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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你与他的命轮因我被破坏,我会尽力为他追求一个好的结果,只是幻梦长空之境里发生的事情,终究不是我所能控制,若是不如人愿,你也不要怪我。”
绯悠闲望着他,顷刻明白了云初末的话,倘若当初她没有盗取长离的精元,也没有跟他发生那一场大战,她最后会被妖林中的凌帝襄杀死,成为组成他的一缕力量,而沈阙亦能逃脱齐国与楚国的兵乱,终其一生被囚禁在王宫内,安度余生。
可是现在,他们的命轮因长离被毁,如果她肯献出自己的灵魂的话,在幻梦长空之境里,或许她还能搏一搏,试着改变沈阙悲哀苦痛的人生。
想到此,她的眸光微动,向来清冷的神情中有些欣喜和释然。
像他那样美好的人,理应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倘若宿命不仁,便由她来为他争取一个好的结果。
她还记得沈阙曾经说过的话,人的孤独只源于自己的内心,如果内心是空无的,即使身处在多么热闹的环境中,他都是孤独的。
她没有告诉沈阙,其实对于妖怪也一样,她从创生时起,茕茕落落的活过了数万年,看了无数遍春暖花开,又看了无数的雁去冬来,茫茫天地间,那些人类以为永恒的东西,对她而言,只是从心间缓缓流过的一段漫长的岁月。
金钗沽酒,塞上雄鹰,她走遍天涯,踏过海角,却终究无法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红尘滚滚,辗转千万年,足以让桑田变成好几次沧海,又能让沧海变回好几次桑田,寻寻觅觅之中,她却始终感到孤独,不知自己该前往何处,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到过何方,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那个温暖美好的他,不知不觉地,就将这个人放在了心间。
没有谁能在那般坚定倔强的维护中,始终保持一颗冰冷僵硬的心,明明只是一个人类,脆弱易折,甚至她动一动手指就能让他死过无数回,明明只是一个呆子,读了几本破书,就以为找到此生此世最为挚真的信仰,并且为此不惜献出生命。
人类,是她讨厌的人类,人,是她讨厌的那种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这么记住了,念着了,然后不知不觉地陷下去了。
想她这一生,也算是活得轰轰烈烈,甚至三界内至今还在流传着她的传奇,可是那些事每当回想起来,她却总是提不起精神来,说到底,打败谁,成为谁,这些终究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心里渴望着的,不过是能有那么一个人,陪伴在她的身边罢了。
还记得曾有一回,她走到穷乡僻壤的山林,一个人类女人给她递了一碗水,她看着那个女人洗衣煮饭,忙来忙去,竟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倘若她不是妖怪,或许也将会拥有这样的人生,辛苦操劳,丑陋而短暂,却也因此过得平和而安宁。
世人常常追求所谓的长生不老,殊不知,一个人活得久了,也会累的。
永恒生命带来的,是另一番困扰和执念,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生命的价值,好像天地把她创生出来,那么她便活着,天地没有把她创生出来,那她也无所谓,有很多事,即使不做,也没有什么影响,即使做了,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眼前这小小的一寸时光,相较于未来的千万年而言,不过沧海一粟,反正总会在岁月里消失抚平的。
可是现在,她为自己的生命找到了一个意义,那便是用这灰白的魂魄,换来沈阙灿烂辉煌的一生。
这样值得么?
应该是值得的,至少她是这样想。
绯悠闲沉默了良久,缓缓开口:“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答应我一件事。”
云初末点点头,语气清淡:“你说。”
绯悠闲看向了云初末,神情间平静而柔和:“我知道若是利用长空之境更改过去的话,会令你受到反噬,不过……我希望这一世的沈阙,别再那么善良。”
云初末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好吧。”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先准备一些东西,三日之后,再为你画骨重生。”
绯悠闲默默颔首,算是答应了下来,在云初末迈步朝向门外走的时候,又开口唤住了他:“长离……”
她垂下眼帘微微笑了,淡淡的说着:“或许我该叫你另一个名字,不管如何,谢谢你,现在的你和从前,当真有很大的不同。”
云初末背对着她,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唇角,又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呵欠:“以前的事,我已经不大记得了,也希望你……不要再跟云皎提起。”
目送他打开门走出了木屋,绯悠闲细不可闻的勾唇轻哼了一声,时间当真能改变许多东西,连天下霸道的长离剑都已有了牵挂,那么神话,也将不再是神话。
☆、繁华笙歌起(三)
云初末走到木屋外,垂眼见云皎靠在门口角落里睡着,小身板下意识的缩成一团,看上去又小又软,可爱至极。
他不由勾唇笑了笑,小心翼翼的接近,阴柔精致的眉眼中尽是**溺,凑到跟前喊了一声:“小皎!”
云皎吓得激灵了一下,登时从幸福的美梦中惊醒过来:“啊?谁啊!”
抬眼见到云初末一脸坏笑的表情,她简直气得跺脚,水灵灵的眼睛瞪着他,愤怒的指责:“你作甚么!”
云初末伸出手指勾了一下她的唇角,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立即嫌弃的蹭了蹭她的衣襟,撇嘴道:“你居然还流口水,啧啧。”
云皎顿时不乐意的大哼了一声,扯过云初末的衣摆往自己的脸上胡乱擦了擦,引得云初末一下子跳了起来,很夸张的退后了几步,叽叽歪歪的尖叫着:“呀呀,死云皎,你又来糟蹋我的衣服,看我不打死你!”
云皎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双手撑着脑袋郁闷的生气,这世上有哪个姑娘整天被人嘲笑打击,被人当奴才使,还时不时的担惊受累拍马屁?她的人生怎么被她过成这个样子,单是想想就觉得好难过!
云初末掸了掸自己的衣摆,侧首见到云皎一脸消沉的模样,不由挑了挑眉,坐到了她的旁边,试探的喊了一句:“小皎?”
云皎不乐意的嘟着嘴,又负气的哼了一声,依旧撑着头不愿意理他。
云初末看着她独自生闷气的样子,顿时忍不住笑了,侧身撞了她一下:“云小皎。”
正在思考人生大事的云小皎被他烦得不行,耷拉着脸没好气的回应:“干嘛!”
云初末单手支颐,注视的目光噙着潋滟的温柔,懒洋洋的问:“最近有没有想我?”
云皎偏过头,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闷闷的回答:“我为什么要想你?”
云初末挑了挑眉,倾身扳过她的脸,微凉的手指挑着云皎的下巴,目光如炬的望着她:“真的没有?”
云皎有些心虚的扯了扯唇角,讪讪的回答:“没有。”
“这样啊……”云初末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作势要起身:“那我走了,你自己留在此处,想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云皎一愣,脑中的某根弦触动了一下,她赶紧抱住云初末的腰,死缠烂打的拖着不让他起来,连声求饶道:“云初末云初末……我知道错了……”
云初末脸上带着笑意,挑着声音:“哦?我怎么不知道你哪里错了?”
云皎委屈的扁了扁嘴,眼睛里似乎还噙着泪花,小心翼翼的嗫喏着:“其实,是有那么一点想的……”
云初末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啧啧惋惜道:“原来就那么一点……”说完,又作势要起来。更新最快最稳定
见对方还是要把她丢下,云皎整个人都扑在他的身上,飞快的改口:“不是不是……是很多……云初末我真的好想你啊……”
她说想念的瞬间,云初末的脸上顷刻荡起最灿烂的笑容,单手支颐注视着云皎,幽凉如水的眼眸里蕴含着眩目的光彩,他似乎有些失神,喃喃的轻念着:“其实,我也很想你。”
“嗯?”云皎的耳朵最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从他的怀抱里爬起来,水灵灵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云初末顿时回神,清淡的勾了勾唇角,伸手**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饿不饿?”
云皎一听说这个,小脸瞬间皱成了苦瓜,看起来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好像十几年没吃过饭似的,扁着嘴凄惨的回答:“饿!”
这句话说得倒是真的,她自从被绯悠闲抓来至今,只吃了一顿烤鱼,其他的时间都是在睡觉,一连几天没有进食,肠胃都快打结了,难怪连云初末都说她瘦了。
云初末的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一只手搭在云皎的肩膀上,把她揽了起来:“走,带你去吃饭。”
云皎差点双眼放光,欢天喜地的同时,还不忘趁机建议道:“云初末,我知道这里的烤鱼特别好吃……”
云初末脸上的笑意瞬间荡开,斜斜的瞥了她一眼,温言回答:“好啊,那等我们离开时,记得多抓一些,回家继续吃。”
云皎闻言,慢慢顿住了脚步,迟疑的问道:“云初末,我们现在……不走么?”
一开始她以为绯悠闲把她抓来,是为了找云初末报仇,可是看两个人相见时平静无波的场景,似乎并不是这样,既然绯悠闲已经把云初末引来雪域,却没有为沈阙报仇,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云初末自从为银时月画骨重生之后,身体便因天谴和反噬之力受到重创,虽说后来得到了霍斩言的灵珠,使得伤势恢复了不少,但已经不能再和从前相比,想当初银时月的一缕魂魄就让他伤重如此,绯悠闲生前的修为和银时月不相上下,现在还保持着完整的魂魄,想也不用想反噬之力会有多严重了。
云皎想到此,顿时吓得心惊肉跳,她下意识的拉住了云初末的手,语气里竟然带着祈求:“我们走吧,云初末,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云初末一愣,垂眸看了看云皎拉着自己的手,神情中有太多的晦暗不明,片刻之后,他抬眼注视着云皎,温柔暖暖的笑了,伸出另一只手抚摸她的头:“别怕,等这里的事情办完了,我们就回家。”
“可是……”云皎欲言又止,心里总是感觉空落落的,眉目间已经掩不住担忧和害怕的神色。
面对云皎的迟疑,云初末恍若未见,故作轻松的一把揽过她的肩膀,举止恶劣的把云皎搂在怀里,笑得满面春风道:“我现在也有点饿了呢,你说的那种烤起来很好吃的鱼,到底在哪里呢?”
云皎顿时不服气的嘟起嘴,不乐意的白了他一眼:“抓来的鱼只能留给我吃,你想都不要想!”
云初末笑得妖娆无比,斜斜的瞥了她一眼,故作吃惊道:“奥……原来你能吃这么多!”
“那是当然啦!”云皎一想起最近这段时间遭受的非人待遇,就忍不住气得跺脚:“你试试一连几天只吃了两条烤鱼,几片树叶,奥,还有好多灰土!”
云初末忍着笑,惋惜的啧啧了几声,立即附和道:“你真是受苦了。”
被同情的云皎小脸皱得像苦瓜,一发不可收拾的以为自己遭受了三界内最惨绝人寰的对待,神情消沉凄楚,小嘴嘟得可以挂油瓶,同时还在愤愤的想,绯悠闲这个可恶又可恨的妖,居然这么对待一个可爱又可怜的小姑娘,简直……太气人了!
几个时辰后,云初末把刚烤好的鱼翻了个身,看了一眼狼吞虎咽全然不在乎吃相的云皎,不由微微笑了,没好气的打击道:“你到底是有多饿?”
被云皎愤怒的瞪了一眼之后,他又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唇角,专心致志的烤鱼去了,片刻之后,慢条斯理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