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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云生冷笑道:“当年在微尘幻境中阁下可不是这般挑剔,似乎只要能够出去,就是牛棚猪圈,你也甘之如饴,没错?”
龙渊朝他吐了吐舌头,妖娆地说道:“英雄不问出处,你又何必提过去那些龌龊的事情?”
陈云生看着对方笑容可掬的面孔,认真说道:“若不是我带着沧澜卫和尉迟雪,还真不敢这么说你,在幻尘空间中待了无数年的老怪物,内心会阴暗到什么程度,这个当真不好说了。”
龙渊却一点都不着恼,笑着说道:“陈公子刀子嘴豆腐心,龙某是豆腐嘴刀子心,所以你要小心着点儿,倘若哪天着了我的道儿,那时候龙某可不会念着当年共患难之情而轻饶了你。”
陈云生点了点头,嘿嘿笑道:“谢了。”
他明白对于龙渊这种心有九窍的人来说,能够说出这种话,便代表他不会这么做,倘若哪天连这种敲敲打打的话都不说了,那倒是应该防范了。
就在此时,尉迟雪忽然说道:“掌门,此地空间很大,似乎有气流从地牢底部传出来,我们不妨去看看。”
不待陈云生答话,龙渊便捏着鼻子说道:“要去你们两个去,别拉上我,真是臭气熏天,要命啊。”
陈云生道:“好,我们去看看。”
说着拿出一块莹石,带着尉迟雪和两个沧澜卫沿着向下盘旋的石阶,穿过了一道厚重的石门,进入一条长长的甬道。而龙渊果真没有跟着来。
走了约有百十丈的距离,陈云生压低声音问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好奇起来?说说,叫我下来为什么事情?”
尉迟雪看着陈云生,轻轻说道:“的确,我叫你来并不是因为空气的流动,只是在这里,我感觉到了一样东西。”
陈云生感到背脊一阵发寒,问道:“什么东西?”
尉迟雪默默说道:“人,活人!”
第二十七章 地牢中的活人
“从刚才血狮口中之言,这地牢之中应该没有活人才对?难道说他在骗我们?”陈云生疑道。
“我看不像,恐怕就连他也未必知道这地牢深处还有活人。”尉迟雪说道。
陈云生看了看他,道:“我和龙渊两人元神都较一般修士强大,却不曾感觉到,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尉迟雪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个还真和元神没有太多关系。我是刺客,对于活人的气息必须要敏感一些,故而修炼了一种望气的法门,这个‘气’并非是灵气,而是人气,只要是活物,无论小到飞禽雀鸟,大到狮象虎豹,都可以望上一望。”
“那你以的望气手法,那缕活人之气情形如何?”
“很奇怪,这缕气息绵长而悠远,浑不似将死之人,更不似我见过的任何修士,如果我猜的不错,他恐怕进入了某种‘龟息’状态。”尉迟雪蹙眉说道。
陈云生的好奇心被他挑起,带着尉迟雪向前方绵延不见尽头的黑暗走去。他身两侧是一间间黑漆漆的牢房,牢房中空空荡荡,多半会有四根镶在墙壁上的铜环,环上挂着粗大的铁链,上面印着一滩滩干枯发黑的血迹,看起来是用来禁锢修士的。陈云生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四周牢笼都被塞满修士和妖兽的年代,也就是血狮口中的辉煌年代。
那些彻夜哀嚎的情形,令他一时间有些失神,而一个个手腕粗细的玄铁牢笼,对于被禁锢法力的修士而言,就是一扇扇不可破开的门。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感念,如果血狮一族不衰落,这一间间牢房必然塞满了金沙的修士和大屿山的妖修,恐怕也未见得是件好事。
“这世间终是没有如果的……”
漆黑的地牢仿佛没有尽头,两个人轻轻的呼吸声是这个地下空间中唯一的声响,沧澜卫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异变,有他们在,陈云生安心了许多。不知道穿过了多少个转弯,前方的路被封死了,一盏幽暗的灯光挂在墙上,那斑驳的石墙被光线照的有些狰狞,发霉的菌丝如同遍布正面石墙。
在甬道的尽头,石壁上镶着四个铜环,均有手腕粗细,巨大的铁链穿透了一个人的锁骨。他委顿于地,手臂被牢牢地禁锢在墙上,两个手腕处闪烁着五彩的流萤,平直地贴在墙上,如同一个‘一’字,看样子是被施展了某种禁锢的法术。双腿跪在地上,呈一个内八字,脚踝处被铁链禁锢,绑于墙壁之上。
如同茅草般干枯的头发将头整个包住,看起来乱蓬蓬一大团,身上穿着一件淡薄的灰布衣衫,身体瘦的仿佛只剩下骨头。
十丈开外的陈云生问尉迟雪道:“你确定这个人还活着,以这种诡异的禁锢姿势,恐怕没有人能坚持一个月以上。”
一瞬间尉迟雪的眼中泛起了疑惑,而后又坚定地点头道:“没死,应该没死。”
陈云生将麒麟斩握在手中,那橙红的光芒令他安心了不少,如果几十年中一直被如此禁锢而不死,那这个人恐怕也是个怪物。
地上的灰尘清楚地印着他的脚印,除了他的脚印,别无他物,看来这里应该很久都没人来过了。橙红色的光芒下,陈云生一点一点地接近那个人,一阵腐臭逐渐传到他的鼻中。这种味道越来越浓,到了后来胃中竟然开始痉挛。
停在那个囚徒身前三丈处,陈云生蹲下身子,说实话他并不担心对方会对他造成伤害,如此粗的铁链,外加经年累月的囚禁,就算神仙也会变得孱弱不堪而不具有杀伤力。
这时,被层层铁链包裹的人居然抬起头来,纷乱如枯草的发髻之间闪过一丝如星辰般璀璨的寒芒。
“你是谁?”被囚禁的人率先说话,声音清澈如溪水,浑然没有那种多年牢狱生涯所来带的浑浊厚重感。
听到这个声音,陈云生心中忽然被触动了一下,有种泫然欲泣的感觉。他呆呆地说道:“陈云生,你呢?”
“洛残阳。”男人轻快地说道,仿佛自己并不是囚徒,此地也不是地牢,而是一处四面环水的水榭,他正和陈云生临风而峙。
“需不需要我帮你出去?”陈云生忽然问道。
洛残阳轻轻晃动着头颅,将干枯的头发轻轻甩向脑后,露出一张清癯的面容,道:“你不知道我因何被囚禁于此,也不知道我是否会对你不利,便打算救我出去,未免不太明智。倘若我便是那杀戮无算的魔头,你这么做岂不是倒行逆施?”
“那我现在问你,为何被囚禁在这里?”
“这对我来说是一种修行,而非囚禁。”洛残阳轻轻说道。
陈云生运用神念在对方身上扫了几遍,发觉空空荡荡,仿佛没有一物似的,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只有一种可能可以解释,就是这个人根本就没有道基,但是没有道基的人又怎么能够在此地待上这么久。
“如果我没有看错,你没有道基,连灵元都看不出一丝。”陈云生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疑惑。
“谁说修行就一定要有灵元,我修的不是道,而是心境。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真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东西。”洛残阳满脸严肃地说道。
这句话容易产生歧义,目光短浅的人可以是陈云生,也可以是飞云子。陈云生脸色微变,道:“阁下若说我没关系,请不要辱及家师。”
洛残阳发出一阵桀骜的笑声,头发随着身体大幅度的摆动,不经意间露出胸口干瘦的胸骨。笑罢多时,他才说道:“看来你还是一个尊师重道的好弟子,不过我说的哪里错了?你身蕴金之坚,木之生,水之形,火之烈,却独独没有土之厚重,五行金丹齐了四样最终却本命缺土,不免功亏一篑。”
“你师父若尽到为师的职责,在你修炼之初就应该向你说明斑驳并非上途,苦心自当孤诣才能达到上上境。可是你却走上了一条艰辛无比的修炼道路,浪费了你的天赋,真是暴殄天物,可惜,可惜啊。如果你只修一行,恐怕此时早就进阶金丹后期了,本事也比现在大多了。”
陈云生心中一凛,对方一眼看出自己的底细,绝对不是凡夫俗子,这些年修行之时他常常遇到瓶颈,动辄就是几个月修为没有一丝进境,就连这金丹结的也异常痛苦,很多天分不如他的修士在修为上反倒后来者居上。
陈云生思忖之时也常将这件事归咎于自己贪多,想要结五行金丹才导致的,至于而后的阵法、魂力和元磁的修炼也加剧了这个趋势。现在他的进境尚不如薛离迅速,虽然已经摸到金丹中期的门槛,却怎么也无法踏入,就连之前修炼的顺风顺水的各种聚气术也变得举步维艰。
虽然被对方戳中要害,不过洛残阳对飞云子的不敬却没有一点收敛,这是陈云生不能接受的。站起身子,他轻轻抱了一个拳,道:“尊驾必然是世外高人,谢过提点了。不过我的命是师父他老人家救的,自然听不得你说他半点不好。你我话不投机,就此别过。”
说罢他转身离开,连头都没有回,坚定地向出口走去,尉迟雪紧紧跟在陈云生身后,两个沧澜卫也就此离去,幽暗潮湿的地牢又恢复了往昔的死寂。
看着陈云生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洛残阳喃喃说道:“你师父的桀骜不羁你一点儿都没学到,却有一根傲骨,内敛而坚韧。嘿嘿,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
陈云生回到地牢入口的时候龙渊正对着一只潮虫发呆,看到陈云生回来的,他直起身子,指着身旁的一个银色沙漏,道:“时间到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陈云生毫不隐瞒道:“下面有一个人,和他说了几句话,稍微耽搁了点时间。”
“哦?这里居然有活人!你们都聊了些什么?”龙渊好奇道。
陈云生不愿多说,指了指沙漏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赶快行动。”
说罢,他按照血狮教的方法打开地牢大门上的法阵,随着两扇石门的开启,一股新鲜空气涌入,令人心肺说不出的舒坦,他不由得感慨,区区一个时辰便如此难受,真不知道刚才地下百丈之深囚禁的那个洛残阳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想到这个洛残阳,不知怎地,他心中总觉得有那么一种没来由的亲切。
……
月朗星稀,春风已经很暖了。
陈云生踏着草尖的露水向前飞去,虽然敛气诀没有进展,可是各种五行法术却越来越熟稔,这木遁就是其中之一,不仅声息皆无,就连周围的灵气扰动也几乎没有,当真是比一阵风还轻。
前方黑影中高大的建筑如同怪兽一般逐渐浮现在陈云生的面前,而他身后,沧澜卫负责警戒,尉迟雪负责殿后,而龙渊则亦步亦趋地跟着。
最大的殿宇之中的灯光已经熄灭了,想是那位狻猊的族长已经休息了。而狂狮所在的殿宇一直沉浸在黑色中,仿佛从来没有苏醒过似的。
第二十八章 窃鼎
陈云生转头对龙渊和尉迟雪说道:“你们两个一人负责东边,一个人负责西边,南北由沧澜卫负责,一会儿我一个人进去,如有危险,你们尽管自行离去,不必因我枉自葬送了性命。”
尉迟雪和龙渊点了点头,都没有多说话,但是陈云生知道自己遇险之后,两个人的做法会截然不同,龙渊自然会逃之夭夭,而尉迟雪多半会为自己殉葬。
接着,两人身子一闪消失在夜色之中,两个沧澜卫也随之消失。顷刻间空荡荡的石台之上仿佛只剩下陈云生一人。
他来到殿宇的后窗前,用龙刃轻轻将厚重的实木窗棂撬开,那木质的窗棂显是许久没有人开启,上面落了一层灰土,开启之时阻滞明显,眼看着转轴处便要发出“咯吱”一声,就在此时,一道纤巧的元磁线从陈云生的指尖窜出,轻盈地挂在窗棂的转轴上,化解了那个即将发生的刺耳声音。
待到窗棂展开了有半尺宽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