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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灯火通明的室内,不少人的目光都往他这儿瞅,他今晚的女伴是父亲为他介绍的对象,也不怪全家人都在为他的感情着急,他上一次恋爱……仿佛都已经是上世纪的事了。
失眠尚有药可医,可没有办法对任何人动心,那几乎可以被归类为绝症了。犹记得父亲那句话:“你不会还等着那个炎凉吧?人家连孩子都生了,你怎么还不死心?”就是因为死心了,彻底死心了,才会沦落到如今这般无法投入到一段感情中的地步。从几乎可以说是遥远的记忆中回到现实,司仪正在讲解下一个环节:“在场的男士可以竞标任何一位女士作为舞伴,竞标的钱将作为善款,归入明庭旗下的慈善基金会。”在场男士们跃跃欲试,女士们也都翘首企盼,路征回到今晚的女伴身边,问她:“想不想跳舞?”“不用了。”出于一贯的绅士风度他这么问,其实他更乐意像现在这样遭到她的拒绝。也许是露台的风刮乱了他的部分理智,也许是小姑娘那蛮横的吻残留下了疼痛,他如今沉下心来欣赏男士们踊跃抬价的场面,借此摒除某些杂念。
可目光有些不受控,只扫了一眼全场,就十分精准地从一片锦衣华服中搜寻到了那个最黯淡的身影。直到女伴第三次低声唤他:“路征?”他蓦地回眸,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在走神。女伴被众人的高涨情绪感染,改了主意:“我突然有点想跳舞了。”路征点点头,举起手的下一秒司仪兴奋的声音响彻全场:“十万!开价人,路总!”
全场响起掌声,就算有人不甘愿,可对手是老板,谁也不敢再往上抬价,就当司仪即将一锤定音时,突然场内响起清脆的声音:“十一万!”
这个声音……路征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僵。
全场安静。
人们诧异的不仅是有人敢抢老板的风头,更是这开价的人……分明是个女人。
蒋薇就这样踏着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一步一步走上台。不等司仪反应,她已从司仪手中拿过话筒。
虽然司仪没有宣布,但路征显然已经放弃了再加价的念头,毕竟全场没有第二个人敢如此驳了路征的面子,于是乎一来二去,总经办的蒋薇成了最后赢家。
虽然坚定地上了台,但她的声音还是露着些怯:“我是不是可以邀请在场任何一个人做我的舞伴,跳接下来这支舞?”
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回答她的问题,就连方才亲口宣布了游戏规则的司仪也不能确定。
“我刚才向我喜欢的人告白,但遭到了他的拒绝,我现在只想借慈善的名义,邀请我喜欢的人跳一支舞,希望大家能够谅解。”
言犹在耳,路征的女伴笑着问路征:“现在的小姑娘是不是个个都这么勇敢?”语气里多少带着些钦佩,可偏头看向路征,却只看到对方一个十分严肃的侧脸。
她与路征约会过几次,在她的认知里,这个男人就如美好而和煦的春风,虽然难以亲近,但总是十分绅士,最懂得照顾人的情绪。此时此刻的他,却像换了一个人……可她来不及疑惑更多,就听见台上的年轻女人对台下的某个人喊话似地说:“这是游戏规则,你是不能拒绝我的。路征……”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这是蒋薇有生以来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
音乐响起,蒋薇慢慢走到他身边。路征犹豫了一下,执起她的手。
蒋薇笑嘻嘻地凑到他耳边,路征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但没能躲过她的话:“其实我根本拿不出十一万。跳完这支舞之后我就要溜走了,提前跟你说再见。”
真是小孩子脾性,路征不得不低眸看她,但只是一眼,就令他陷进她的眼睛里。明明是十分清澈的眼睛,可他就是陡然跌了进去,一时无法挣脱而出。
蒋薇只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了一丝异样,但不确定他是被她气着了,还是被她闹得哭笑不得了。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当众表白这件糗事传遍公司上下的那一天,就是她离开明庭的那一天,这么想着,也就有些不管不顾了,将全部身心都浸在悠扬的音乐声里。
她的华尔兹跳得其实并不好,但是舞步踏在音乐节拍上,还是挺有模有样的,路征搂着她,不知不觉手臂开始用力,她在他怀里,但他在她眼里。
一曲结束,他并未放开她的手。蒋薇咽了口唾沫才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微笑。路征再没见过比这更动人的微笑。他后知后觉地放开她的手,退后半步,朝她客气地颔首。一切都在提醒蒋薇,他还是那个如平静的湖面一般激不起半点波澜的路征,这使得蒋薇失落地捏紧了拳头。
旁人或惊诧:“她可真大胆,当众表白啊这是!”或揶揄:“人家是官二代,再怎么任性妄为都有人替她收拾烂摊子!”他看向她的冷淡目光,比这些指指点点加起来的杀伤力还要来的大。如失去了水晶鞋的灰姑娘,蒋薇转眼就溜得无影无踪。路征是目送着她逃开的,可他未阻止,未挽留,更未追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并听着自己心中某一处冰川碎裂的声音。
蒋薇第二天上班可谓受尽了煎熬。催债的来了,流言蜚语也来了,几乎每走到一处,她都像动物园的猴子似的被人观察着。最后躲到了洗手间里,才能安安静静地打个电话。
负责昨晚筹款事宜的部门已经来了好几通电话,她都拒接了,如今回拨过去只能装可怜:“能不能,宽限我几天时间?我好去筹钱……”
“哦不用了!路总已经帮你把钱补上了,我们早上打电话给你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就算挂了电话,蒋薇还是觉得尴尬,只能狠狠地谴责自己:
昨晚自己究竟发什么疯!显然她现在懊悔已经迟了。犹豫着犹豫着,最终还是拨通了路征秘书的电话,出于礼貌,她确实得请秘书代为转告她的抱歉。电话通了,蒋薇格外小心翼翼:“孙秘书你好,我是蒋薇。”“是我。”淡淡的两个字。蒋薇吓得差点把手机掉到马桶里,缓过来之后,语气更加小心翼翼了:“怎、怎么是你?”路征的声音还是风一般的轻:“我吩咐了秘书,如果有你的电话就切到我手机上来。”
电波之中,蒋薇无法参透他的语气,想到那些难以入耳的流言蜚语,她就一团乱,只好振作起来,安慰他,也安慰自己:“路总你放心吧,今天是我实习期的最后一天,学校很快也开学了,我回英国之后跟明庭就不再有交集了,也就不会对你造成更多的困扰。”
“你在哪儿?”他突然调转话锋。
蒋薇愣了一下:“我……我在公司。”
“公司哪儿?”
这问题问得太让人不明所以了,可忌惮着他格外严肃的语气,蒋薇还是如实回答了:“女厕。”“哪一楼?”“……你楼下。”蒋薇说完不超过三秒,耳边就传来敲门声。“叩叩叩”三声,每一声都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蒋薇拉开隔间的门,手都在微微发抖。路征就站在她面前。
她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地做贼心虚地越过他的肩看向外头,路征猜到她在担心什么似的,直接说:“总经办的人都去吃午饭了,不会有人过来的。”
“你……”
“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以缓解紧张的气氛,蒋薇只好垂下双肩,放弃了开口的念头。
“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在总经办。”
难怪他这么快就能赶到这间离总经办不远的女厕。可蒋薇更疑惑了:他来总经办干什么?找她?不可能吧?可他此刻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把一切不可能都变成可能了。蒋薇紧张起来总会不由自主地双手握拳,如今她更是连脚趾头都想蜷起来了:“你这是……打算接受我的表白了?”他对此不置可否,只问:“你什么时候回英国?”“开学前的一星期吧,也没多少天了。”蒋薇有点不确定他的意图,可观察他的脸,又读不懂他的表情。“在你离开之前,我应该能得出答案。现在……”他微微勾起了她的下巴。这个动作,蒋薇百分百读懂了。在她犹豫着闭上眼的同时,感觉到他落下的唇。他第一次吻她,竟是在女厕。忽略这一点,这个吻绝对算得上美妙至极。美妙到她根本来不及问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这才叫接吻,你之前的那些……”显然路征对此很怨念。蒋薇点点头表示同意,但已等不及让他说完,勾住他的颈项,主动回吻他。不得不感叹,她绝对是个进步神速的好学生,但路征的这番感叹随即也消弭在了越发热辣的纠缠之中。
广播提醒旅客:飞往伦敦的航班即将起飞,请关闭移动电子设备。
蒋薇最后一次查看手机,依旧没有任何来电。他说会在她离开前给她答案,他骗了她一记缠绵的吻……果然无奸不商,蒋薇狠狠地咬牙,可还是忍不住看一眼手机。
空姐都来催第三遍了:“小姐,请关闭您的……”“再等一会儿,一小会儿就好。”空姐无奈地离开,不出一分钟,就再度折了回来,蒋薇几乎是双手合十地抬起头来求她:“我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我……”蒋薇一愣。站在她面前的哪是空姐?路征回头对着身后的空姐抱歉一笑:“不好意思。”说着便拿过蒋薇的手机,关闭电源。
直到他入座系好安全带,他身旁的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诧异地张着嘴瞪着他。路征伸手托托她的下巴,替她把嘴合上:“等很久了?”
等很久了?这话说的,怎么这么有恃无恐?等他的答案,她都快等得地老天荒了。他却没事人似的,揉揉她的脑袋:“怎么坐经济舱?害我找半天。”蒋薇看看他,二话不说,双臂如铁钳似的死死钳住他的胳膊,再也不撒手了。
入夜了。
伦敦的酒店,窗外的夜景里有着大本钟的身影。
站在窗边的两个身影,互相依偎着。
蒋薇拿后脑勺蹭蹭他的胸膛:“喂!”
“嗯?”
“你怎么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已经睡着了。”
“我喜欢听你说。”
他肯定是累了,才这么搪塞她,蒋薇用力捏了捏他交叠在她小腹上的手:“飞机上我就一直在说,你还没听厌?”“没。”他连同她的手一同握住。从国内到伦敦,这一路上蒋薇俨然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为什么在周年酒会上对她这么冷淡?又为什么一夜之间就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突然肯接受她了?又为什么要等她来伦敦,才肯告诉她答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很简单,我已经麻木了很久,需要一点时间去分辨我对你的那些奇怪感觉,是不是心动。慎重一点对你、对我都好。”对于他给出的这番答案,蒋薇不算太满意,可无论怎样都好,他已经心甘情愿地被她拿下,这一点才是最关键的。窗外的景色不如身后的男人诱人,蒋薇想了想,回头问他:
“你是不是经常失眠?”“你怎么知道?”“我看过你吃安眠药。”“我确实有很严重的失眠症。”他微微一笑,“不过,或许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回眸的角度很美妙,他一低头就能吻到她,一边吻一边听她嗫嚅着问:“什么秘密?”“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在会议室门外睡着了?我抱你去我的休息室,结果你拉着不让我走?”“当然记得,怎么了?”“那次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不用借助安眠药,也可以睡得那么好。”这是情话吗?就当它是情话吧,蒋薇压抑着心底泛起的丝丝甜意,眼珠一转,狡黠地笑了:“其实,我也可以告诉你个秘密。”“哦?”路征扬一扬眉,很感兴趣的样子。“我呢,打听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甚至你住哪儿我都知道。”她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