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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麻带孝送灵回乡应是他的责任。想到这里,秦海青又有些黯然:这件事好说,可蒙珠尔嘎怎么办呢?失踪多年,突然回来寻仇的蒙珠尔嘎又该负什么责任?不管她是自己来的还是听人指使,人终归是她杀的,她并不知道所杀的人其实是蒙冤为崔家留下了子嗣,她若知道真相,会是怎样的一个反应?
世事竟是如此残酷!秦海青有些伤感,她似乎已经看到蒙珠尔嘎黑色的未来。“怎么办呢?”她心里犹豫,脚也不自觉慢了下来。临走时崔元殷殷的目光让人挂念,生他的气是有的,但同情还是多一些。老头儿池玉亭说的她能理解,虽然自己不觉得做女人有什么不好,但崔元一个堂堂男儿长到现在做女人的时间竟比做男人的时间还长,如今弄得不男不女,心里的苦处也只有自己知道。不过秦海青并不为崔元担心什么,因为老头儿会照顾他,有什么事交给老头儿总是能让人放心。
说真的,和老头儿再见面后一直没有特别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已经很习惯他在自己的身边,再见不过意味着那种熟悉感觉的回来。老头儿的神态还是那样温和,很自然地就站到了她的身边,分担她的麻烦,不愠不火地教训她,乖乖地听她指派……
秦海青觉得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停下了脚步,用手一摸,摸到一滴泪水,这使秦大小姐既吃惊又羞愧。竟然会有这种东西!秦海青对自己的失态很有些莫名其妙的生气。这东西不该在这个时候出来,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她向两边看了看,路边便是一条清亮的小溪,于是快步走了过去,掬一把清冷的河水洗净脸庞,然后从怀中掏出面掌大的小铜镜看了看自己的容貌。眼睛有点红,秦海青哼了一声,收镜入怀,整了整发髻。老头儿的笑脸忽忽儿又钻进了脑海,秦海青举起巴掌轻轻地在自己脸上扇了一下,低声道:“死东西,怎么这么没出息呢?他和你没戏了!”一边站起来扯扯衣服,接着赶路。
用凉水洗过脸后精神果然爽利了很多,既然总爱想些杂七杂八的事,那就干脆什么也不想,一门心思赶路。秦海青收拾了心情,加码儿奔进了城。
冯府的门口静悄悄的,除了门上的灯笼换成白色,也没见着有什么特殊的动静。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跳墙了,秦海青打定了主意,大模大样地向大门口就走。门关着,秦海青举起手,“梆梆梆!”敲门。
门开了,一个家人出现在门口,看到秦海青,楞住了。秦海青嫣然一笑:“还楞那儿干啥?我回来了。”那家人突的回过味来,猛地要将门合上,秦海青只伸掌一推,两扇厚重的大门“砰”地一声打开,家人被弹出好远。秦海青抬脚进去,家人见她进来,一边只呼“贼人来了!”一边去门边去摸出护卫用的长刀。秦海青一巴掌过去,将家人拔出一半的刀拍回鞘内,一边瞪眼骂道:“你这奴才!府里上上下下都见过那个蒙面刺客,怎么还认我是贼人呢?我真是贼人,还留得你们的命在?”秦海青适才吃饭时已从崔元嘴里知道了昨天夜里的事,故而这会儿说话气也壮了许多。她原本就是个做小姐的,训人的本事自不在话下,家人们本就有些犹豫,如此一来,倒还真被唬住。“管事的在哪儿?”秦海青问。一个家人指了指灵堂,秦海青便大步向那边走去。
冯吉原本在灵堂呆着,听见吵闹声,拐了出来,正遇见要进门的秦海青。“你还敢来?”冯吉怒道。“少跟我来这套,我是不是凶手你应该早知道了。”秦海青推开冯吉,到灵前拜了两拜,回过身来问冯吉:“许年呢?”冯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回来过一阵,又走了。”“是吗?”秦海青向门口走过来,打量了冯吉一番,问道:“冯先生腿怎么了?”冯吉回答:“扭了。”“哦。”秦海青点点头,突然伸出两指直向冯吉眼睛挖去。冯吉见了,惊惶失措,抬手去挡。秦海青的手指在离冯吉眼睛半寸的地方停住了,她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冯先生真是手无缚鸡之力啊!”她叹了一句,一边向门外走。“我这会儿要去院子里各处转转,拜托冯先生给下人打个招呼,别自找不痛快。”“站住!”冯吉喝道,“你算什么人,怎可在这里想怎样就怎样?”秦海青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她那四品的腰牌晃了晃,“看清楚点,别说你这小小的冯府,再大的地方我也去得。”冯吉仔细看了看腰牌,脸色变了变,躬身行了一礼:“大人请吧。”秦海青收了腰牌,转身走出门去。冯吉看着她的背影,狠狠地低声骂道:“见了鬼了……”
早上找冯瑶环的时候,秦海青曾在冯府中乱转一气,对冯府的方位大概有个了解,这会儿再走也就不觉得难,前面差不多都看过,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后面有几处没看过,倒是要去查查。秦海青并不相信冯吉,不过也不想和他一下子把话挑明了,总不能直钩钩地钉着冯吉问“是你串通了蒙珠尔嘎”罢?他冯吉凭什么要告诉你“是的”?
蒙珠尔嘎还会再来,秦海青确信这一点,而且,很显然她暴露了身份以后就已经不太在乎在白天出没,似乎只要休整过来就会再次发动攻击,那么,现在随时随地都可能遇上她。仇恨竟然大到如此地步,竟然要斩尽杀绝吗?秦海青心中黯然:蒙珠尔嘎,这是罪过啊!
往后庭走穿过一处假山夹道可见一个青竹小院,秦海青走上了夹道,忽然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那种感觉是发现有人在暗中钉着你时的不快。秦海青凭直觉明白这种不快不是来自身后,而是另一个地方。一颗小石子从头上落下来,从眼前滚了过去,秦海青眼皮也没抬一下,侧身闪进旁边假山的石洞中。
冯府家人的身影出现在夹道尽头,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见夹道内没人,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那个女子怎么会一下子没了影呢?他有些奇怪,自己很小心地跟踪她走了好久,那女人应该还没有发现才对。正这么想着时,他被旁边伸出来的一只脚绊倒了。
“这种不入流的本事也拿来对付我?”秦海青抱着肩膀倚在旁边的石洞口,眯着眼睛笑得跟朵花似的,“回去告诉冯先生,我懒得陪你们玩。”家人呐呐两声,倒退着飞也似地逃走。秦海青看他逃了,也不多说,回头看了看那颗从假山上滚下来的小石子,抬头看看一人半高的假山顶,见顶端有一个不大的洞口,于是一边拔出剑来,一边提气跃了上去。
假山是中空的,洞口不大,里面的空间不小,秦海青提剑防在身前,侧脸小心地向内望去。昏暗的光线下,可以看见假山内盘膝坐着一个人,看模样是在打坐调息。秦海青看清了那人的脸后,收剑纵身跳入洞中。
那人正是许年,他摇摇晃晃,眼见有些支持不住的样子,豆大的汗珠从蜡黄的脸上滚落下来。原来许年找了这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疗伤,想着自己可以应付,不料胸口那一掌伤得过重,无法提气自疗,反而越发地耗损了精神。秦海青是聪明人,见了这情景已明白了大半,许公公平素何等心高气傲,若不是实在没有法子,决不会找她这个说不清是敌是友的人伸援手。秦大小姐心地甚软,明白了眼下的形势二话没说转到许年身后,也盘膝坐下,运气提神,将内力源源不断地送入许年体内。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功夫,许年脸上慢慢有了血色,“哇”地吐出一口淤血,神态也轻松了许多。秦海青收回掌来,“啪啪”点了许年身上几处穴道,然后收功站起来。“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呆会只怕有事,我得留着点。”她有些歉意地说。许年点点头:“多谢。”秦海青走到洞口,指指竹院的方向,问道:“冯夫人是不是住在那里?”“大概。”许年没有动,微闭着眼睛仍在调息。“大概?”秦海青道,“原本还指望许公公回来保护冯夫人,没曾想你却回来找冯吉打架,打完了也没弄明白冯夫人在哪儿。”许年眉峰微微一挑,眼睛睁开了,“怎么这么想?”他问。秦海青笑了起来:“您蒙谁也甭蒙我呀!我又不是没吃过你的亏,被你点了穴是个什么感觉我知道得很清楚,冯吉腿窝那儿一抽一抽的疼我还看不出来?那决不是扭伤的。他扮文弱书生扮得好,我正嘀咕你怎么会向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伸手,不过这会儿我算明白了。好个冯吉,他倒是险些将我骗过。”
许年没有作声,秦海青瞅着青竹小院说:“我差点忘了,许公公和冯吉是老朋友,老朋友之间有点矛盾也不奇怪,原也没别人插手的份,公公若觉得不方便,不解释也无妨。”许年听了这话,抬头看秦海青,秦海青却只是望着青竹小院出神。许年舒了口气,闭上眼睛,慢慢开口说道:“我要见冯夫人,冯吉不同意。”秦海青听了倒是楞了一楞:“只为这个?事到如今,冯夫人迟早要被我们见着,冯吉似乎没有必要为此撕破面皮伤人罢?”许年摇头:“我只知道这个原因。”秦海青琢磨半晌,问道:“许公公受这伤有一个时辰了吧?”许年缓缓点头。秦海青微微一笑:“这就对了。许公公一个时辰前要求见冯夫人,冯吉不惜拼着被你戳上一剑也要阻止,而我刚才说要在院子里四处转转,明白人都知道我必要去找冯夫人,冯吉居然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这不奇怪吗?”许年警觉起来:“也就是说他在这一个时辰里已经将要做的事全做了。”“对!”秦海青抚掌赞同,“其他地方我都转过,没见着冯夫人,只怕她就住在青竹小院内,许公公在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听到那边的动静。”许年微微摇头:“自顾不暇。”秦海青提起剑来:“好办,去看看就是。”许年皱眉道:“你就不怕有埋伏?”秦海青笑道:“我好歹是当朝的四品官,光天化日之下,谅冯吉也不敢把我怎的。”一提前襟就要向外蹦,刚抬脚,忽又想起什么,回头冲许年笑道:“许公公,原来你并不是那么冷血的人嘛!”许年一楞,秦海青已嬉笑着跳出洞去。
阴影中的洞穴寒气逼人,对于受了伤的人而言,不是一个适合恢复的地方。许年当然明白这一点,然而虽不舒服但却安全,现在也顾不了那许多。许年待秦海青离去后,静心运功自疗。秦海青年纪虽轻,内功造诣不浅,显见受过名家指点,适才虽然只是半伸援手,已在短短时间内帮许年打通了受滞的经络,令其气血为之顺畅。剩下只是调息将养的事情,虽然仍然动一动胸口就刺疼,但已无性命之虞。
到现在许年也不明白冯吉为什么会向他下毒手,他们之间没有厉害关系,如果秦海青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冯吉是觉得许年碍事了,将影响他要做的什么事情。为什么呢?到现在为止冯府发生的每一件事,冯吉都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关切,为什么独独在冯夫人这件事上如此敏感?
心绪一乱,气血立刻不平,许年突然觉得一股浊气直冲头顶,脑袋立刻象要被劈开似的疼了起来。“不好!”许年吃了一惊,忙深吸一口气,入定打坐,一时之间世间万物已置身外,陷入无知无觉状态之中。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许年意识渐渐恢复过来,只觉精神爽利了许多,精血运行好几个经天,也无什么阻滞之感,于是许年带着一丝满意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睛,许年就发现眼前多了一个人,一个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