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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公藤点了点头,却将目光投向身侧的茶小葱,后者会意,迳自走过去挤进人群。
丁公藤跟在她身后,陡被黄老三拉住了衣袖。
“究竟如何?”
丁公藤虽然依旧神情淡漠,但明显对茶小葱多了几分避让,黄老三是个精明的,又怎会看不出其前后的差别。见他不答话,黄老三便将目光转而投向了随行的两个村民。那两人会意地朝他递了个眼色,却并未多言。
黄老三从这两人脸上看出了几分不满,心中登时疑云满布。
茶小葱扒开两旁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伸头一看,正对上婪夜似笑非笑的眸子。
他一身雪白,体态慵懒地坐在一头巨大的金甲怪物身上,那怪物“吱吱”乱叫,却被狐狸的九尾绞紧缚住,动弹不得。花皮果子还硌在那张血盆大口里,看不清那果皮上滚动的花斑,只见一双清亮的紫眸欣喜地望着她,大有邀功的嫌疑。因为吞咽不便,电掣鼠的口水从嘴角飞流直下,像关不住的消防栓,绵绵延延淌了一地,好在那唾液不臭。
电掣鼠见茶小葱走近,一时火往上涌,双眼几乎被它瞪裂。无奈口中那颗魔化的朱果一个劲地开心乱叫,与它忿闷不堪的情绪根本是两回事。
就这样对着一上一下两对眼睛,茶小葱觉得有些头痛。
“挂名师叔,你不夸夸我?”婪夜拿眼角看茶小葱。
“我端极派门下的高徒能收服这畜牲本是正常得不能正常,本掌门没看出你哪一点值得夸耀。”茶小葱笑笑,神色却有些不自然。
为什么那红衣女子站得那么近,为什么那衣领要开得那么下,为什么她那双雪白的爪子要搭在婪夜肩上?眼中的怒意一闪而过,她飞快地转过了头。
“丁大哥,一切可还顺利?”娉婷见丁公藤挤身进来,一撩长发,挪步过去,站在了绯灵对面。两对妙人果然令人赏心悦目,一站一坐的风姿更是各有千秋,若非四人中间还站着不和谐的茶小葱,这画面会更完美。
茶小葱的身形僵了一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迳向绯灵大踏步走去,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擎着她的手指一掰,用尽蛮力将她拉起,反推出去。
“你干什么?”绯灵尖叫挣扎,岂料这灰头土脸的小丫头手上能耐却是不小,居然揪得她像没了钳子的螃蟹。
她一动,茶小葱反手一记小擒拿,压着她的背脊将其按了个嘴啃泥:“他入了我端极派的门,便不再是什么国主,你若是真心喜欢他,可得先过了我这一关。”听这语气,却不像是说笑。
在场的全体呆滞。绯灵虽不擅近身格斗,但几百年的修为也不是白得的,没想到竟被茶小葱一招便压制住了!
这丫头究竟是何来路?
“你……”绯灵横着性子想耍泼,却徒见面前多了一截淡青色的袍子,话到嘴边又溜了回去,闷声吃了这个哑巴亏。
茶小葱看她一脸吃鳖,心中怒火也就消了些,再看娉婷一眼,松开了掌中钳制。
娉婷立即会意,上前将绯灵一把架住。绯灵还要说什么,但看丁公藤一脸庄重,便剩下哼哼。
婪夜倚在电掣鼠背脊上,懒洋洋地微一眯眼,却是什么也没说。
茶小葱不看他,走上前去背对着丁公藤等人,一撩袍,单腿跪下,婪夜一愕,即刻想到茶小葱不可能是跪自己。
“延问,我是你主人座下弟子茶小葱。”茶小葱说着,自腰间取下一块玉佩置于电掣鼠面前,“你若是认这块玉,便点点头。”
电掣鼠艰难地转动着眸子,迟疑了一下,发出一声低鸣,轻轻地点了点头。顷刻间,两行泪水自眼眶倾泻而下,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花皮果子则睁着一双妩媚的紫眸杵在电掣鼠嘴里四处张望,一脸不解。
茶小葱收起玉佩,轻轻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叹息道:“这么多年,难为你寸步不离地守着,只可惜师父她老人家早已仙逝,以前发生过什么也已无从考证。”她语声微顿,回头扫视诸人,又道,“今日之事,原是一场误会,如果觉得难过,我便在这儿给你磕头赔个不是。”
“小葱?”婪夜从未见过茶小葱如此认真专注的一面,居然感到有些陌生,本想还叫住她,却不料她根本不屑理睬。婪夜细想了一遍,却没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
茶小葱说到做到,说话间已放下另一条腿,并膝跪在电掣鼠面前,盈盈一拜。
世间万物,转瞬都定格于她那双清澈的眼瞳中。
电掣鼠哭得更厉害了,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呜咽,直闹得涕泗俱下。
茶小葱起身之后却是绷着一张脸,冲婪夜凶道:“死狐狸,你还要坐到几时?还不滚下来!”又看了看那花皮果子一眼,更是凶巴巴地,“还有你,也给我死出来!”
那朱果是个泪腺发达的,见茶小葱发怒已是胆战心惊,现在一听那个“死”字,更是伤心欲绝,赖在延问的嘴里哗啦啦地流泪,死活不愿意出来。延问哭,它也哭,泪水和着口水,稀里哗啦又是一地。
就在这时,使君子蹿上山来,挤进人群一看,愣住:“小花花?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管那么丑陋的怪物叫小花花,也只有药家大公子想得出来……
围观众人的脸集体抽了抽,这一路峰回路转,大家俱不知该拿出什么样的表情面对。
那朱果心知茶小葱从一开始就讨厌自己,只顾抽抽噎噎地扮伤情,抬眼看清来人,突然“哇”地一声悲嚎,朝着面前明黄的身影猛扑上去,那声音竟是十分柔腻。
使君子敞怀拥着一身口水眼泪混合物的小花花,身上的袍子立即湿透了。
黄老三好不容易蹭过来,笑嘻嘻地道:“既然是场误会,那多好,我们今后也不用再担惊受怕,这电掣鼠认了亲,山洞也就没有用了,茶姑娘看是否能行个方便,跟你师父的宝贝儿商量一下,将这块地儿让给我们?”
“商量归商量,这让地儿的事便到此为止。”茶小葱蹲下来继续摸着延问的头。
黄老三与陶朱公对看一眼,均有些不明就里。
丁公藤截口道:“持澜仙子早已经在信中做了安排,我们回去再细说。”
“持澜仙子?她老人家不是早已经……”黄老三这时才回过味来,突然指着茶小葱颤声说道,“这位茶姑娘,难不成就是……持澜仙子的高徒?”这一语惊起四座,经过他这一番提醒,村民们才得回过头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顺。
六七十对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茶小葱身上,显然众人并不相信持澜仙子会有这样一个平庸的徒弟,但是丁公藤的话却又不似作假。
丁公藤依旧波澜不惊:“今时朔日,我等所剩时间不多,一切需得从长计议,如此,陶先生,黄老三,娉婷,还有杜婆婆,你们三人留下,余下各人先回村落,等候商议结果。”看一眼婪夜,又道,“先前公藤行事鲁莽,对婪夜公子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众村民见丁公藤作了安排,只好将怀疑都放回了肚里。
使君子抱着小花花凑头过来:“那我呢?二弟,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了我?”一边说着,一边却将双眼往茶小葱身边扫。
杜婆婆爱徒心切,不等丁公藤答应,便抢着说话:“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有什么区别,好说是自家兄弟,都去吧。”
丁公藤叹了口气,冲身后一脸迷惘的王不留道:“既然如此,三弟也去也随我回去,可好?”
那王不留本就亲近丁公藤,自然应得飞快。
使君子撇了撇嘴:“我这大哥做得多窝囊,有什么好事总是最后一个知道。方才这大家伙把娘亲的花田碾得成了一堆渣渣,我看你们也不用回那儿了,没准娘亲发起火来,把你们一个个都种地里去。都回杏林居吧,我这个做大哥的,怎么也得做点正经事儿不是?”
杜婆婆揪着他的耳朵训斥:“叫你去碾个草药,你就只记得往那对岸跑,买春宫,逛窑子,这岛上没姑娘吗?啊?这次我们能出岛,最高兴的不是该你这臭小子吗?”
“哎哎哎,师父,你可不能这么说,端极派元掌门的炼丹术独步天下,徒儿也是求知心切,啊哟,别拧别拧,疼!”使君子一路蹦跳,逃避着杜婆婆的追杀。
婪夜业已回过味来,冲茶小葱淡淡一笑,低声道:“却不知这位使大夫是看中了元师伯的炼丹术,还是小葱师叔你惊天地泣鬼神的画功呢。”
茶小葱被他一脸阳光灿烂煞住,转眼却虎起了脸:“却不知我们婪夜师侄是看中了这陶然村里的哪位姑娘,想巴结着师叔我做媒人呢。”
婪夜的脸立即绿了。
娉婷在一旁看着,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拗过螓首将黄老三拖到了一边话家常。
使君子好奇地问:“什么媒人?要是做媒可以问我啊,这里的姑娘都和我好。”
杜婆婆举着拐杖打他的屁股:“臭小子,你少说一句会死!”
茶小葱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使君子,你把我的乾坤袋弄哪去了,快还给我!”
使君子一听要还乾坤袋,脖子一缩,竟厚颜无耻地回绝了:“那宝贝现在不能还你,借我用几天!就几天!”说着,居然抛下一行人,一溜烟向杏林居跑去。
“臭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贪图人家东西了!”
杜婆婆绷着脸,舞着拐杖追着使君子一路飞奔,那速度竟不比他慢。
茶小葱看得直咋舌。
☆、第156章 请缨
院门口挂着的木牌在风中翻响,杏林居依旧摇摇欲坠。
经过延问这一通鼓捣,靠床的那面墙好像又歪了一点,倒是院旁的小竹林灭后重生,长得还算茁壮,只不过一时半刻也恢复不了先前的光景。
被紫电怒雷摧轰出来的大坑里又发了出了新芽,断掉的桃树重新勃发生命的迹象。
望着这一派欣欣向荣,茶小葱怎么也想象不出两个时辰之前的电光雷影。
杜婆婆往门前一站,又开始打徒弟:“死小子,叫你修房子你不听!哪天睡觉屋顶塌下来教你好受!”
使君子一边躲闪着推手揉后背,一边苦着脸:“我这不是没睡屋里吗?再说了,这屋顶那么轻,也砸不死人……”
“你还有胆顶嘴!”杜婆婆一火把烧到了脑门上。
丁公藤与黄老三等人均是口观鼻,鼻观心,丢下师徒二人,视若无睹地进了院子。
婪夜在茶小葱身侧低声笑道:“看来这位老婆婆才像是使大夫的亲娘……”
茶小葱睨他一眼,重重地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留给他一记背影。
婪夜莫名其妙地怔在原地,却被娉婷好心地提醒了:“陛下,还不去哄哄,王后她吃醋了。”
“吃醋?吃哪门子醋?”婪夜愣是没回过神来。
陶朱公见杜婆婆与使君子师徒二人闹得实在不像话,连忙上前将他们拉住。转脸一看延问与王不留这两大家伙,顿时冒了一头热汗。
丁公藤的声音从里间传来:“陶先生,叫三弟与延问在院子里听着就好。”
延问这时已经收了眼泪,正自好奇地四处张望,但见小花花的脸在面前一晃而过,立即又想起自己受的委屈,当下便寒了脸。那小花花还被使君子抱在怀里,触及对面两道冷电般的目光,吓得一哆嗦,将有眼睛的那一面转到了里侧。
使君子一脚跨进自家的门,神经大条地道:“哈,我这院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真是不错。”
杜婆婆横了他一眼,他立即噤声,独揣着小花花蹲在一旁画圈。
茶小葱略略将屋子搜了一遍,并未发现使君子敛藏的“宝贝”,想必已全都搬去何秀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