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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坚决,于是阿五也只是笑。
六槐的无故失踪让掌柜的很恼火,听他的意思,这次是真的要考虑还请不请六槐的问题了。不过福兴楼的人们都知道,最终掌柜的不会放六槐走,一是因为他的手艺,二是恐怕早已把他当了自己的儿子罢?不过六槐回来的时候还是狠狠的挨了掌柜的一顿训,他出人意料的乖,垂着手低着头站在掌柜的面前听训,倒让掌柜的吼不下去了。最后,掌柜的看了六槐一眼,然后看了看送他回来的两个人一眼,那一男一女他昨天见过,这会儿站在旁边陪着六槐听训话,神态有点儿尴尬。掌柜的骂够了,歇口气,语气缓和了点:“你要是不舒服,今天就歇着吧,别站这儿碍我生意!”六槐谢了,和两个朋友上了楼。
推开房门,入眼的是正对着门的窗户,那时候太阳刚好从东边升起来,宿醉刚醒不久的六槐一推门见着那太阳,觉得眼睛刺得疼,下意识地就把手臂抬起来遮着脸。秦海青和池玉亭跟在他后面进了门来,进门便停了脚步。六槐觉得他们好象是看见了什么,便试着从手臂下面看出去,结果看到一双脚,女孩子的脚。他放下手臂,吼道:“你还不走!”
“我为什么要走?我又没做错什么!”琉璃子大声地回答。
秦海青与池玉亭笑着对望了一眼,便要转身下楼去,不料六槐一边一个伸手拉住,“走什么?这儿没人在,我们三个接着喝酒!”
池玉亭笑道:“六槐兄,这儿有人。”
秦海青也笑:“很俏的个人呢。”
两人仍是要走。
“喂!”六槐不放手,有些着急。
“六槐君,你别做给我看,我不会依你的。”琉璃子一反常态的强硬起来,她的左手背在身后,不知道拿了什么,右手里拎着一个小铁丝圈儿,上面勾着两把钥匙。“你看!”她示意六槐看她手上的钥匙。
“那是什么?”六槐心不在焉地问。
“哼……”琉璃子轻哼一声,随手将手中匙圈往背后的窗口扔了出去。“你不信我是为你来的吗?那我便做给你看吧!”她说道,忽然便朝六槐扑了过来。
这会儿六槐突然明白琉璃子为什么站在那个阳光刺眼的窗口了,她是不想让六槐看清她的动作,六槐顶着阳光眯着眼睛看过去,见琉璃子扑过来时背后那只左手向自己手腕抢过来,明晃晃的好象有什么东西拿在手上。
“和我玩?”他怒道,就势顺手抓住琉璃子探过来的左手就是一拉一转,这一拉一转不要紧,便让自己和琉璃子掉了个位置,现在是他背对着窗户,琉璃子面对着阳光了。门口那儿本来就窄,站了三个人已是拥挤,旁边站着看热闹的两个人亦没想到这两个人说动手就动手,一时没提防着让开,那场面就有点儿混乱了。
琉璃子没想到本想借着早上的阳光来个混水摸鱼,没曾想六槐比她还能混,一下子被六槐拉着转了个圈儿,眼睛被太阳晃得晕了,却见旁边有一只男人的手伸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手中的东西把那腕子套上。
“我不管你怎么说,就是不要离开你!”她抓着那手叫道。
混乱停止了,秦大小姐轻声地、非常不满地哼了一句:“喂……”
金色的阳光在精铸铁环上闪着圆光,这是安海县的铁匠铺专为重犯定制的铐子,是琉璃子一大早从铁匠铺里“借”来的。这铐子与一般衙门里用铁链连着的两个环不一样,因为安海县受盗匪侵袭重,所抓的盗匪个个骠悍,所以刑具也就较它处更为扎实和不自由。这铐子就一个环,环的大小刚好套住两只手腕,原意是不让戴铐的人双手有合分的自由,如今这样的铐中亦铐上了两只手,一只是琉璃子的,一只是池玉亭的。
池玉亭的脸腾的就红了起来,他万没有想到自己本是好心,见六槐猛地把琉璃子拉过来,眼看着就要撞在自己身上,为免失礼伸手去推扶一下,怎么就赚了铐子回来,还和琉璃子的手紧紧的套在一起!
琉璃子急着要扔开池玉亭的手,跺脚叫道:“不是你!”
池玉亭的脸早已红到耳朵根子里去,竟是说不出话来。
“钥匙呢?是不是你刚才扔的那个?”秦海青板着脸问。
琉璃子拼命点头。
“你这丫头!”六槐恨恨地骂一句,好象酒也醒了,人也清楚了,也不从门口走,索性奔到窗口,从那儿跳了下去。
秦海青白了两人一眼,一声不吭也跳了下去。
“不是你……”琉璃子亦红了脸,向池玉亭解释。
“我知道。”池玉亭点头。
他两人小心走到窗口去看,见秦海青和六槐二人低了头往那青石板路上细细找钥匙,从左找到右,又从右找到左,什么也没有。
秦海青抬头看看石板路的那边,是安海县的小河,“六槐!”她颇有些担心地叫。“什么?”六槐头也不抬烦躁地问。“会不会扔过路那边,扔进河里去了?”她问。六槐抬起头,楞住了,的确,刚才琉璃子向背后扔东西时用的力气不小。他狠狠地咒骂了两声,走到河边脱下鞋袜,便踩到那入秋以后有些发凉的河水里去,弯腰细摸。
从楼上跳下两个人来,其中一个还是大姑娘,自然会引得旁人的注意。这时候尚早,路上行人不多,虽有好奇的,但见他二人一个顺着路一个顺着河细细的摸瞧,也猜得到必是丢了什么,笑笑也就罢了,只管看热闹,惟有那店里的阿五,嘴里叼了个牙签,斜倚在门板上,不怀好意地笑着叫道:“六槐啊,你摸什么呢?摸泥鳅?今儿要上这道菜吗?”那六槐正在火头上,顺手一把河泥扔过去,骂道:“闭上你的乌鸦嘴!”见那河泥过来了,阿五不慌不忙头一偏,躲过去,河泥砸在门板上,几个泥点子溅在阿五脸上,阿五抹一抹,仍是边用牙签剔着牙齿边望着那两人笑。
“他不会扔下你的。”池玉亭看看楼下低着头的大小姐,望着河里猫着腰的六槐,对琉璃子说。琉璃子红了脸,什么也不答。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两人从大门上来了。
秦海青望着池玉亭失望地摇摇头,六槐从腰上把菜刀解了下来,啪地放到桌上。“你们不是内功挺好吗?干脆剁开吧。”他说。
秦海青拿起菜刀,有些为难,“亭哥是没有问题,可是,琉璃子能抗得住吗?”
手腕是紧紧箍在腕上的,若用内力剁开精铁环,不是不可以,而是铁环承受多大的力量,那环中的手腕也必将传得多少力量,内力能斩铁,亦能断骨,那也是为什么秦海青和池玉亭一开始不用这简便法子的原因。
“试一试好吗?”琉璃子小心地问。
秦海青举起刀,“亭哥,你帮她护着点。”池玉亭点点头,抓住琉璃子的手,秦海青一刀剁了下去。
琉璃子尖叫了起来,秦海青收了手。安海县的锻铁技艺天下有名,特别是精铁锻造,劲只用到五成,环有剁痕,仍是未断。虽然有池玉亭的内力护着,琉璃子仍是受不了。
“不成。”秦海青放下刀,“环是可以断,但琉璃子的手腕只怕也保不住了。”
琉璃子的眼泪流了出来,她的腕骨大概裂了。
“真是麻烦的家伙,听我的话回去不就没事了吗?”六槐气愤地走过来,抓起琉璃子的手看一看,“能不能划开?”他问。
“若是宝物还差不多。”秦海青为难地回答,可这间屋子里只有最普通的刀和剑。
一阵难堪的沉默。
“要不你们先这儿等着,我回衙门里看看能不能找到开这铐的法子?”秦海青犹豫着说。
“算了,去找你哥哥川上淳吧!”六槐突然愤怒地对琉璃子喊了起来,“让他划开这铐子,然后带你走,都给我滚回东瀛去!”
那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琉璃子表情的异样,她不哭了,“六槐君,你别逼我。”她说,突然,她劈手从吃惊地望着六槐的秦海青手里夺过菜刀,向自己的手腕砍下去!“我哪里也不去!”她用一种近乎于崩溃的声音哭叫道。
这事儿发生得那么突然,六槐还在愤怒着,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竟恶劣到如此地步的秦海青与池玉亭也正被六槐的怒吼所惊愕,琉璃子一刀砍下去,秦海青和池玉亭都抢出手,但晚了,菜刀砍在了琉璃子的手腕上。
六槐呆住了,他看到血大量地从琉璃子腕上涌了出来,琉璃子疯了似地哭喊着。然后,六槐猛地扑上去抓住了琉璃子的腕,用手指头按,用巴掌挡,试图止住那涌个不停的血。
秦海青由上向下抢抓住的是刀背,池玉亭由下向上抢抓住的是刀锋,抢住了一半,琉璃子并没有能够在他们的抢夺下把自己的腕剁下来。秦海青就那么抓着刀背,举起菜刀,狠狠地剁下去,精铁环断了。
虽未失去,但琉璃子腕骨已断,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琉璃子还在哭,六槐慌乱地扯出大帕子,把她的伤口裹住了,然后抱起她便向楼下冲去,撞开听见异声正匆匆向屋里跑来的阿五,往街那边尽头的大夫家冲去。
阿五呆呆地站在门口,他看见六槐的屋里同样有两个呆呆的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坐着的那个男的手掌上有血大量地涌了出来。
池玉亭除了内功精湛,硬功本也不错,可是,那个时候没时间去运功,他迎着利刃上去,抓住了琉璃子剁下的菜刀,保住了她的手。他手上留下了道很深很长的口子,如果大小姐没有从上向下及时抓住刀背,也许这伤口会更深。现在,手掌上,血不停地流。
秦海青走过来,用指压住他的伤口,慢慢地,血止住了,然后,她用手帕裹住了他的手。
“走吧,”她说,“你也要治一治。”
池玉亭站了起来,他们出了门,从阿五身边走过去,走下了楼。
谁也没有看阿五一眼,也没有对阿五说一句话。
阿五呆呆地站了半天,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桌上的菜刀和血迹上。
“出什么事了?”他想起六槐怀里哭泣着的琉璃子的样子,琉璃子的手腕上满是血,他猛地转过身,对着将要从门口消失的两个人影大声叫道:“谁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那两个人,什么也没说,连头也没回,走了。
第十六章
秦海青站在客房的窗前发呆,风吹过来,带来海的气息。秦海青忽的又想起早晨福兴楼里的事,神色有些黯然。
从福兴楼出来后他们也去了医馆,池玉亭手上的伤不是很重,医馆的学徒给他上了药,细细地包扎后就可以了。医师在帘后给琉璃子看腕伤,隔着帘子,他们听见被六槐抱坐在怀里的琉璃子不停地哭。那一定是非常疼的,他们听见医师说,虽然没有切下腕子,可这腕伤是伤到了筋骨,就算是完全治好,这只手也只能勉强提提筷子了。
琉璃子的意识似乎有些混乱,交替着用东瀛话和汉话在喊着什么,秦海青和池玉亭听到她不停地喊:“我不要回去!不回去!”六槐便在她耳边不停地柔声回答:“不回去就不回去吧。”他们也想过去探视琉璃子,可是琉璃子见了他们就哭,六槐的眼里没有他们。
池玉亭和秦海青从医馆中退了出来,他们明白,琉璃子讨厌他们,如果不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她和六槐面前,也许今天什么事也没有。
有人敲门,是池玉亭。“大小姐,要去福兴楼看看吗?”他在门口问,看来他亦是放不下这件事情。
已过了晌午,琉璃子与六槐的情绪是否会安定下来一点呢?不管怎样,这事情他们多少也是有一点责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