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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愧疚,所以自暴自弃。
他不敢去看茶小葱那张因为失去而落寞的脸,更不敢说,婪夜的离开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
“这个阵法是继承佛宗而来的秘法。之所以变成禁术,只不过是因为它的霸道,它能借金玉俗世之力重塑肉身,却要牺牲施术者的一切灵息,大哥,如若有幸,我会成为一个狗延残喘的废人,如若不幸,我会成为这襄阳城外万骨枯白当中的一位……”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是对茶小葱无法交代,无法开口的秘密。
茶小葱的身世,是婪夜用性命守护的过去,可是他却轻易打破了这一切。婪夜的承诺因为他不能再兑现,也因为他不能再正视茶小葱那双清澈的眼睛,他只能伪装出各种假象,释放出各种迷雾,他只有拼命用力地离开,才不会因为回头的心软而刺伤茶小葱的心。仙狐族果然伟大,可越是伟大,就衬得他越渺小。
迦洛与暮云卿激斗之余,无暇顾及其它,等他发现慕窝右使被金华吞没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芷才!”收拢的光华中,只余下一声嘶哑的低吼,寒风呼哮中,并未听见衣袂拖地的那声轻响,在周围人的眼中,慕容芷才就像是放慢了的镜头,在兵刃交鸣间无声倒地。天上的金粉渐渐收拢,强行进入到慕容瑾珏的体内。苍范幽夜中,只余下一尊精致的雕像,唯有那一袭缓带轻衫,随着冷风疯狂拍响。
“慕容右使!”迦洛扑向那阵心,却被身后的长剑一剑刺穿。魔兵的队伍很快就乱了,但端极派的弟子也尽到了全力,四周围乱糟糟地一片,迦洛看着胸口冒出的黑烟,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你也是……魔,你为仙门卖命,又有什么好?”
这样的话,相信不少人也对慕容瑾珏说过,你是仙门弟子,为那魔族奔波,又有什么好?
“我不是魔!”暮云卿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众弟子与魔族火拼,他的目光随着那冰凉的一剑,刺向了天幕,平静的眼里微微起了起波澜。他是羽族,是仙鹤一族的族民,再不济,也是端极派玄奇殿门下的弟子,他不能以魔自居。茶小葱因为魔征缠身,受过那么多的苦,他也一样……他能理解魔族,却不能真正成为其中的一员。
城中突然响起了呼哨声,五颜六色的人影带着灵光从城中蹿出,为首的,便是那位自称为妖皇的魁麟。
妖皇身边的的女子发鬓湿乱,一身白衣在逃亡中蹭出了不少的血迹。
绯灵艳红的身形一动,如一道亮丽的明红,灼亮了天空。一把绿藤缠在了魁麟身上,缠得紧了,勒得重了,一个劲儿地吱嘎作响。
“疯子,我不记得你什么妹妹!疯子!”魁麟紧紧地抓着爱妻的手,已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第347章 天从人愿
如果有可能的话,如果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想走的路,又哪来的争斗?
当年妖族的少年,也曾有过清高的梦想,也曾凭一己之力修炼成仙,但是从来没人记得,当年他也是扎扎实实通过仙门新晋弟子甄试大会一点点过来的。他有幸投入了御华仙尊术铮的门下,却不料一心求道的自己,到头来却变成了师父生命中的污点。
师徒之情,真的没有,从他明白自己的立场之后,他放弃了那些可笑的温暖。
他是妖,他来入仙门修炼只是为了变强,为了不再备受欺凌,当然,那时候他还不是妖皇,未必会有今天一呼万应的气势。
术铮身为金仙执位,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徒儿的来历,他便是再实心眼,也不会容许一个妖物在御华山上来去自如,但是要逐他出门墙,又没有借口。那时候他还是沈听弦,还是临安首富的大公子,他天资聪颖,举止稳妥,为人处事又懂得左右逢源,在许多高阶弟子心目中,他是何其完美的存在。
一个从来不懂得爱的妖族少年,在一次又一次地下山途中邂逅了初恋的女子。女子的修为比他高出许多,所以,直到梅瓣凋零,佳人不再的那一天,他才知道天天相伴左右的,对自己种下禁制的女子已得仙体,而他,与她本是云泥之别。
他不是真的不记得,而是不敢再记起。他选择了遗忘。
她是他曾用全副真心记住的女子,却因承受不住采补之术的蹂蹒而香魂陨逝。他花了很多时间去忘记她,自然,也丢掉了仅剩不多的善恶之心。他终于离开了御华派,如术铮所愿。
风无语说:“此乃玄门秘术。修习者可一日千里,且难以自拔……”掌门让他学,他便学了,学了之后,他便弄丢了自己。他不恨风无语,却恨御华仙尊,恨他心胸狭窄,枉为师者。恨他不早些将他逐出师门,害他变成了风无语手中的棋。术铮永远不会知道,当他御临爱徒的时候,当他覆在凌瑛身上忘情纠缠的时候,他的另一位爱徒就在不远处望着。他神情淡漠,眼角凝冰,像一尊雕塑。
风无语造出了一代妖皇,成功地牵制住了仙门其他派的视线。他手里牢牢地掌握着他那宝贝师弟的把柄,必要的时候,师徒**这个帽子可以借来用用。他借着凌瑛之事为由,控制住了整个大局,他逼御华仙尊隐瞒了魁麟的身份,又用采补之术缚住了魁麟的自尊。
妖皇的崛起。也就是近几十年才发生的,没有人知道妖皇魁麟便是当日背师离开的沈大公子沈听弦。
离开,是魁麟唯一的选择,如风无语所愿,妖皇迅速崛起为足与仙盟抗衡的势力,而妖族,也恰到好处地推却了各派争强好胜之心。风无语那个位子可以坐很久,如果焚音没有重现六界,如果这世上不出现一个叫灵女的人。风无语是坐在高位上不想下来的人。而他呢?他何尝又不是一样?
他曾以为自己会恨茶小葱。恨她在轻易之间剥夺了一切,将他从妖皇的尊位上拉下来,可是他没有。他终于发现了自己与风无语在本质上并无不同。他们同样害怕失去,同样想抛却过去。同样想凌驾于他人之上。他下来,就什么也不是。他在魔尊焚音面前,一直什么也不是。
“魁麟!你这是干什么?”他突然放开了婪珂的手。
那双手,是他想握住共渡一生的,他的妻,是他见过最蠢的狐狸,不懂得怀疑,不懂得勾心斗角,看着他身侧珠环玉绕,也只会干生气。是孤红将她保护得太好了,让她在利益面前无比高大。她什么都有,便什么也不想得到……他深深地看了婪珂一眼,没有出声。有可能的话,他想将自己的温情与感怀都给她,他一直有洁癖,并不见得喜欢碰其他的女子,但是他练习的法术却令他在身体上萌生出奇异的渴望。他想要的,不能从心爱的人身上取,否则,他又会失去。
“啪!”绯灵手中的藤鞭像长蛇般扭摆着,夹着啸乱的风声,往他身上砸。他用力,甩开了婪珂。婪珂尖叫一声,却见两支华点燃,照亮了天空,比起这个,城外刚刚陨落的金铢之阵反倒变得暗淡无光。婪珂扑了上去,却被绯灵掌间的劲风带倒。
“看在娉婷的面子上,我不杀你!滚远点!”绯灵平素最不服气的便是娉婷,但看到这位仙狐族的郡主时,她改变了想法。
“魁麟,我们走……我们回千狐洞也好,去妖界也罢……我跟你走……”婪珂哭出声来,眼见着面前的乱雪飞舞,对面的人越来越模糊。她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却没有反转时局的本事。她身上揣着婪夜八百年的修为,却连自保也成问题。一直以来,她都是最受保护的那一个,在孤红面前是,在婪夜面前是,在魁麟面前又何尝不是?她见过了茶小葱,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适合做王者之妻,而自己这小家碧玉似的性子,完全配不上。“我再也不生你的气了,我、我们走好不好?魔族、妖族都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走……”她想说找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可是话到嘴边,却犹豫了。
“你知道,我不会跟你走的!”魁麟被绯灵手中的长藤锁住,嘴角慢慢流出了碧绿的血,他笑了笑,带着十分狠戾,“你知道,我有很多女人,她们可以给我的,远比你给的多……我娶你,只不过是因为你替我拿下了仙狐族的要隘,打通了妖界与人界的结界……皇后之位,是你应得……”
采补之法,究竟秘术邪异,他长时间没碰女人,又一直疲于奔命,早已经失了底气。而绯灵,却是日日夜夜想着要怎么为妹妹讨回公道。仙魔同息的女子,他见得少,像绯灵这样亦正亦邪的更少……还有,他还想说,她很像她。除了脾气,哪里都像,不管是红衣装扮的利落与飘逸。还是红唇微启的薄媚。
带来的妖兵被亭小佩涮得所剩无几,他知道,他逃不出去了。
“你骗人,你骗人……你明明是喜欢我的!”婪珂不要命地冲向绯灵,却被一道长绒缚住,跟着,她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说的都是真的。”孤红的声音低低地,夹着深邃的惆怅。他的长发被高高地束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婪珂转身,正对着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她一时惊住,突然又扭转了头,胡乱挣扎起来。她好像很久没有看过孤红的脸。脑子时尽是些混淆不清的影像,一时是魁麟,一时又是孤红。“珂儿,如果说,那个人长着这么一张脸,你还会喜欢?”孤红指了指满身是血的魁麟。
“我……”婪珂摇了摇头,突然又点了点头,接着便是花更多地力气在孤红手里挣扎晃动。她没有答案,因为这事儿早已经没有如果。如果孤红的爹没对她娘亲做那种事。她不会抗拒他的身份,如果不是因为那张与孤红“肖似”的脸,她不会那样轻易地亲近魁麟,就算往昔的真相摆在面前。也改变不了答案了。她是仙狐族的王室之女,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在选择题中间摇摆不定。
“魁麟!我陪你!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陪你!我已是仙狐族的罪人,无法淡念,没有退路,这条路,只有我同你一起走下去,什么仙凡妖魔,什么上天入地,我都不管!”她尖叫着,在孤红的怀里跳蹿,像一只扑楞不停的兔子,孤红的手越来越冷,眼睛也越来越湿。
“你不能去陪他……”混乱间,一袭白衣映入眼帘,羽族的少年,抬起了手里的剑,“至少现在还不能……”他手中的剑光抖了一下,剑身上映出了孤红绝望的脸。
“此城已失!迦洛,撤兵!”慕容瑾珏拼尽全力喊出最后一句话,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兵刃的交鸣,渐渐变成了玄冰殿里悠扬的琴声,那时候的他,站在返香面前,真心实意地拍胸口说要成为天下斩妖除魔第一人。
“慕容……”迦洛摇摇晃晃地冲上前来,却只见金光一闪,封住了所有的温雅灵气,那个曾被千万魔族猜测与唾弃的右使,那个心地纯善,一生不愿为魔的仙门弟子,为了那个不起点的承诺,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大护法!”剩余的魔兵都杀红了眼睛,却远远地见着迦洛摇了摇头。
“回渺夜之城!”他果断地抬起了手,没再多看慕容瑾珏一眼。他黑色的身影,裹着一层幽夜的凄凉从城外走过,他拖沓的步子,只留在了襄阳城外。暮云卿的白衣,在夜色中十分抢眼,但却模糊得紧。
不愿与仙门为伍的端极派弟子,和誓不回魔道的羽族少年……这世界有时候看着就像个笑话!
整出戏里,没有返香也没有魔尊。越来越教人看不懂的棋局,应运而生。如果茶小葱真的是一颗棋子,必是这世间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