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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有花轿在城门口接她了,一个矮肥的喜婆喜滋滋地迎了上来,花轿后噼里啪啦的鞭炮响起,唢呐铜锣咚咚地震响,小嫁娘整理整理刚刚在马车里换好的嫁衣,丁大叶不太自然地为她披上喜帕,小嫁娘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被喜婆迎上花轿,小嫁娘坐在花轿上掀帘与丁大叶挥手告别,那双含泪的眼睛千言万语,终于小嫁娘下定了决心,缓缓地垂下窗帘端正坐好。
咚咚锵锵,锣鼓声中,花轿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一个女人的整个人生就这样简单的锁在这花轿里了。
晚上他们停在山西留宿一晚,明日再赶路。
镖师是最忌讳喝酒的,但是他们已经平安地将人送来山西了,所以今晚可以放肆一夜。丁大叶的酒量很好,不但喝趴下了其他三个镖师,还能自己走出客栈找更好的酒馆买酒喝。
丁大叶踉踉跄跄地提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一路走一路唱着找不调又古怪的小曲儿。
何家福就静静地在后面跟着她,看着她时而旁若无人地大笑时而低声嘀咕着什么,她走累了,就坐在路边,长长的街道早已没有什么行人了,街边屋檐下挂着的一盏盏发出昏黄灯光的灯笼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丁大叶就坐在别人家的屋檐下,静静地坐着,一手托举着酒坛子,另一手撑在身后的台阶上,仰着脸酒哗啦啦地从她的下巴脖颈滑落,一大坛酒倒有半坛是倒掉的。
丁大叶已经开始醉了,趴在屋檐下,猛烈的酒劲在胃中翻滚让她痛苦难受地蜷缩成一团,她手紧紧地摁着腹部,头痛欲裂,酒在喉咙处在腹部里烧着。
人人都道借酒可消愁,谁知道酒入愁肠愁更愁。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的放在她光洁的额上,温柔地为她抚去挡在眼睛上的碎发,他身上飘着好闻的熏香,淡淡的似有似无,丁大叶醉眼朦胧地看不清面前的修长人影,无力地拉着他的手腕,趴在他的膝盖上,任他的柔软干净的帕子为她擦脸,丁大叶难受地挥舞着手喃喃几句。
何家福听不清楚,他按着她不断扭动的身子低下脸来俯在她唇边,只听到丁大叶眯着眼睛痛苦喃喃道,“东玉,我难受。”
何家福本来是含笑看着丁大叶醉颜的,他缓缓收起了笑容,淡淡地看着醉得昏睡过去的丁大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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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小海用烧焦的木枝在墙上划了一道痕,墙上已经有几十道碳痕,丁大叶去山西走镖快两个月了。他怔怔地看着墙上的印记,不知不觉地用木枝很认真的在墙上描画着,每一笔都很认真,每一笔都用心用力去画,每一笔都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心思,每一笔都凝着无尽的思恋。
当夕阳的第一道光斜照在墙上,照亮了墙上那一张脸,丁大叶那张瘦削苍白的脸。
小海的影子被照在墙上,他看着自己的被夕阳拉长的身影,显得那么高大。他此时竟然有些慌张,即使知道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脸上仍是染着一丝难以描绘莫名的紧张,张望四周确定只有自己一人,倒退一步,影子的头部正好贴着墙上的那张脸。
他忐忑的,轻轻地倾着身子,印在墙上的影子飞快地在墙上那张毫无表情的脸颊上轻轻印了一记。
小海的心怦咚怦洞地狂跳,惊讶地抚摸着薄唇,仿佛自己就真的吻到了丁大叶,脸上染满了稚气的欢快,双手拉着房梁上,身子一跃就跳上了房顶,在屋顶上连翻几个跟斗,直到累了才坐在屋檐上撑着脸狭长的眼望着夕阳笼罩下的大地,心里甜滋滋的。
小海今年已经十五了。小海其实不叫小海。他有自己的名字。在七岁遇到丁大叶前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曾经被赋予着某种最崇高权威和地位的意义,但那都是七岁以前的事了。他自遇到丁大叶,她给他取了一个叫小海的名字后,他的重生从认识丁大叶开始。
事实上小海在遇到丁大叶前的一年一直在流浪。
曾经因为肚子饿偷了馒头摊的一个馒头而被摊主按在大街中央用扁担鞭打。
这个世界,强者喜欢欺负弱者,弱者在强者的压迫下只能欺负比自己更不幸的弱者。
他死死地咬着馒头无力反抗,许多路人冷漠地伫足看着,不时地冷言几句。那摊主执着扁担在被这么多的人看着,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自豪感。下手更重,大有是为民处置这小贼。扁担一下一下地重重打在他单薄的身上,扁担并不光滑,竹刺刺入皮肤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
当他像一块破布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面对着一直在旁冷漠围观的路人指手划脚,那摊主这才罢手。当伤痕累累地蜷缩在墙角时,就看到那个不远处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在众奴仆簇拥下冷冷地看着他。
曾经他的生活是至高无上,曾经天下锦衣玉食摆在他面前他都不愿多看一眼,曾经只要他要天上的日月也会有人给他摘下来。
他后来也做过乞丐。捡来一块破瓦片学着其他乞丐的模样,拢着破烂的衣服缩着身子跪在香火旺的庙之外,因为不懂规矩,被其他乞丐按
9、第9章 。。。
在泥堆里死命地打过。不肯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的尊严不允许他这么做。所以他模样冷冷地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路过善良的人们,将两三个铜钱扔在他的身上,面上流露出慈善可惜的模样,动作却如同施舍一条野狗。
这短短的一年里,不知道被打过多少次,饿了多少天,很多次他以为自己昏死过去就不会再醒过来了。但当第二天的阳光落在他的眼睛上,人深藏的求生欲望迫使他又醒来。
在他最绝望的日子里,碰见了丁大叶。
他那时正站在大雨中。人在大雨中淋雨有时候是为了烂漫,有时候却是因为痛苦。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年幼的他想到了死。但是他不能死,因为他的命是用无数人的一腔热血换来的。他无法忘记当他最后一次回头凝望着自己生活了六年的地方,一道道的鲜血飙入空中,撒在他的脸上,那么叫人绝望和惊骇。
高贵的血统啊,简直是一纸荒唐。
丁大叶留下了他。或许她并不知道,他望着外面的大雨,心里盘算的却是在雨停后如何去死。
丁大叶已经二十四岁,她马上就要二十五岁了。她的身边还没有一个男人。他等了很多年,他想自己快一点长大,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他怕丁大叶等不及,更怕自己等不到。他从丁大叶七岁那年握着他的手那一刻起,就想着和丁大叶过一辈子。
他现在撑着脸在想,丁大叶什么时候回来呢?就在他想的时候,就看真得到丁大叶缓缓地推开陈旧大门走了进来。
丁大叶一抬头就看到坐在屋顶上的小海,露出一丝微笑抬手朝他打了招呼。
小海的表情显然是惊呆了,惊喜地站起来,双手努力地朝她挥舞。但是他马上像是想到什么,一个筋斗翻下屋檐飞也是的跳进屋里,等到丁大叶进屋时,却见小海气喘吁吁地立在墙前,光洁的额头上布满细细的汗珠,墙上污其抹黑的一大片。
丁大叶皱了皱眉头,“这墙是怎么了?”
小海道,“我在墙上练写字。”丁大叶哦了声,“那你擦了干什么?”小海又道,“我是写得难看,怕你笑话。”丁大叶抬着眼皮子看着他,小海不自然地摸摸鼻子。
丁大叶和小海都不是多话之人,只是很多时候为生活所迫装作能言善辩的模样。今晚是小海煮饭,他烧得一手好菜。小海想找到一些话同丁大叶说,于是就问她,“这一路还顺利吗?”丁大叶头也不抬点点头,接着小海就找不到话题了,继续如往日里的沉默。
晚上吃晚饭各自回厢房的时候,丁大叶突然回头,正撞上小海怔怔看着她背影目光,小海一惊勉强微笑,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丁大叶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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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淡淡道,“这趟镖我得了些酬银,你去私塾上学吧。”
小海道,“我不想去。”
丁大叶冷冷的看着小海,“不想去是什么意思?”
小海也学着她的模样冷冷道,“不想去就是不想去的意思。”
丁大叶看着他,许久才哦了声,小海以为她终于肯改变主意,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见丁大叶走至门口又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早点睡。”
小海摸摸头,轻声道,“你也早点睡。”
丁大叶瞥了他一眼,“我确实会早点睡,因为我明天要亲自送给你去私塾的。”她将门轻轻带上,只留下呆站在堂中的小海,他无奈的摸摸鼻子,叹了口气。
第二天因为要替小海找私塾所以丁大叶很晚才到满堂春。一进门就发现一众镖头今天脸色都不好。她很奇怪,平日里她在镖局里他们都当她是透明人,就是平日欺压她也是在暗地里,很少当着她的面吃胡子瞪眼睛的。
管家李楼叫住丁大叶将她带去书房。这是丁大叶进镖局第一次见到何家福。显然,何家福的心情也很不好,脸上没有惯有的笑容,正面无表情的低头在看书。他明明知道丁大叶进屋了,却仍是冷淡地低头看着书,好像没有她这个人一般。丁大叶冷漠地看着何家福。
李楼轻轻咳了一声,何家福终于抬起脸来假笑,“恭喜你,李叔说你能力很强,这趟山西的镖干得不错,从今日起你已经升为镖头了。”
丁大叶很惊讶,她觉得何家福绝对和自己有仇,她进了满堂春当镖师,已经有很多的镖师对她不满意了,现在她才刚走了一趟镖就被升为镖头,不知道又要成为多少人的眼中钉,她顿时觉得头很痛。
何家福假笑,“那你好好干,”他才说完这句话,笑容就收起来,低头看着手上的书,一脸现在你可以走了,别赖着这里的表情。
丁大叶是很看懂别人脸色的人,面无表情地走出书房。
管家李楼正想走,忽然缓缓地转身,意味深长笑道,“公子,书拿反了。”
何家福低头看书的脸蓦地红了,幸好人皮面具为他挡住了一部分的红晕,他强装镇定缓缓将那倒的书放正。
何家福真得很少失态。
或者说,他在遇到丁大叶前,从来没有失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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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丁大叶面无表情地倚着兵器架子,把玩着手指冷眼旁观一个个赤着光膀子露着大块腱子肉的几位镖头训练着手下的镖师。
她光杆子司令一人站在大得令人咋舌的院子里瞧着诸位热情澎湃地早练。满堂春镖局原先有十一位镖头,现在加了她正好十二位,何家福待她真是太好了。
何家福站在二楼上撑着栏杆往下看,见丁大叶冷冷地仰着头看着自己,假笑着朝她点点头,然后面无表情地回到书房,关上门。过了半响,只见书房窗户上开了一条小缝。
正当何家福想将窗缝开得再大些,突然,面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一惊,仔细一看,窗缝里出现华丽的布纹,再抬头,就看到管家李楼一本正经地站在窗外。他那曾经光辉历程镌刻的皱纹每一条都带着淡淡的兴味,含笑地看着他。
何家福轻咳,直起腰来,故作镇静地打开窗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着李楼道,“今天天气确实很好。”
李楼轻笑,“公子说得是。”
何家福一脸平静地问,“最近的那个丁总镖头干得怎么样?”
李楼淡淡微笑道,“好。”
何家福挑了挑眉,含笑道,“那就好,”他顿了顿在心里想;李管家是只老狐狸,又笑道,“那李叔还有什么事情吗?”
“用午膳的时间到了,”李楼欠了欠身,“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