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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真是奇了,那春儿非但没有一丁点被陷害冤枉的意思,反而还主动上她这来认罪……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他们尽管斗他们的,闹他们的。只要不主动来招惹她,那便什么都好说。
这样想着,云中秀已经将抄好的最后一页,平摊开来放在案上,等它自行晾干。
揉了揉发酸颈肩,她来到院子里轻轻舒展着。正欲躺到摇椅休息一会儿时,云裳苑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此时她正被每日守在云裳苑那两个壮汉拦在拱门外……
还没等云中秀做出什么反应,被拦在门外的女子已发现了她的身影。在门外一边抹着泪一边高声唤道:“姐姐,妾来谢恩了,可否让如儿进去说话。”
这不速之客正是柳曼如。
云中秀蹙着眉想了片刻,随后才从摇椅上坐起身,对着门口轻声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话音落下,那两个壮汉也放开手臂,不再阻拦。柳曼如左看了看,右看了看,这才迈着莲步行了过来。
待到那青衫女子身前,她微微福身,缓声道:“如儿醒来已有几日,奈何郎中吩咐不得下地行走,至此到了此时才来拜谢姐姐的恩德,望您莫要怪罪。”
静静地看着她,云中秀微笑道:“我并未做过什么值得你拜谢的事儿。不过人已经来了,外面风大,进屋说话吧。”
十月末的天气已经渐渐转凉,只才刚刚从屋子里出来的云中秀也觉得有一些寒意,更何况一个小产的妇人。
这样说着云中秀已经起身往屋内走。这一迈开脚步,她方才想起,自己寝房的桌上还晾着那刚刚抄好的文书。随后她转步朝另一个直通堂屋的门走去。
柳曼如只是顿了顿,也并未多心,跟随着她一同进了堂屋。
刚一迈进来云中秀便吩咐她坐下。
两人这样眼观鼻、鼻观心地对看了片刻,柳曼如才轻拭着又开始泛红的眼眶,声音无比诚挚地说道:“如儿今日要谢谢姐姐的救命之恩。”
云中秀扯扯唇角,淡淡地回应道:“你怕是误会了些什么,我并未……”
握上对面那双手纤纤玉手,柳曼如打断她的话,急急说道:“姐姐,莫要这样说……”在那有些冷的目光中,她才慢慢收回手。轻咬着下唇,偷偷打量那妇人的表情,见她并没有发火的意思,才长长叹了口气。
随后缓声开口,娓娓说道:“不瞒姐姐说,那日如儿虽躺在床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看似是人事不省的状态。可是……郎君和姐姐的每一句话,如儿都听在耳中。”
这样说着,她方才还是含在眼眶里的盈盈泪水,竟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声音也越来越哽咽,“身子是自己个儿的,如儿很清楚自己已经失去了什么……”
那悲痛的声音听得云中秀也是一阵不舒服,方才有几分冷的面色也渐渐缓和了些许,她柔声安慰道:“你不必太悲伤,那郎中说的并不一定准确无误,只要养好身子兴许日后还能再有的。”
这话只是安慰,其实云中秀对那郎中说的话也是深信不疑的。
曾经为了能怀上陆谦的子嗣她请过多少郎中,用了多少偏方,甚至连那炉里的灰都被她当做药引,服下肚中过。尽管痛的死去活来,可是直到她被锁在别院,终是没有再怀上过。
害她那般凄惨的凶手此刻就在眼前,受着和她相同的苦难。可笑的是,她却并不觉得高兴。
对于这样的自己,云中秀是十分厌恶的。
一方面她想彻底脱离前世那个总是悲天悯人的妇人。就算心狠手辣也不要紧,只要能报仇,只要能活下去。
可另一方面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说不上疼,可是见她如此,曾经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似乎又要重来一次。
在她暗暗痛恨自己同时,那柳曼如竟从椅子上起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她的身前,声泪俱下地连连哭诉道:“姐姐果真知晓姐姐果真是知晓的如儿求你,求你不要将这消息告知于陆郎如儿求你了”说着,还磕起头来。
这副模样,着实惊到了云中秀。一个晃神后,她忙将柳曼如搀起来,有些严厉地喝道:“这是干什么,地上凉,你快起来。”
柳曼如苍白的脸上如今已经呈现出一种青灰状,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阴郁之际。她的发髻似乎是在匆忙之际束起的,这样猛烈的动作,发丝已经渐渐凌乱。
此时的她看起来狼狈至极,可是依然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只是拉着那妇人伸过来的手臂,愈发悲伤地说道:“姐姐若是不答应,如儿就不起来了如今陆郎若是也厌弃于我,那如儿便再也无处可去了”
她的话说的云中秀一头雾水。可是许下的承诺那便是欠下的债,这一点从以前到现在她从未怀疑过。
如今她还是云里雾里的,岂会随便答应。
思绪渐渐理清,心也慢慢平静下来。她并未应允,只是淡淡开口道:“身子是你自己的,你不爱护又与我有何干系。这事儿你还没说清,我是万不会应允的。”
似是没有看到她冷冰冰的态度,柳曼如握着她的手臂紧了几分,吞了一口水迭声说道:“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恳求姐姐,莫要将如儿已再不能身怀有孕这件事告知于陆郎。”
她这样解释完,云中秀则更加茫然。
这事儿陆谦是早已知晓了吧,为何还求她不要告知?这柳曼如不会以为那些郎中是她找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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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二章 自作孽不可活
这样想着,云中秀又开口道:“这件事我并不能答应,夫君应该比我要知晓的早。”
柳曼如先是一愣,随后激动地跪着上前挪了几步,连连说道:“陆郎不知,陆郎不知”
说完,她拭了拭脸上的泪水,尽量稳住声音娓娓说道:“如果不是确定陆郎不知,如儿万不会这般来求姐姐。打从刚刚醒来的那一刻陆郎就一直安慰我,不要太过于伤心,只要将身子养好以后孩子要多少就会有多少……”
她还在继续说着,云中秀的眉头则越蹙越紧,她抽回手有些冷淡地打断她,“知道你们情比金坚,不必来我这炫耀。”
炫耀?
柳曼如有些傻眼。这怎么会是炫耀?
她没有炫耀啊,是真的没有可是该如何解释?如何对眼前这妇人说,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那男人。
了解到想欺骗自己一下都不行……
最初她也以为陆郎是真的在安慰她,可是这两日她才渐渐发觉,那男人根本就以为她只是小产啊如果他真的知道自己以后是再不能身怀有孕,那后果……那后果……
这样想着,她含泪的双眸瞪得犹如牛铃一般。疯狂地摇着头,她又攀上身前妇人的手臂,急急地解释着,“姐姐不是这样的如儿发誓,要是我有一丁点炫耀的意思,就让我不得好死,永世都不能超生”
她此时的模样几近疯狂,似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般。云中秀听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语气有些不耐地说道:“你若是再如此,便快些出去。”
是发觉身前那妇人真的恼了,柳曼如这才从地上强撑起身子,朝着那背对着她的人影,几近卑微地恳求道:“如儿知道姐姐不喜欢我,可您是个菩萨心肠,如今姐姐若是再不帮衬如儿,那我真的是活不下去了”
她越是如此,云中秀越觉得不妥。
她一直以为陆谦是早就知晓的,那日她回去时,只是在院子里遇见那些郎中,他们这才将柳曼如小产的消息告诉她。那陆谦应该早就知道了,可如今这柳曼如却这样来拜托她……
这,许是什么阴谋。
云中秀这样想着。其实她与柳曼如都不知道的是,这话原本就是陆谦主动说与那郎中听的。他想借由着这件事陷害云中秀,先让她身败名裂,待这消息传到太子的耳朵里,谁还会理会这样一个狠心的妇人?只要没有太子的庇佑,那这妇人的生死不就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了。
他能想到这妇人如今唯一的靠山就是太子,所以他是那样打算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竟然成了现实。
因为那日来来往往的郎中甚多,所以当陆谦将这消息告诉那山羊胡郎中时,他并没有怀疑,只是简单地诊了一下脉。但是第二次他细细诊断之时,却的的确确是诊出来了。他以为那个男主人是知道的,所以并没有再将这把盐洒在他的伤口上。当那郎中与云中秀去堂屋说话时,才将诊出来的结果告诉了她……
阴差阳错,一句戏言,一句想陷害他人的戏言竟成了真。
而陆谦对柳曼如说的话并不是安慰,他也从未真的去想过,这一辈子永永远远都无法再拥有和如妹的孩子了。
当然陆谦并不知晓这件事,是柳曼如的猜测。不过就算是猜测,她仍然有九成九的把握。
什么也不凭,只凭着她对陆谦的了解。
她自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她还要了解那个男人的人,所以她害怕了,所以她就算放下最后一点尊严也要来求这个妇人。
最初她说那句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只是想试探这妇人,可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她此刻也算是知晓了。可是还能说什么,她早就知道自己怀孕那是一件微乎其微的事儿,所以那晚她才会下药。可天意弄人,谁又能想到呢……
哭到肝肠寸断。初时醒来知道小产的原因,她连死的心都有。可是不能,受了那么多的苦她都活下来了,何况好日子马上就要到手见那背对着自己的妇人仍旧没有松口的意思,柳曼如来到她面前,再一次诅天愿誓地说道:“请姐姐原谅如儿无法告知您我为何会知晓,可是请姐姐相信,我并没有一丝一毫要坑害您的意思。如今如儿的小命都已经捏在了姐姐的手里了,倘若我有什么坏心,那您就千刀万剐了我只要姐姐答应,只要姐姐答应,如儿保证日后什么事儿都听您的,求求您了”
装可怜是柳曼如常用的伎俩,云中秀知道,可是此刻她这般模样并不像是装的。
其实他们之间的事儿她本就不想过多参与,就算答应了她又如何呢?
低叹一声,云中秀无可奈何地说道:“罢了,我答应你不会告诉夫君,但这件事知晓的并不止我一人,倘若是别人传出去的,你莫要来埋怨我。”
紧皱在一起的眉眼渐渐散开,柳曼如枯瘦的脸上,那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更显得楚楚可怜。她的语气中有几分惊喜,“不会不会,只要姐姐答应如儿那我便放心了。如儿早就知道姐姐是菩萨心肠,姐姐的大恩大德妹妹今日记下来,请再受我一拜。”
说着也不等对面的人再开口说些什么,她忙又跪了下去,深深地扣了一首。
垂眼看着她,云中秀心里是百般滋味,可是却没有一种是甜的。
这,难道就是胜利者的滋味吗?但又为何如此难受?
记忆里,匍匐在她脚下的这个女人,永远都是娇憨可爱的模样。她丰腴的双颊总是带着一抹少女般的红晕,何曾像此时这般枯瘦。
记忆里,匍匐在她脚下的这个女人,面对她时永远都是盛气凌人的,她的一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