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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世间更有另一句话,叫做酒后吐真言。
迦洛看了慕容瑾珏一眼,那眼神变得与魔眼冥潜并无二致。他二话不说便亮出了兵器,却被慕容右使一把抓住。
“芷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你不应阻拦。”他慢慢地拗过了迦洛的手,一步步走向城门。
夜很黑,却因着那不多的鬼火,而变得十分灵动可人,那城里的走尸,顶多还能维持三到四日,他们不用动手,便可坐拥此城。
慕容芷才以为自己会犹豫,但慕容瑾珏到了身前他才知道,自己这一剑,是多么想刺出去。自从他抛弃自己那一天开始,这胸中便蕴着一股恶气,他一直想变得比兄长更优秀,无非也是为了等到今天。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回去再说!你不是魔族,因何成日与魔为舞?”慕容芷才这一剑刺出,用的仍是端极派的入门剑法。
慕容瑾珏很快便看穿了他的下一式,身子一侧,伸出两指夹住了那平整的剑身。返香给芷才的倒是一把好剑,足可见其对这位首徒的重视,就像当年对他一样,听说他要学琴,便想方设法为他弄来了一把好琴。只是那琴,他没办法带走。
火花在指间乍现,照亮了两人肖似的脸,只是慕容瑾珏的容颜更白,目光更复杂。他反手切向慕容芷才的手腕,单指弹在剑身上,只听“嗡”地一声长吟,长剑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荡开,他滑步而过,扳向了慕容芷才的肩头。
两人见面,如同门拆招,一见一拆之际,纤毫毕现,充分显示了端极派剑法的博大精深。同样一套路数,给不同的人使来却是各有特色,慕容芷才胜在去势精准,而慕容瑾珏却取路刁钻,两人互换一招,平分秋色。
“襄阳城已死,让给我渺夜魔族!”慕容瑾珏厉声喝道,指间叠了一道法印,却是与慕容芷才相同的水系法术。时下春未归,冬未去,残雪皑皑在他修长的指节间变成了一道道冰刃。慕容芷才翻身跃开,脸上浮起一层怒意。慕容瑾珏向迦洛指了指,袍袖一挥,指点道:“布下结界!我兄弟二人只是叙叙旧,无他!”话音未落,突然挽住长剑向下一压,同时扬肘撞向慕容芷才的胸口,后者不忍撤剑,却又抽剑不及,仓促间便实实地受了这一击。
慕容芷才吐了一口血,血水,和着浓郁的酒味,扑向了慕容瑾珏的面门。
眼前的魔兵如潮水般自黑雾中喷涌而出,紧紧跟随着迦洛的步伐冲向襄阳城。夜色缭乱,鬼影隐灭,这满地只剩荒凉。
慕容芷才与慕容瑾珏对望一眼,前者长剑翻转上挑,后者陡然撒手,往后退开一步,两人终于拉开了一点点距离。
“师父居然让你一个人来?”慕容瑾珏眸儿一沉,与慕容芷才眼底的冰冷极为相似。
慕容芷才不理会他的质疑,冷冰冰地又添一剑,这一剑却无比诡异,堪堪从慕容右使的耳际擦过,斩下数段青丝:“理由,你欠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你要离开师门?为什么好好的仙门不呆,却要为魔族做事?为什么弃师恩于不顾?弃手足亲情于不顾?你给我一个理由!”
“芷才!住手!”慕容芷才直冲上去,依旧是端极派轻灵飘逸的路子,却不知为何在他手中显得硬朗刚正,再看那被酒烧红的眼,活像个失去理智的兔子。慕容瑾珏的脸上一凉,被剑气击中,跟着便是一道刺痛袭来。他伸手一摸,没见血,却破了皮。
魔军浩浩荡荡地开往襄阳城,完全无视了右使与兄弟的“叙旧”,慕容芷才不理会他的退让与喝止,不管不顾地将剑意往他身上招呼,这一迳乱刺,居然将他的衣袍一连刺破了几个窟窿。他看着面前模糊的人影,身上的血液沸腾不已,而那颗心,却冷得可以。
慕容瑾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起手用了杀招。
两人用的都是端极派的独门法术,就连结印的手势都像一面镜子的两侧风光,慕容芷才如愿地等到了魔军的大范围袭击,也等到了他曾失去的亲情。慕容瑾珏是他的大哥,这是一生都无法改变的事实。他迟早需要面对。
“慕容师兄!”远处传来一声高呼,一道白影拔地冲天而起,划开了黑夜的束缚,像一道耀眼的闪电。与此同时,数十簇人影自城中各方蹿出,瞬间结成一阵。这是慕容瑾珏没见过的阵法。
☆、第346章 乾坤铢金阵
暮云卿的剑法轻灵飘逸,看似随心所欲,实则比想象来得狠戾。
冲在最前头的迦洛低头躲过一剑,却被第二剑刺中了肩膀,第三剑绕颈而过,惊出了他一身冷汗。
埋伏在城中的端极派弟子涌了上来,合力搁倒了几名魔兵。
“芷才,你……”慕容瑾珏失去了往日的淡然与温雅,一个“你”字说完,慕容芷才手中的剑势欺了上来,黑暗处,冰蓝的剑光如烟花般夺目。端极派的入室弟子有限,好勇善斗并不多,慕容芷才带来的人还不足魔兵的十分之一,但是因为暮云卿的存在,谁也不敢忽视这份威慑。才多久没见,暮云卿的剑术又上了一个台阶。他手中的剑光比慕容芷才更亮。
迦洛险险地躲过了白衣少年的杀招,人也被逼退了数丈。城门,离他们又远了几分。
“尊上何时能来?”端极派的剑阵很奇怪,在场的人,便是暮云卿也没真正见识过。天下最擅长剑法剑阵的门派,是三清宫。
慕容瑾珏没有回答,他的脸色不好看,这股子森冷与震怒,恰恰掩饰了他心中的无奈。
当年离开,他便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他还是动摇了。慕容芷才在师门当中得到了最好的照顾,同样,也受到了最大的伤害,他的哥哥,是他这一生最沉重的枷锁,他挥不开,挣不掉,只有迎身而上。
焚音没有来,返香也没有出现,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时间又像回到了小时候,六岁的慕容芷才刚刚能拿起剑。一次又一次刺向他,他这个做兄长的只会避让闪躲,从来不曾还手。然而,时至今日,他却不得不动手了。
“芷才,如若不想成为师门的罪人,就给我乖乖退下!”当年那个不苟言笑的弟弟什么时候变成了今天这样沉默的少年?这些年,他没有目睹他的成长。所以渐渐变得陌生,就是有血缘相系,他们也不如以往那般熟悉了。时间淡化了很多东西,只有隔阂越来越多。
“你不就是我师门的罪人?”慕容芷才忽然一笑,微启的薄唇中随风绕过一丝乌发,“从你离开师门的那天起,我就知道,即使是师父再顾念你。你也不可能回去了。理由,你不肯说,我自会让你说……列阵!”他扬手洒出一片金光,转身消失去阵心。
慕容瑾珏追上去的时候,被一剑刺中,鲜血立即汩汩而出。
“唔……”剑气激荡之际。他终于感到了痛。沁在剑尖的血,在离身的刹那变了金色。
“大哥,你有没有听过,浪子回头金不换?”慕容芷才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回转,拖长的尾音令他心头一震。
“这……是什么阵法?”没有见过的阵法,无杀气,更无灵气,四处飞扬的剑光,和着金芒一同起舞。周围的景象蓦地消失了。远远地。只能看见金光法符中间,站立的影子。慕容芷才,还真是生得像他,除去衣饰与神情的区别。就像他临水照出的影子。
“小时候,我总是羡慕大哥,觉得大哥哪里都好,从来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剑中的精髓,只是盲目地觉得你的剑法很好,因为我没有赢过一次,自然会觉得它好。就像你是我大哥,你对我好,我也以为……你会一直对我好下去。那时候我恨透了端极派,你不来陪我的时候,我便觉得是它夺走了自己最敬佩的大哥。直到有一天,满头白发的师父站在我跟前对我说,我没有哥哥了,因为你不会再回来……”慕容芷才轻声叹道,“我不是今天才知道你为了魔界东奔西走,不顾恩仇,但却一直不敢接受这个无稽的事实,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回来。可我也比任何人都明白,你这一世,都不会再回来了。”
“这是什么阵法?”慕容瑾珏仰头看向头顶旋转的法符,突然转身……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熟悉的剑光扎入脚边的泥地,他居然没法再动弹。
慕容芷才自他身后踱来,淡淡地道:“大哥,我并不是今日才知道你的剑法在仙门当中算是多么差。你一向用的是琴,可是这十几年来,你却没再碰过琴。怎么?是怕再听到师父的琴音?就你这样一个没有用的人,留在魔界能做什么?或者说,我不知道,这十几年来,你究竟做过什么?是记忆骗了我,原来我的哥哥,从来不是想象中那么好。”
慕容瑾珏无言,他没有看见慕容芷才嘴角流下的血丝。
“乾坤铢金阵,你不肯回头,我便扭你回头!”慕容芷才挺剑而上,可提剑的手却在发抖。
“乾坤……”慕容瑾珏大惊失色,“此乃三清宫的禁术,你又是如何知晓的?难道是师父他……不会的,师父他不会如此!”他妄图移动步子,无奈双腿冰凉,只是转眼的功夫,就没有了知觉,他低头,迅速撩起长袍,却发现足上已呈赤金之色。他的眼中露出了难得的恐慌,特别是在他看见了慕容芷才苍白的脸时。
“大哥,你可知晓,从我决定让你回来的那天起,我无时不刻不在存钱,我卖过灵兽,甚至将妖物掺在灵兽之中一起卖给普通的修者或是散仙,我明明知道妖物通灵,其实跟我们是一样的,可是我却主宰着它们的生与死,妖物也好,灵宠也好,如果进了好人家,不过是看家护院,当只看门狗,若是进了不好的人家……”他又笑了一下,算是自嘲,“仙门,比我想象中要糟糕,有的修者为求速成,会不惜一切,那些不好的人家就是指的仙门同道。妖物,不论公或者母,在修为上都比普通人有用,这样可以用以阴阳采补的妖物,卖出付去的价格比普通灵兽高百倍。可是我。作为玄冰殿的首座弟子,却没有师门该有的立场,我将山中修行的小妖抓去卖,为的,就是能攒足乾坤铢金阵的钱。一阵抵万金,我慕容家落魄如此,只能这样……”
他知道,什么都知道。仙门之中,有不少邪淫轻狂之徒,为求修为速成而滥用采补之术,行此房中秘术,光只是用普通人是不行的,所以他们将魔掌都伸向了妖物,妖者虽恶,却罪不及死。至少,他们不应该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其实这天下,谁是正谁是邪,他已经不清楚,也不想弄得明白。他不会像茶小葱那样对妖物宽容,就是因为自私。他比茶小葱那个傻乎乎的姑娘要自私太多。正因为这样。他才没有立场与婪夜去争。
如果婪夜只是利用茶小葱,倒还好说了,最可怕是婪夜拼了命地保护茶小葱,就算对生命再轻视的人,也做不到这样细腻。他用自己的生命去为茶小葱守住了那个秘密,而他执意地打开了那幅画,也就失去了喜欢茶小葱的权利。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那么卑鄙。
从他打开玄冰殿的那个抽屉开始,就预示着婪夜的命运已经被卷进了黑暗的漩涡。
他总算明白了婪夜用内丹救茶小葱时的心情,能扛起身上罪责的人并不多。但是轻易赴死的人。却可以很多。
因为愧疚,所以自暴自弃。
他不敢去看茶小葱那张因为失去而落寞的脸,更不敢说,婪夜的离开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
“这个阵法是继承佛宗而来的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