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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启程,前往距离兰特高地最近的一处小神殿。
哈图谢一头雾水,但只能执行命令。
第二天,耶尔古拜从底比斯守军处调来两辆最高档的马车,当然这必须经过霍姆海布将军的批准,并且上报宰相知晓,才能出城。
身为姐夫的将军以及宰相不约而同地调侃了耶尔古拜:“看来额外的那驾战车是给法老用的吧。”
因此赛那沙看见法老与自己座驾相当时表示了惊奇,他至今对那驾黄金战车记忆犹新,当然不是对黄金,而是对其专业设计以及明显的周到养护。这辆几乎完美的战车所欠缺的,不过是一根铁质车轴罢了。
法老似乎并无意解释,只敷衍了一句:“比赛还是公平些的好。”
其实那两驾军队战车也都是佼佼者,赛那沙并无不可,在做最后准备的时候,他见到伊尔邦尼一脸的兴味,仿佛自己赢定了,赛那沙自然是要问一问的。
谁知伊尔邦尼神秘兮兮凑近了道:“皇子殿下恐怕还不知道吧,底比斯都在传说皇妃因为法老沉迷战车没空陪她,昨天醋意大发把法老的黄金战车烧掉了。”
☆、第十六章
当时战车的编制,除了驭手之外,每车还配有一个弓箭手或者长枪手,当然拥有冶铁技术的西台除外,因为用铁加固了车轴,西台战车每辆可以承载三个人,新添的一人则负责驭手的安全和辅助的攻击。
但赛那沙也不至于因此太过乐观,西台对战车的改进或许扭转了米坦尼的战局,但是不至于颠倒己方与埃及的实力对比。而且以他专业的观察,埃及战车虽然没能加固车轴,但是避震以及辔头灵活的性能都远胜于西台。
法老扬了扬手,和赛那沙一道跨上战车,慢条斯理地开始往手上套固定用的牛皮带,赛那沙注意到法老的右臂上捆了一圈细细的绷带,他正要说什么,法老却指着前方道:“皇子殿下想必事先熟悉过地形了,前方兰特高地有一处马蹄形的峡谷,就是我们的赛场。”
赛那沙看到前方峡谷的两个进出口,耶尔古拜正拿着便携墨水盒忙着做记录,听到这话道:“二位从右边的入口进去,谁第一个从左边的出口出来,就获得胜利。”
赛那沙皱眉:“陛下,您似乎受伤……”
“不碍事,”法老丝毫不以为意:“不过皮外伤。”
跟随来的卫兵大约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个个缄默着低头,这时耶尔古拜一声令下,法老和赛那沙同时催动马车冲了出去。
飞驰的车轮“嘎吱嘎吱”地碾压着高地的沙土,配合着新吹的东南风,扬起一阵漫天的风沙,当人能够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两驾战车几乎是同时进入了峡谷入口。
耶尔古拜朝卫兵们使了个眼色,亦有两驾战车保持距离跟上前去保护,很快也消失在了峡谷中。
伊尔邦尼不知道还有这一出,耶尔古拜已经看出他的顾虑,朝他拜了拜道:“使者不必担心,保护法老只是例行公事,绝对不会干涉比赛。”
法老觉得自己浑身都痉挛起来,就好像发病的时候喘不过气一样,但这回全然是因为兴奋,强风刮在他脸上,空气变得稀薄,但是越喘不上气,就代表自己的速度越快,他分辨出来赛那沙的马车近在咫尺的奔袭声,全身的血液都在疯狂地流窜。
赛程过半,双方都在伯仲之间,好戏偏就在收尾阶段。
原来峡谷在出口附近陡然变窄,变成一道深且狭的细谷,头顶露出一线阳光,显得狰狞而可怖。法老率先驶入两边崖壁高耸的细谷,谷底岩石上胡乱长着一丛丛的灌木,稍有不慎就会变成锋利的武器,谷中只余一条狭窄的通道。
紧随其后的卫兵战车猛地停下,拉车的马直立了起来,仰天嘶鸣,显然是对此感到害怕,卫兵连忙进行安抚,然后骤减了速度深入进去,前方却已经跑得没影了。
在这样的窄道里,赛那沙不能冒险进行超车,甚至连并行也不可以。他只能咬紧一个马身的距离,始终贴在法老身后。
这样的紧迫盯人实则给法老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法老克制住想要回头看的冲动,只专心地驾驭马匹躲开一处处乍然伸出来的灌木以及每一个弯道突现的凹坑。
赛那沙一直作为自己兄长的左右护翼出现在战场上,相比法老的猛进,他习惯性地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时时观察着周围。这时,他发现原先的两组卫兵已经被甩开,但是距离不会很远,目前看来唯一的危险,是这处细谷本身极其容易致命的狭窄。
赛那沙之前来过,知道再五百古德的距离之后,就会到达细谷的出口。出口有一处枯死的灌木形成的屏障,战车必须在驭手的驾驶下完成一次连马带车的飞跃,屏障之外还有一段平地,是进行超越的唯一时机。
不对,不对,赛那沙身经百战,突然他脖子之后的寒毛全部站了起来,这可绝不是山谷里的风吹的。
他突然朝前方大吼:“避开!”
法老直觉偏过头,一支冷箭已经飞到了他的面前,然而这支箭的目的却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暗杀,它的目标不是法老,却因此更加防不胜防,因为它干脆利落地切断了战车缰绳。
没有缰绳,马车就要失去控制,何况这还不是法老惯用的车马。一旦前车失控,这样近的距离之下,后车绝不可能幸免。
电光火石之间,法老只觉得寒毛倒竖、血液逆流,都来不及咒骂贼人狠毒,他已经直觉扯下手臂上的绷带,捆牢了因为失去缰绳而“嘎吱”作响,眼看就要断裂的辕木。
两匹马吐着白沫,喷着响亮的鼻息疯了一样往前奔,如果法老有幸没有因为偏离窄道而车毁人亡,那么一刻之后,他也会连人带车撞毁在出口的灌木丛里。
赛那沙跟在后面目睹了一切,初时还庆幸法老没有中箭,但是他很快意识到情况比自己料想得严重得多,因为他自己也要活不了。
这时法老回头和他对望了一眼,赛那沙知道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那一线生机在哪里了:“跳过来!”
法老远比他想象得勇敢,这个少年毫不迟疑地蹬上车厢上沿,朝赛那沙飞扑过来,离得近了,赛那沙才发觉他闭着眼睛。
法老感觉被一只极有力的手抓住,因为惯性两人在车厢里滚成一团,赛那沙把缰绳扔给他,自己拿起藏在底部的长枪,瞥了一眼法老右臂上巴掌大的一片灼伤道:“必须把车停下来!”
“来不及了!”法老眼神坚毅,他已经疏忽了一次,没有疏忽第二次的道理:“我们飞过去!”
果然出口处石头和灌木挡住了去路,地下坚硬的碎石和荆棘伤了马的脚,但这时候已经容不得任何人叫停。
法老和赛那沙看着那辆失控的战车一头撞在了屏障上,发出“轰隆”的巨响,车身裂成了碎片,两匹马腾到了半空中,又重重地摔在峡谷的山壁上,在破坏力之前,渺小得仿佛无力逃脱的野兔。
“要跳了!”法老大吼,他要趁着前辆马车撞得高高飞起的间隙越过去,前车的半个轮子在赛那沙眼中越飞越近。这该死的埃及战车没有配备坚硬的河马皮盾牌,而赛那沙还要保护两个人,他看准了机会,站到法老身后,长枪一下子贯入了那半个轮子的轮辐里,让那庞然大物偏开了去。
赛那沙只觉得自己不受控地就被那巨大的力量扭动,他清晰地听到自己手肘传来碎裂的脆响。
就在他击中轮辐的瞬间,法老驾驭的战马奋力一跃,四蹄跨过屏障,随之而飞起的车身猛地晃动起来,又重重地落地。右轮磕到一块凸出的岩石,车身一歪,法老和赛那沙被甩到了柔软的沙土上,滚出很远。精疲力尽的马拖着破损的车身,慢慢跑停了下来。
外面的人和后面紧随的卫兵都听到了方才撞击的巨响,这时候已经满脸焦急地围了过来。
法老的情况还算好,露在外面的四肢和上身只有些零碎的皮外伤,已经站起身等在了原地。赛那沙则一屁股坐在沙地上不能动弹,一条胳膊软软地垂在边上,角度扭曲,但这种程度的伤对他来说不算稀奇。
看着朝自己奔过来的人们,法老突然问赛那沙:“你都看见了?”
赛那沙忍着断骨的疼痛回道:“看见了。”
非常高明的一次暗杀,法老想自己一定令阴谋者花了很多钱才请到这么一个神箭手,伤害人体一定会留下痕迹,这个人聪明地另辟蹊径,赛那沙看得很清楚,那一箭在射断法老手中的缰绳之后,精确地飞入山壁的缝隙里。
如果他和法老双双车毁人亡,只要死人不能开口说明真相,那么这就真的只是一次匪夷所思的意外。
他这时才觉得后怕,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不过一场噩梦,而他在那一瞬间,竟然无条件地把缰绳交给了法老,好在埃及法老真的是位名符其实的强手。
耶尔古拜和伊尔邦尼都跑到了近前,伊尔邦尼看到赛那沙的伤势挑了挑眉,法老看到跟在耶尔古拜身后的御医长哈图谢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哈图谢早已经惊出一声冷汗,路过那支离破碎的马车的时候,他一万次地感谢神灵法老没有出事,也一万次地感谢皇妃的高瞻远瞩。
“皇妃让我带领各科的优秀医生在高地附近的穆特女神庙待命,”哈图谢看着因为一身零碎伤口,血迹斑驳的法老恭敬答道:“皇妃表示自己不便观战,要求我来此处待命。”
法老的表情有些复杂,依然赞了一句“做得好!”哈图谢连忙上前给法老涂上止血的药膏,又检查了赛那沙的骨折,表示没有大碍,要求他们前去早已布置妥当的神庙进行休息。
伊尔邦尼给轿子上的赛那沙扶着绑了夹板的手臂,有些兴奋有些后怕:“埃及皇妃说不想再看到西台人,昨天还把法老的战车烧了,如今比赛出了这样的大事,皇子您说您的另外一条手臂还能不能保住?”
赛那沙却觉得自己的收获远大于损失,且不说他帮了法老一把,今日两人都亲眼见证了阴谋者的存在,那么他要找机会说的话,想必如今时机已经成熟。
为此赛那沙心情很好,反调侃伊尔邦尼:“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的脸吧。”
☆、第十七章
这座河岸的穆特女神庙小巧玲珑,是属于法老直辖管理的产业,里边除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女祭司,还有数位守寡的后妃,建筑师巧妙地让尼罗河穿过其间,灌溉了神庙内草木葱郁的庭院。
神庙后方还有一个大果园,果园附近住着一群来修习纺织技术的年轻女工。
因此兰特高地来的一群人声势壮大地进入女神庙的时候,其实是给里头的固有住客带来很多不便。女祭司吩咐年轻的纺织女工们不要乱跑,自己则和几位皇室寡妇一起去参见尊贵的法老。
法老受伤并不严重,因此由御医长带领各科医生围着查看很有些小题大做,不过穆特女神是医生们的守护神,这些医生还是学徒的时候就学会在这间神庙开会了,阿肯娜媚将所有人召集此地的举动并不会惹来无关人等的怀疑。
哈图谢御医长给法老的每处擦伤都做了细致的护理,止血药膏是用珍贵的磨碎的黄色赭石加上无花果汁、药西瓜和蜂蜜调制的。法老的烧伤也重新上了药裹绷带,哈图谢亲自取了尼罗河的黑泥并一些小家畜的粪便加热煮熟,磨碎后加入发酵过的啤酒,然后涂抹在受伤的肌肤上。
阿肯娜媚在一边帮手,把炒过的大麦和药西瓜磨成粉,混合干的金合欢树脂后,一起浸在油中,最后再将制成的油性敷料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