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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须每国带兵二千名进京去,才可开议”这样凶横的条件,叫载恒如何答应得下来,只得回答说:“这事须请旨才能答复。”
巴夏礼见怡亲王做不得主,便也闭着嘴不说话了。任你载恒如何去和他敷衍说笑,他总是闭着眼假睡在榻上,给你个不理不睬。载恒无奈,只得不欢而散。第二天,接连的报马报进军情来,说通州胜保的军队大败,僧、瑞的兵也败退下来,英将额尔金带领大队外国兵快要打进京来。整个京城顿时闹得沸反盈天。那大学士端华和尚书肃顺,看看时势危急,便在半夜时候到圆明园去请见皇上。咸丰帝这时病势很重,孝贞后早晚在一旁伺候着,懿贵妃在房中料理汤药。忽传说端华和肃顺请见,皇帝知道大事不好,把他吓得脸色惨白,浑身索索地打颤。孝贞后一面传御医进来请脉下药,一面把这两位大臣传到御榻前来问话。肃顺把外面的军情一一奏闻,又奏称:如今外国兵来势猖狂,皇上万乘之躯,自宜从早出狩,住在万安的地方。咸丰皇帝说:“现在昏夜,朕身体又十分疲乏,到什么地方去好呢?”
当时大家商量了一会,还是孝贞后有决断,说:“俺们不如到热河去走一趟罢。”
皇上听了,也点头称是。当时那御医还不曾走,便奏说:“快把鹿血拿来请皇上服下,便立刻可以增长精神,加添气力。”
早有太监去杀翻两头花鹿,取得血来,还是热腾腾的。咸丰帝吃下一碗去,果然立刻身体旺壮起来,精神也有了,便传谕恭亲王留守京师,着肃顺统率御林军随往行宫,端华照料园里的事体。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好好一座圆明园顿时闹得人仰马翻,莺啼燕咤。咸丰帝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自己坐了一辆园中的黄盖车,肃顺在半夜里去打开车行的门来,雇得四辆敞车,车上面略略遮盖些芦席,一辆请孝贞后抱着皇子载淳坐了,其余三辆,便有许多妃嫔宫女们抢着坐。可怜一辆车子挤着五六个妃嫔,挤得她们腰酸骨痛;内中一位懿贵妃,她平日席丰履厚,何等娇养,如今从半夜里逃出园来,吃尽苦楚,早见她娇喘细细,珠泪纷纷。此外还有许多妃嫔宫女坐不着车子的,只得互帮牵引,跟着皇上的车子,哭哭啼啼地走去。内中有几个平日和太监要好的,便有太监们来背着她走了一程,沿途雇得骡马,扶她爬在骡马背上走去。
懿贵妃在车子里簸荡了半夜,早把她的头发也撞散了,额角也撞肿了,她伤心到极点,便在车里呜呜咽咽地痛哭起来。
看看到了天明,一瞥眼见那肃顺赶着一群骡马从她车旁走过,懿贵妃这时也顾不得了,便一手掀开了车帘,提高了娇滴滴的喉咙唤道:“六爷!六爷!俺的车子破了,求你六爷做做好事,替俺换一辆好的车子罢!”
说着,不觉柳眉紧锁,双泪齐抛。
那肃顺正要趱程赶上皇上的车子去,听了懿贵妃的话,便答道:“在这半道儿上,哪里来的好车子?俺们等赶到前站再说罢。”
说完,便马上加鞭,急急跑向前面去了。停一会儿到了一个镇上,一行车马一齐停下来打尖。懿贵妃四处留心看时,不见有肃顺,便向身旁的太监打听时,知道他正在皇上跟前奏事。
那太监替他跑去,候肃顺奏完了事下来,便上去对他说:懿贵妃要换一辆车子。那肃顺听了,把头摇了一摇,说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还有空工夫办关防差使吗?”
第二天,懿贵妃又在路上遇到肃顺,瞄贵妃实在支撑不住了,便哭着唤着六爷,要求肃顺替她换一辆车子。肃顺听了,陡地放下脸来,冷冷地说道:“如今在逃难的时候,哪比得上太平日子!在这荒山野地里,到什么地方去雇新车子呢?不是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俺劝贵妃还是安分些罢;在这个时候,有得一辆破车子坐已是万幸了。贵妃不看见路旁还有许多贵人宫女哭哭啼啼走着的吗?贵妃可曾看见那中宫坐的也是一辆破车子,和贵妃坐的一模一样的吗?中宫不叫换新车子,贵妃却要换新车子;贵妃是何等样人,怎么可以越过中宫去呢?”
肃顺说完几句话,又把鞭子打着马,飞也似地跑上前去了。懿贵妃这时无可奈何,只得咬牙切齿地骂道:“好大胆的奸贼,过几天看俺的手段罢!”
不多几天,帝后和妃嫔皇子一班人到了热河,在行宫里住下。一面下谕给恭亲王,着他去和联军主帅早日议和。一面仍着僧、瑞两军调兵把守海淀。那僧王把个巴夏礼恨入切骨,他想了一条计策,把巴夏礼诱进营来,伏兵齐起,把巴夏礼擒住,送进京去监禁起来。英国公使见捉了巴夏礼,十分恼怒,向恭亲王索还巴夏礼甚急;胜保也传檄江南,叫各军勤王。一时里僧王部下的鲍超,袁将军部下的张得胜,安徽团练苗沛霖,带了军队陆续都到了京里;外国兵见中国调来了许多兵士,便也不敢十分胡闹,只有照会恭亲王,限他三天把巴夏礼交出来。
恭亲王不肯,要他把兵队退到天津去,才肯开议和局;英国公使也不答应,恭亲王无法可想,便邀同周祖培、陈孚恩联名上奏行在,说外人十分强悍。咸丰帝身体本来是掏空了的,再加上那天半夜出奔,一路上受了些风寒,到了热河,病势越发厉害。孝贞皇后为保全皇帝性命起见,所有一切外间事体都一起捺住;大事叫恭亲王在京中便宜行事,小事便没奈何自己每天看着奏章,时时和端华、肃顺两人商量取决。又因懿贵妃办事敏捷,料事很明,口才也好,笔下也快,便也叫她帮着办理朝政,每逢到疑难不决的时候,懿贵妃便一言立断。因此咸丰帝反得逍遥事外,静心调养;御医也跟来,每日替皇上诊脉下药。
圆明园中养着的几百头鹿,这时也送到行宫来,每天吃着鹿血,看看那皇帝的身体一天一天地健朗起来。
总管太监安得海每天服侍着皇上,又领着皇上在行宫内苑里游玩。这热河行宫虽在北地荒凉的地方,但是经过从前乾隆、嘉庆几朝极意经营,便一样的花明柳媚,莺歌燕唱。咸丰帝看了这情景,不觉起了无限感慨。他想从前在圆明园中何等风流,何等快乐;如今空落落的一座园子,虽说一般的花娇柳媚,但是那些六宫粉黛都不在眼前,春色撩人,不觉动了无限相思。是皇后的主意,一切朝廷大事都不叫皇帝知道,总叫安得海带领太监们伺候着皇上;自己也避开,不常和皇上见面。怕的是皇帝多动情欲,伤害身体;又禁止懿贵妃和别的妃嫔亲近皇帝。
皇上见了她们,想起从前园中的情形,多么伤心,因此也不愿去召幸她们。但是看看皇上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强健,终日在行宫园中养病,闲得无事可做,只是长吁短叹。安得海知道皇上的心事,便悄悄地在行宫外面找了几个粉头来,陪伴着皇帝。
这一来,皇帝却欢喜起来。从来做皇帝的睡女人,总是堂堂皇皇的,惟到如今却是偷偷摸摸地玩着,女人越是偷偷摸摸,越觉得有味。咸丰帝因在行宫里玩得不舒畅,索性由安得海领着悄悄地到宫外嫖院子去。这热河地方本来不是个小去处,来往关外的客商很多,平日也有几家娟寮。如今皇上出幸,那文武百官都随从在行宫里,使热河的市场顿时热闹起来。那百官们都是不曾带得家室的,大家都找窑姐儿玩耍去,因此竟有几家上等的窑姐儿,从天津、北京赶来做买卖。皇上便也悄悄地在这几家上等窑子里玩耍。咸丰帝是久病之后,身体不曾复原,如今在窑子里日夜纵乐,早把个身体更掏虚了,到了秋初时候,竟狂吐起血来;把个孝贞后和满朝文武急得走投无路,传了三四个御医进去,日夜诊脉处方。虽说把吐血止住了,但是那身体看看一天瘦弱一天。咸丰帝知道自己是不中用了,便把孝贞后和懿贵妃传进来,日夜陪伴着,又常常问起孝贞后那联军的事体。孝贞后起初劝他不必劳心,且管养病;无奈咸丰帝一定要看奏章,孝贞后拗他不过,便把外间送进来的奏折,每日由懿贵妃在床前朗声诵读给皇帝听。才知道恭亲王和各国公使商量,改在通州会议,外国人也不答应。皇上严谕恭亲王,须不失朝庭体面,那恭亲王便不敢轻言讲和。
两面相持不下,英法联军便恼怒起来,要立刻攻入海淀;所有皇宫左右的禁卫军队,见外国兵来了,便一齐溃散。恭亲王站脚不住,便逃到广安门外长辛店去躲避。由瑞麟出面,和步军统领文祥商量,把巴夏礼释放出来。谁知这巴夏礼因为被中国皇家监禁,心中又惭愧又愤怒,他出来的时候,忿无可泄,便悄悄地走到圆明园里去放一把火。这时御林军已逃得一个不留;园里的太监们见皇上走了,他们也散了桃园,个个回家去了,所剩几个老弱妇女在园里,有谁能救得这火?这时西风又大,园里的亭楼造得密密层层,一霎时满园都燃烧着了,只见天上起了一片红云。可怜这画栋雕梁、金迷纸醉的一座圆明园,足足烧了三日三夜,烧成了一片瓦砾场。
这时,做书的急要交代的是住在园中的四春:那牡丹春原生得最是聪明,她见宫中汉女,有被兰贵妃捉去活活打死的,有私自逃出园去后被侍卫们捉回来活活吊死的,她知道都是汉女的打扮与旗女不同,在宫中容易辨识,一旦有事,也不容易逃走。她便刻意模仿旗女的打扮,平日跟一班宫女十分要好,跟着宫女学得梳头擦粉,以及旗女种种的礼节。她到高兴的时候,一般的梳着大头,穿着旗袍,脚下登着粉底鞋,脸上擦着浓浓的胭脂,嘴里说着一口十分流利的京片子,望去活似一个极漂亮的旗下宫妃。只因她待太监宫女们好,那天皇上仓皇出走的时候,早有太监报信给她。牡丹春原是旗下女人打扮,得了这个消息,便也慌慌张张夹在宫女队里逃出园去。她身边原积蓄下几个钱,便动身到天津,搭轮船到苏州,回到自己家里。
她母亲还在,后来由她母亲做主,嫁给一个读书人,一双两好地过着日子。要知其余三春如何下落,且听下回分解。
第74回防懿妃文宗草遗诏立怡王肃顺夺国玺
却说圆明园偌大一个花木胜地被巴夏礼付之一炬之后,顿时烟消雾灭。那四春之中,要算牡丹春的结果最好。那海棠春进得园来,因想念金宫蟾想得厉害,不到一年工夫,在咸丰帝最宠爱的头里,她便郁郁而死。只有杏花春得到皇上宠爱的日子最多,她手头积蓄的钱也最富。她在宫中,和谁都没有交情,无论什么人托她在皇帝跟前说一句话,她总非钱不行,因此宫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恨她的。但是杏花春手头的钱一天多似一天,她有二十万两银子,托她主母放在外面生息。此外零零星星三万五万的,都由总管太监替她拿出去存放在钱庄里。她自己的屋子里还存着二三千两黄金,此外金珠首饰不计其数。只因她平日待人不好,到了出事体的这一天,那班宫女太监们各自逃命,也没人去通报她。待到天明,杏花春从枕上醒来,皇上已去了,园里已是天翻地覆似地闹成一片。杏花春正要起来打听时,早有一班年老的太监宫女们恶狠狠地打进房来,便在床上大家齐动手,把杏花春活活勒死,把她所有的金银珠宝抢掠一空。可怜一个脂粉娇娃,她尸首挺在床上,直到浑身腐烂,也没人来收拾。
再说那陀罗春。自从她进得园来,每日在一座小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