道:“你留在这里罢。”

潋滟深施一礼,口称“遵旨”。

过了一会儿,来喜匆匆回来,禀告楚晔说车驾已经备好了。楚晔带着来喜和两个小太监去景晖宫。

潋滟知景晖宫是崔贵嫔的寝宫,如今崔贵嫔之兄被人害死,崔贵嫔必然会求楚晔替其兄报仇,而楚晔偏此时去崔贵嫔的寝宫,只怕正中崔贵嫔下怀,但楚晔未尝不愿如此。

想到这里,潋滟不由摇了摇头,这些人可谓时时算计,步步谋划。有时明知道是圈套,却偏要往里钻,谁设计了谁?谁又被设计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还有萧长河说倾楼一夜之间化作白地,可潋滟却知道倾楼不可能就如此消失,不久前自己还拿到了倾楼的解药。

楚晔到了景晖宫,崔贵嫔忙将楚晔迎了进去。一进寝宫,崔贵嫔故意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楚晔见了,忙安慰崔贵嫔。崔贵嫔梨花带雨,哀哀的求楚晔为其兄报仇。楚晔见崔贵嫔如此,自是柔声抚慰了一番,并称一定严拿真凶。

崔贵嫔心中暗喜,以为楚晔在心中甚是宠爱自己。而楚晔也在心中暗笑,自己将崔家拉到了自己这边,两人可谓各怀心事。

到了晚上,崔贵嫔格外献媚,软语呢喃,温情款款,自以为笼络住了楚晔。

次日早朝,楚晔上朝后,就过问崔希仁一案。

群臣大多畏惧何勖礼,又怕崔家不满,因此都是默然无语。只有崔家的党羽,言辞激烈,求楚晔严查此事。

楚晔又问该派何人去查此案,群臣都知此事事关崔、何两家,稍有差池,就有大祸临头,因此谁也不肯出头。

而何勖礼怕派崔家一党的人去对自己不利,崔光烈又怕派何家一党的人去不肯严查,糊涂了事,因此双方争来争去,一时也没有个定论。

楚晔看了一会儿,这才轻咳了一声,群臣不敢再说话,朝堂顿时一片寂静。

楚晔让丞相高炳业举荐一个人去云州查案,那高炳业是大长公主的驸马,一味的爱好修仙炼丹。一下了朝就和一群道士在一起炼丹,朝中之事也不甚放在心上。如今楚晔让他举荐,他期期艾艾,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晔又问廷尉孙嘉禾,廷尉本掌诏狱,可孙嘉禾也知此事关系重大,因此也不敢胡乱建言。

楚晔道:“既是众位卿家都没有合适的人选,朕举荐一人。集英阁学士王致中曾为苍梧县令,断狱甚明,朕委此人前去,定不辱朕命。”

群臣无奈,只得称“遵旨”。

楚晔又下令擢升王致中为侍御史,赴云州查办此案。

楚晔又道云州刺史一职不可久缺,又令群臣举荐云州刺史。

群臣已知如今云州已成了烫手山芋,避之唯恐不及,自是没人请命。

楚晔重申旧命,令聂镜苍为云州刺史。

何勖礼心中自是不甘,可此时也不敢再反驳楚晔。

那聂镜苍和王致中领了圣命,次日便出京赶赴云州。

王致中一到云州,就将崔希仁的侍从全部拘拿,严刑拷问。一连拷问了一天一夜,有一个侍从受刑不过,称是何府的管家买通自己,令自己在崔希仁的饭菜中下了毒药。

王致中让人录了口供,就带人去何府拿人。

那何昌礼接到兄长的书信,不由收敛了许多。如今他见王致中上门要人,心中自是不快,可也不似以前那般蛮横,令下人去找那名管家。不想下人回说那名管家昨夜暴病身亡。

王致中自然疑惑,逼何府交人。

那何昌礼不由大怒,命家丁与王致中对峙。王致中为人严苛冷厉,见何昌礼如此,就令人将何府围住,又令人将何昌礼的那名妾室带回审问。

何昌礼受此大辱,岂能甘心,带着何府的家丁、护院去抢人。

不想聂镜苍早派人带兵守卫大牢,那何昌礼竟然无计可施。

王致中亲自讯问何府的那名妾室,刚说用刑,那女子就吓得花容失色,招供说是何昌礼派管家买通崔希仁的侍从,暗中下毒,毒死了崔希仁。

因何昌礼是太皇太后之侄,受封永嘉侯。王致中不敢擅自拘拿,将崔希仁侍从和何昌礼妾室的口供封存,上奏给楚晔。

楚晔接到王致中的奏折,登时大怒,下旨王致中拘拿何昌礼,严查此案。

王致中接到圣旨后,亲自带人去何府将何昌礼带回。

那何昌礼在堂上谩骂不已,王致中喝令用刑。那何昌礼受刑不过,一一招供。

王致中将案情书明,上给奏楚晔。

楚晔召集群臣,计议此事。

何勖礼也知何昌礼谋害朝廷命官,兹事甚大,唯有叩头谢罪而已。

崔光烈痛惜爱子,自是不肯让步,必欲令何昌礼偿命。

群臣廷议良久,楚晔下旨何昌礼骄恣不法,谋害朝堂命官,弃市。何昌礼的妾室和崔希仁的侍从一并处斩。

而在行刑的前一晚,何昌礼的那个妾室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牢房中,众人倒也不甚在意。

潋滟听说了此事,明白这是倾楼对倾楼女子最后的情分,那就是至少不让这个女子身首异处,暴尸在众目睽睽之下。

轰轰烈烈的云州刺史中毒案落幕了,无论是崔家,还是何家,都是这件事的输家,而真正获得利益的只有楚晔,也许还有人也是赢家。

――――――――

《长河吟》全词,小江放在作品相关的资料中,文中所录的几句是小江最爱的几句。

章三一 影子

今夕本是中秋佳夕,不想傍晚时分竟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冷风裹着绵密的雨丝,潮湿而冰冷,令人陡然生出一股寒意来。

星月无光,天地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在这寂静的秋夜,旷野里竟有一堆艳红的火焰在跳动。冷风吹过,那堆火焰暗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明亮。

火堆旁站着一个人,那人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袍,腰间挂着一块兰花状的血玉佩,脸上戴着一副狰狞的面具。那面具在火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怖人。

“少主。”一声犹豫的低唤在那人的身后响起。那人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黑色融入了在四周的夜色之中,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个人的存在。

白衣人恍若不闻,只是静静地站着。

黑衣人的手中拿着一把青油伞,可他自己却站在雨中。

雨丝纷纷扬扬的飘落着,黑衣人犹豫了几次,想要给白衣人撑伞,可终究没有动。

白衣人默然而立,只是出神的看着那堆火,任凭雨丝打湿了他那如墨的长发。

火苗突然一下子窜得老高,陡然明亮起来。可这明亮只有短短的一瞬,火苗渐渐的暗淡了下去,到最后只剩下黑红色的灰烬。

这里曾是倾楼的所在,可如今却已化作一片白地。在这里,依旧随处可见烈焰留下来的痕迹,枯黑的木炭述说着这里曾经的繁华。

“惠姐。”白衣人喃喃的念道,“今天是中秋,我怕你一个人在这里孤单,所以过来看看你。”

那名白衣人正是倾楼的少主。

倾楼少主的目光不由看向远处,那年自己刚满十六岁,寒武就让惠姐服侍自己,并说这是规矩。惠姐比自己年长了几岁,第一次,很多事情都是惠姐引导着自己。可当时自己并没有把惠姐放在心上,自己一心一意想着的都是自己的大业。那时自己刚刚建立了倾楼,自己就让惠姐管理倾楼。

想到这里,倾楼少主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惠姐兢兢业业的打理着倾楼的一切,将倾楼管理的井井有条。

而自己因为有太多的事情要忙,极少将目光落在惠姐身上,自己甚至都没有仔细看过她的模样。惠姐在自己的心中不过是一个下属,是自己棋局上的一枚棋子。

那晚倾楼火起,那冲天的火光不仅照亮了天际,更照亮了自己的心思,自己这才懂得了惠姐对自己的心。而自己也第一次感觉到了负疚,自己深深的负了那名女子。

在惠姐死后的那段日子里,自己闭门不出,只为痛悼,痛悼那位默默为自己付出了一切的女子。极少穿白衣的自己,甚至为她穿起了白衣。

风卷着燃烧后的余烬在地上打着旋儿,倾楼少主又看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黑衣人忙撑起伞,替倾楼少主遮挡那绵密的雨丝。

细雨落在伞上,声音传入耳中,令人徒生出几分伤感来。倾楼少主在心中苦笑,自己终究不是一个冷情的人,所以自己的心中还会有感伤。可他自己却明白这份感伤无关情爱,自己无法回应她的情意,终究还是负了那名痴心的女子。

“去皇宫。”倾楼少主突然说道。

跟在他身后的寒武虽是吃了一惊,可还是默默地跟着倾楼少主朝皇宫的方向行去。

却说潋滟此时正坐在自己房中的桌旁,托腮想着心事。因今晚下雨,加上这些天来太皇太后的身子一直不好,所以皇宫内虽是设宴圆月,可众人只坐了一会儿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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