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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江南-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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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了一程,李浦突然笑了起来,秦海青觉得奇怪,便问:“好端端地你笑个什么?”李浦笑道:“刚才你在赌场里也够狼狈了,看你折腾死人满在行的,怎么处理这种事情却象个初出道的雏儿?既然是公门中的人,这种地方应该稔熟才对。”秦海青听了这话,忽然间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李浦看出了点门道,追问下去:“你当真来过这种地方吗?”秦海青嘀咕道:“来过两次。”李浦大声否定:“骗人!”秦海青见瞒不过了,只好承认到:“在门口站过两次,通常我家的大管家帮我跑这种地方。”“大管家?”李浦直摇头,“这怎么行,这种经验是做捕头不可缺少的,你家大管家怎么连这种事也管呢?”“他听父亲指派助我办案,说我若去多了这种地方,传出去有损名声,会……”秦海青突然说漏了嘴,脸一红,不出声了。李浦已笑了起来:“会嫁不出去吗?”秦海青怒道:“你是捕头还是我是?本大小姐这不是自己进赌场了吗?不用你教!”李浦仍“吃吃”笑个不停,“果然是个当大小姐的,我说呢,怎么脾气这么刁钻!”秦海青沉下脸来,“我怎么刁钻了,你倒说给我听听?”李浦见秦海青真的动了怒,不敢再嘻笑,试着将话题绕开:“你那个大管家,可是精通毒物的那个人?”秦海青见他不再胡闹,也就不深究,点了点头,“这家伙难缠得很,这次好不容易丢掉他出来,你不要再提。”李浦听了这话只想笑,心说总算抓住了这丫头的一点尾巴。

走着走着,李浦发现秦海青又向城外走去,“上哪里?”李浦问。“你不是要挖坟吗?这就去呀。”秦海青回答。“挖旬月生的坟吗?”李浦问。秦海青十分不快地回答:“到现在,仍然没有证据可以说明什么,你说得对,不如去那里看看,也许会有收获。”

李浦皱了皱眉,有些不太快乐的样子。秦海青见了,便说:“你实在不愿去,就回衙里等着吧。”李浦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怎么行,是我说的话,当然我得去。”秦海青见他如此说,也不再劝,两人都觉得有些疲乏,闭了嘴巴不想说话。一声不吭地走了一程,李浦禁不住叹了口气。

那女孩儿的嘴巴原本就是最不知疲倦的,一听李浦的叹气声,好奇心一上,秦海青自然就接上话来。“你还是有些与心不甘吧?”秦海青瞪大了眼睛问,与其说是同情,不如说是对李浦心绪极差的兴灾乐祸。这秦姑娘想必是做大小姐做惯了的,有些捉弄人的小脾气。原本与李浦不熟,言谈举止都十分注意,处处显出一种端庄稳重来,如今李浦一番赌场的问话将她的老底儿揭了出来,大小姐也就索性撕下面皮,不免就露出了些小性子,李浦万没想到秦大捕头骨子里竟是如此难缠的角色,也懒得与她计较,悻悻念叨:“平时一个比一个普通,怎么交起手来一个个俱是高人呢?”秦海青作出一付明白的模样,“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没用呢?”李浦横瞪她一眼,提声道:“本大爷从来都是很自信的!”秦海青听了他的话,见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咯咯”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模样倒还挺顺眼的。“其实也没什么奇怪,我成天与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打交道,周围的厉害人物多的是,要是不把本事学好了,没准哪天就把小命丢了。”秦海青伸伸臂,舒活了一下胳膊,午间与席方南交手后的不适已经没有了,她的语气里倒很有几份羡慕的味儿,“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浦听此话颇不顺耳,撇了撇嘴,“你这话的意思,是说反正我不过是个混江湖的,用不着学什么好功夫了?”秦海青嘴角含笑:“别乱解我的话,我只是说你不需要象我这样,逼着学一身武艺。不过呢……”秦海青转了转眼珠子,“呵呵,象你这样无师自通的江湖人,通常有两个结局。”“什么?”李浦已作好打嘴皮仗的准备。“一个嘛,就是成为江湖的小混混,再一个嘛,”秦海青做出一付不甘心的模样,“就是成为一派宗师。”李浦听了这话,心中突然觉得很受用,“那我定会成为李门功夫的宗师。”他得意地哈哈大笑着向前走去。秦海青也笑了起来,“这小子也算单纯得可以了!”

被秦海青一阵调侃,李浦心情好了许多,反正今日又不是第一次验尸,再到坟地也就少了许多不适的感觉。两人说笑着重又来到郊外坟场,已是日暮时分,“这个时候惊动死者,怕是要遭报应的。”李浦惴惴道。秦海青顽皮一笑,“不碍事,干快点,在鬼跑出来之前开溜便是。”说罢在坟前叩个头,念道:“惊了鬼爷好觉,还请您包涵才是。”李浦本来就有些不安,见她这模样,忙学她的样子也叩了个头。秦海青围着坟转了一圈,道:“开始挖吧。”李浦打量了一下众坟中的旬月生的墓地,撇了撇嘴:“说得容易,这坟经了七年的风吹雨打,坟上的土板实着呢!”他用向农家借来的镢头在坟边挖了一下,不禁叹道:“好家伙,还咚咚作响呢。”“有个方便的法子。”秦海青似有意无意地嘀咕了一句。李浦抬头一看,秦海青眼珠子又开始转起来了,便一把扔掉镢头,“你又打什么鬼主意了?”秦海青笑道:“各行都有行家,在我们公门中,挖坟的事也是常干的,倒也出了一两个开坟的行家。”“怎么个行家法?”李浦好奇地问。秦海青已转悠到坟后,用手测那坟的硬度,一边答道:“最出名的一招叫‘大劈棺’,原是用内家功法将板结了的坟土劈开的招式。”李浦听得一楞一楞的,“你又在拿我开心啦,这玩意儿也有人琢磨?”“怎么没有?”秦海青突然抬头笑眯眯地问李浦,“你可愿意试一试?”李浦吃了一惊,问道:“我也可以吗?”秦海青是一付很正经的样子:“当然,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李浦依秦海青所说在坟后站定了,沉气于丹田,慢慢将内力聚于右臂,静等秦海青的指令。秦海青绕到他身后去,运气提掌,将右手放于李浦肩上,“可准备好了?”她问。“好了。”李浦回答,心想大人不记小人过,就算秦丫头是闹着玩的,也不和她计较了。正如此想时,只觉一股绵绵的内力从秦海青掌中传来,在体内四下游走,李浦忙集中精神,将体内真气控住,全力向右臂上引,那内力甚是雄厚,李浦觉得右臂愈来愈有涨疼之感,忽听耳后秦海青喝了一声“劈吧!”想也未想,一掌向坟堆劈去。只听“霍啦啦”一阵响,泥屑四溅,那坟头在李浦一掌之下硬生生从中间劈开两半,露出埋于地下的棺盖来。李浦这下兴奋起来,“我果然是可做宗师的人。”秦海青也不说话,笑眯眯地拾起一边的铁锹,跳上土堆去扒棺盖上的剩土。

李浦也拾起镢头帮忙,问道:“看来你是知道怎么做的,为何不自己劈呢?”秦海青翻了翻眼皮,“啊?我们做女人的,总是要讲点干净的吧?”李浦听此话一楞,低头一看,自己衣上满是泥土,活脱脱一个泥猴一般,再看秦海青,因为站在李浦之后,身上却没怎么弄脏,一时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这丫头,倒是很会利用人!”秦海青笑呵呵的,一付和气生财的模样:“你不也很有成就感吗?咱们这叫各有所得。说说看,你若杀人又不想让人发现,会用个什么法子?或许能给我个提示。”李浦怒吼道:“我可是从来不杀人的!”二人说话间已将棺盖上的土扒开,秦海青一抬手,将锹头插入棺盖与棺材之间,手上贯力,“啪”的一声,已将棺盖连铁钉撬了起来。

李浦下意识地向后避了避,想起午间那股恶臭就恶心。棺盖一开,一股霉湿之气扑鼻而来,倒是没有了那股恶臭,定睛看去,原来旬月生在地下埋了多年,早已化为枯骨一堆。秦海青蹲下身去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李浦问:“你在找醉蚂蚁吗?”秦海青一楞,抬起头来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么说?”李浦打趣道:“那旬月生若是醉死的,血肉成泥,那泥中必有酒气,还怕蚂蚁不醉?”秦海青也不禁笑了起来,“此话不错,在这地下埋了七年,怕早成陈年老窖了。”她指了指白骨,“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现在只能看看这骨头有没有异常了。”“怎么说呢?”李浦今日已对验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尸骨是可以说话的。”秦海青答道,“比如说数数骨头是否不缺,骨架是否正常可看出此人生前是否全尸而终,看骨表是否变色可知此人之死是否与药物有关,看骨头上有无创伤、裂痕可知是否遭受过外伤。”秦海青示意李浦看棺中腿骨的某一处,“此处有一陈旧伤痕,痊愈得甚好,大概旬月生艺人出身,幼时练功时折断过腿,但因孩童骨骼成长,后期恢复得较好,所以只留下一点小的痕迹,对身体并没有大碍。若是成人后所受的伤,是不会有这么好的痊愈效果的。”

李浦已听得痴了。见秦海青看了一阵,开始用手去扒拉骨堆,嘴上念道:“就这样看,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许又是空手而归。”话未说完,脸色突然一变。李浦已捕捉到她表情的变化,低头看去,见秦海青正将头骨翻转过来。“怎么啦?”李浦隐约感到空气的紧张,秦海青叹了口气,将头骨从棺中拿出,递给李浦,“你看这是什么?”李浦见那头骨两个黑洞洞的眼睛直望着自己,已有些发碜。鼓起勇气将头骨接过来,觉得手触之处有一处凹进,忙将头骨翻过来,一看之下惊得说不出话,那白森森的头骨上,后脑有一处极小的菱状缺口!

“这缺口外小内大,想是从前面刺入的。”秦海青解释道,脸色沉重,再没有半点嘻笑的样子。李浦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脑中已是一片空白。秦海青将头骨又接了回来,仔细地查看,一边慢慢分析道:“前面骨骼没有任何伤口,那钝物想必是从口中刺入。陈太炎生疑令仵作验尸时,戏班之人已为旬月生净体守灵,即使头发上有血迹,也早已被洗净,若非将发根扒开,也是找不到这处小伤口的。”秦海青将头骨举高,对着如血的夕阳看了看,接着说,“从缺口的角度来看,口腔中的伤在上方,钝物抽出后,肌肉相挤,若非对着光线细看,也是找不到的,难怪逃过仵作的眼睛。”李浦对秦海青的每一句话都听得认真,此时已不仅仅是出于初学者的好奇了。他脸色十分难看,许久,口中喃喃念出一句:“这么残忍,真的是她干的吗?”“旬月生遭此一击,颅骨破碎,杀人者定是有相当的腕力,若非身有武功,定是个男人做的。”秦海青站了起来,“从当时查访的卷宗来看,旬月生死时月月红始终在他身旁,不管是不是她亲手做的,她都脱不了干系。”她轻轻拉起李浦,“我们回去吧,这个案子,该结了。”

第十二章

在回城的路上下了一场小雨,两个人在一处草亭中站下,静等小雨洒过,天色已渐渐儿黑了。在清爽的夏夜里,二人快步走在郊外的小路上,空气中那种燥热已经散去,时时有凉风拂来,四周弥散着淡淡的青草味儿和馥郁的花香。

二人一路走着,感受着雨后特有的清新气息,李浦心中沉重异常。快入城的时候,他开口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那个洞口边沿上有黑色的痕迹。”秦海青点点头:“是烧灼的痕迹。”她伸出右手食指,在左掌上做了个穿刺的手势,“凶器是件滚烫的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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