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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出来,“阿南试过,但他下不了手。”
秦海青惊得站了起来,险些碰倒椅子,“你们……”她噎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想后果?”
“后果?只要贾姑幸福不就是好的吗?”小姣平静地说,“我知道你认为不对。其实在我们之前,还有别人试过,但马爷是首领,而且现在这样子是为了救手下人造成的,所以这个岛上任何人都下不了手。我原以为我们是最合适的,我们随时可以离开这个岛,永远不回来。可是,没想到我们也不行。”
秦海青站了起来,在屋里抱着胳臂慢慢走了两圈。
小姣的意思她明白,她知道杨小姣的理由,那是个十分纯真的理由,而且,她并不想反驳这个理由。可是……
“我知道你很信任我,也知道你跟我说的意思,但我做不到。”秦海青望着小姣,缓缓而又小声地说,“我没有办法帮你或是秀姑,你知道,我不是江湖人,所以没有他们的那种侠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并不完全赞成这种侠气。如果连席公子都下不了手,那么……我更不行了。”
小姣看着秦海青的眼睛,看到她的眼里是坦诚的目光。
“是我不对,”她忽然笑了起来,“忘了这件事吧。其实,请你在这种事上帮忙是我太过份了。”
秦海青却也笑了起来:“小姣,和席公子呆久了,你也变了不少,他会把你变成个什么样的人呢?我现在开始担心了。”
小姣站起来,对着铜镜看自己穿着新嫁衣的样子,“变成什么人我都情愿。”她诚心诚意的说。
秦海青向窗外看去,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黄昏娶亲的时候快到了。
贾秀姑和马老太太还没有从后屋出来,要为那位曾经的好汉,现在的活死人梳洗是件麻烦的事儿。
“黑子干什么吃的?”秦海青突然有些生气地骂道,“好日子是要靠别人给的吗?”
“所以说你不明白,”小姣在身后吃吃地笑了起来,“唯有他是不可以这么做的,如果做了,他还是以前的黑子,那么不光是贾姑,连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秦海青叹了口气。
想想象六槐与琉璃子那般,虽然闹得惊天动地、要死要活,可是看他两个在一块儿总让人放心,但那样的事儿又有多少呢?世间情路,原本就不是一条道儿走到底的。大概,也不是用道理说得清解释得明的,随它去罢!
有人往这边来,看样子是接新娘子上船的,秦海青看到往这边来的人,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小姣,我回来是想和秀姑谈剿盗的事,可她不和我谈,知道为什么吗?”她正色问道。
小姣点头:“昨天你们刚走,岛上便抓住了一个奸细,是川上淳的人,我想,贾姑是觉得有危险了。”
“是么?”秦海青叹了口气。
“那么,她还会不会与我们联手呢?”她有些担心地想。
可是眼下要考虑的毕竟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小姣出嫁的事。秦海青拍拍手,向小姣伸出手去,嬉笑道:“让青儿抱抱你,看你沉不沉。”
小姣便走过来,站在她面前。
秦海青伸出臂去抱她起来,可是,差点一跤跌倒。
武功虽然出类拔萃,但如果不运内力,秦海青那手劲儿比一般的女孩子也大不了多少。
“啐!好沉,让亭哥抱你罢!”她放了手,甩着发酸的胳臂笑骂道。
“我倒是不打紧,你不会吃醋吗?”小姣调皮地笑,一边自己把红盖头搭到头上去。
“他抱他的,我干嘛要吃醋?”秦海青奇道。
小姣用一只手撩起盖头的边儿,露出一张红朴朴的笑脸,一只手伸过来猛地刮了一下秦海青的鼻子。“笨蛋青儿,看别人永远比看自己清楚!”
秦海青脸红了,“胡说……”但那时候接新娘上船的人已经进来,里面也有跟着黑子过来的池玉亭,她便不说了。
黑子他们要和贾秀姑陪席方南上迎亲的船,秦海青和池玉亭要陪着杨小姣上送亲的船,两拔儿人就在马家分了手。船就在不远的海边上等着,秦海青和池玉亭交了礼钱,三个人结了伴往那边走。
走在路上,秦海青笑着说:“亭哥,待会儿你来抱小姣罢,抛的时候小心点儿,别把她扔水里去了。”
池玉亭点头:“我知道轻重。”
因为要走路,小姣把红盖头掀起一半搭在头上,提着裙子边走边听他们说话,一边只是笑。
秦海青先不作声,后来忽然冒出了一句:“回头想想,最近你手上的艳福不浅啊?”
小姣提着裙子的手抬起来,捂着嘴笑。
池玉亭脸红了,回嘴道:“看不顺眼你自己来!”
小姣笑出声来。
秦海青提起脚,在她腿上轻轻踢了一下,红裙边上便有了一个小小的金莲印。
“哎哟!”小姣叫一声,拍了拍裙边上的足印,“不关我的事!怎么我笑也笑不得么?”
秦海青翻了翻白眼,“做新娘子再高兴也要收敛点儿罢?”
小姣只是笑。
这时候天色已发暗了,三人上了小船,船上的水手便朝办喜事的地方划去。秦海青帮杨小姣把红盖头盖好,衣服扯平了,便站在旁边看。
海边上的喜事简朴而热闹,岛上人几乎都涌到了海滩上来,送亲船沿着海岸没行多远便见到了迎亲船。迎亲船披红挂绿,撑船的不是别人,正是喜气洋洋的席方南。船头立着一位腰系红绸的中年女子,那是准备接新娘的男方长辈贾秀姑。
“若是贾姑接不住,你不落水便是摔到船板上。”秦海青在小姣身后笑着说。
“不会,贾姑比你手劲儿大。”小姣脸在盖头下,秦海青看不见,但听得出她话语里的喜气儿。
秦海青突然觉得有些惆怅,打这以后,她算是把自己最好的朋友送出去了,这当然是好事,可是,送人的人总会有些失落吧?
“青儿。”小姣忽然悄悄地伸出手去拉住了秦海青的手,“我还是你的好朋友,嫁了人也是。”
小姣就是小姣,温柔的、善体人意的小姣。
秦海青笑了,“当然的。不过,以后最贴心的是席公子了,他比我更贴心哦!”她笑道。
“说完了吗?”池玉亭笑道,“再让席公子等就不好了。”
两个女孩子嘻嘻笑了一声,松开了手。
娶亲船与新妇船在相隔一步之时相平停了下来,这表示的是夫妻和睦。池玉亭腰里也系上了宽长红绸带,他站在船头准备抛新娘,海风吹起长衫,让秦海青觉得他今天看上去显得格外修长。秦海青牵着小姣的手,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引到船头上。
后来岛上的人都说,那是他们见过的最好看的迎亲礼,送亲的那边是三个很清爽的人儿,而娶亲的那边,也是挺拔而洒脱的两个人物。两边行了礼,抛新娘就开始了,这时鞭炮齐鸣,喜乐高奏,池玉亭抱起了新娘,向船那边抛了过去。众人的目光紧跟着新娘,摒住了呼吸,只见贾秀姑深吸了一口气,向后稍稍退了一步,伸出了双臂,然后,新娘子如一簇鲜花稳稳当当落在了迎亲船头的秀姑手里。
喝彩声响成一片,席方南带着喜得醉过去的笑脸走上来从姨母怀里接过小姣,两人双双给秀姑叩下头去。他们叩拜了两次,一次是对秀姑的,一次是秀姑代马三宝受的,然后,他们站在船头上,向代表娘家的池玉亭和秦海青行礼。池玉亭和秦海青并立在船头,接受了他们的行礼,那不是为自己接受的,是为了小姣的父母而接受的行礼。
简朴而热闹的仪式过后便是吃酒。
如今不是当年剑拔驽张的时候,不必等到过两天看新娘子是否平安后再吃酒,仪式一过,村子里的酒席就开张了,人们一窝蜂地拥着新人回了村子里,热闹也就从海边涌回了村子。
秦海青和池玉亭也被拥在这热闹里,那一天大家一直吃到半夜去,吃得很多人都醉了。但是大家都觉得不够尽兴,于是,显得有五分醉意的贾秀姑站了起来,她就着酒兴为大家舞水流星。
那水流星是一根绳子系着两只铜碗,她常年带在腰间,因那既是她走江湖探路的道具,更是她平日的武器。铜碗很沉,可以作流星锤,眼下这铜碗里盛了酒,秀姑索性在酒里塞上捻子点上火,于是水流星便成了火流星,两团火焰围了她在海滩上翩翩而舞。
酒很尽兴,人亦倾情。
秀姑舞着火流星,人们不停地叫着好,于是秀姑接着喝酒接着舞,最后秀姑也喝醉了,于是她准备回房去休息。
贾秀姑走了两步,摇摇晃晃地,黑子过去扶她,被她推开了。贾秀姑向秦海青招招手,“秦姑娘,麻烦你来陪我行不行?”她抱着歉意含糊地问,看来还有几分清醒。
秦海青没喝醉,她心里有事,赶紧上前扶着她往家走。
黑子没有坚持,坐回去接着喝酒。贾秀姑是女人,秦海青也是女人,女人喝醉的时候,让女人扶是最适合的。
因为马家院子小,酒席是在村中的空地上摆的,离家还有一段距离。秦海青扶着贾秀姑走在路上,总觉得有眼睛跟在后面。
“贾姑?”她试探着问。
贾秀姑笑道:“我很高兴!”她似乎醉得很厉害。
“叭嗒!”搭在她肩上系着铜碗的细绳溜了下来。秦海青赶紧伸手从地上拾了起来,“秀姑,东西掉了。”她递过去。
“你帮我拿着吧。”贾秀姑靠在她的肩上,含糊不清地回答。
秦海青觉得秀姑抓着她胳膊的手紧了一紧。
回到了马家,秦海青把秀姑扶到床上睡下,然后把秀姑弄脏的衣服拿到灶间去洗,把也弄得很脏的铜碗也带过去洗。
有人的目光跟随着她到了灶间,但是没有坚持下去,因为看一个人洗衣服是很无聊的事。
秦海青拿起了铜碗,碗真的很沉。
秦海青用左手端住了铜碗外部,右手的指头撑开,撑在碗的内壁上,然后,指尖贯力,转了一转。
碗的内壁被吃力而无声地和外壁分离了开来,果然,这是一只夹层碗,秦海青将柔软的手指在夹壁上轻轻滑过,可以感觉到壁上有浅浅的刻印。
两只铜碗的夹壁上共拓下了四片图,那便组成了一张完整的海图。秦海青把铜碗复了原,洗干擦亮后放回到贾秀姑身边,晒好洗净的衣服后,她离开了。
海图上有一个地方标着一把刀,秦海青想,那大概就是他们在找的地方罢?
第十七章
应该说,贾秀姑是很干脆地拒绝了与官军的合作,当第二日,贾秀姑以首领的身份正式与官家的秦小姐交谈后,明确表明了她的立场——官家与川上的争斗与这个海岛无关,秀姑的人对任一方既不参予也不阻碍,因为大家都是靠海吃饭,不能为此而坏了彼此之间互不侵扰的协定。
秦小姐对此表现出一种有节制的失望,因为贾姑毕竟是朋友的长辈,而且贾姑所讲的是海上规矩,没有可让人反驳之处,虽然有些遗憾,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看看求助无望,又不想多耽搁时间,秦小姐只好准备与她的同伴一起离岛回陆上去。
“到这儿就是我的客。”贾姑如是说,她把黑子唤过来,让他带两个贴心的手下送秦海青和池玉亭回去。“这海上的人并非个个都买官家的帐,在大事上我虽不方便帮你们,但保你们平安回去却是我的责任。”她用那双似能说话的眼睛静静地望着秦海青,秦海青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能不告而别,而新人尚未梳洗起身,秦海青便与池玉亭在马老太家等候,贾姑令黑子他们备船去,因自己也有事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