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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中看到了那道明媚的身影。
觉察到有人的接近,他缓缓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蹙起了眉,似乎对于别人的打扰有些不悦,他循着动静朝向远方望去,只见两个人正朝这边走过来。
身着素白衣袍的男子**绝艳的走在前头,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折扇,迈着懒散的步伐不紧不慢的走着,他旁边那位穿着碧绿衣裙的姑娘,跌跌撞撞的跟着他的脚步,不时灵动狡黠的凑上去说些什么,引得那白衣男子鄙夷的一瞥,随即折扇一扬,没好气的敲在了她的头上。
待到那两个人走进,霍斩言这才认出这位男子便是当日在江上同他动手的人,而这个人旁边站着的则是那位手持骨笛的小姑娘,他微微蹙眉,坐在树枝上警惕敌意的注视着他们,却没有开口说话。
云皎首先走了出来,笑嘻嘻的对霍斩言福了福身子:“霍公子,我们家公子想见你。”
霍斩言的警惕没有放低,语气却甚是平静:“我并不认识你们。”
云皎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手指抵着唇瓣斟酌片刻,又道:“你虽然不认识我们,我们却认识你,或者说,认识过去的你。”
霍斩言将头偏过去,显然不大想与她说话,良久之后,才缓缓道:“你的眼睛……很像她。”
云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霍斩言口中的那个“她”是谁,于是她的脸上顿时绽放出最讨人喜欢的笑容,再接再厉的套近乎:“是么,大家都说我的眼睛很好看,唔……清澈见底,唯美动人!”
旁边的云初末不可忍受的闭了闭眼睛,耐着性子缓缓道:“你到底在废话些什么?”
云皎愤愤的瞪着他,显然对于云初末不能欣赏自己才智这件事很是不满,要知道她一向最讨人喜欢,也最容易找人说话,瞪完了云初末,她又转过头来说道:“我们公子很有意愿跟霍公子交个朋友,不知道霍公子……呃,能不能下来说话,这样仰着头还是挺累的。更新最快最稳定”
霍斩言恍若未闻,散落的墨法挡住了他的脸,也挡住了落寞孤独的神情,他的头靠在身旁的树枝上,平静的目光遥望着那一川湖水,迷离深邃的眼眸中掩藏着无尽的哀伤与怀恋。
见云皎还想废话,云初末不耐烦的把她扯到一边,态度很恶劣的开口道:“霍公子,不如你我做一笔交易,你把灵珠交给我,我让你见到想见的那个人。”
云皎听此,简直大惊失色,看现在的情景,云初末是打算带霍斩言进幻梦长空之境了,可是那个异域一旦进入,就不止是交出灵珠那样简单了,霍斩言还得献出他的灵魂,而且云初末的伤还没完全好,现在没了明月居结界的保护,怎么可以再贸然施法替人画骨重生?
她连忙阻止云初末,将他拉到一边,小声嘀咕着:“喂,你不要命了,虽说霍斩言先前是个人类,但那反噬之力也不是你现在能承受得了的!”
云初末幽幽的注视着云皎,直到把她看到心里发毛,讪讪的放开了他的衣袖,才缓缓道:“再说废话就把你的舌头割掉!”
云皎很受打击的退了回去,凄凄惨惨的站在边上,又听云初末道:“我可以让你复活三个月,让你去见这支笛子的主人。”
霍斩言一愣,不可置信的转头望向了云初末,片刻之后,又细不可闻得轻哼了一声,语气里不带任何的感情:“你觉得这样的谎话,能够骗得了我?”
云初末挑了挑眉:“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是在说谎话?”
他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侧了侧身子,随即负上了双手,欣长优雅的身姿显得慵懒尊贵无比,就连说话时的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甚是傲慢:“你该知道,若是我想要,就算你不给,我也自有别的办法。”
旁边的云皎听此,狡黠的转了转眼珠,不由在心中疑惑,以云初末的恶劣本质,若是从前肯定早就下手去抢夺了,哪里会管什么江湖道义之类的,之所以费这样大功夫,难道是为了霍斩言的灵魂?他一开始就盘算好了,利用幻梦长空之境取得霍斩言的灵魂以及他的灵珠。
霍斩言沉默了下来,似乎在思考着云初末的话,良久之后才道:“三个月后,我会如何?”
云初末倒是不打算隐瞒,而且对于这件事,明月居向来童叟无欺,他语气不变道:“三个月后,你将会魂飞魄散,永远的消失在这世间。如何,霍楼主?”
霍斩言的头微微低着,散落的墨发随风轻舞,一派寂静安和的场景,他的神情孤独,靠着背后的树枝,喃喃道:“我只想见她一面,并不想……让她知道我……”
云初末听此,顿时展颜笑了,手里的折扇啪啪敲了两下,一副出门捡到金子的模样:“这个好办,你本来就是鬼魂,若是不肯现身,她是见不到你的。”
云皎听此,再也忍不住的插话:“可是即使这样的话,你还是会消亡的……”
云初末忽然扭头瞪了她一眼,警示的意味非常明显,云皎被他看的心虚,很不服气的又退了回去,不满的嘟着嘴,在心里暗暗嘀咕着。
云初末为了挽回生意,对着霍斩言笑得纯良无比,他敲着手里的扇子斟酌词句,慢慢道:“其实在下还有一项异能,能够帮助死去的鬼魂画骨重生,送他们回到过去的人生里,弥补从前留下的遗憾。”
霍斩言闻言,清淡的眉目中染上了些许热切,他望向云初末,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欢喜:“若……若是我肯拿魂魄来交换,是不是就可以……救回萧萧?”
云初末垂目摇了摇头,声音娓娓道来:“每个人从他出生时起,便已注定了结局,即使回到过去,也是无法改变的。”
霍斩言眸中因欣喜而绽放的光彩逐渐黯淡了下来,他抚摸着手中的骨笛,细不可闻悲凉的笑了,清浅的声音缓缓道:“过去的人生,我已不愿再去纠缠,唯愿能够看她一眼,陪她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也就罢了。”
云初末清俊的目光注视着他,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唇角,方开口道:“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霍斩言自嘲般冷哼了一声,聪明么?
有时候,正是聪明的人,才会做出愚蠢而悔恨终生的事……
云皎的神情惋惜凄楚,她看向了霍斩言,既有同情又有感叹,其实云初末说得很对,在这一百多年来,霍斩言确实是他们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从前来找他们画骨重生者,大多是想借助重生回到过去,弥补人生中未了的遗憾,可是宿命的结局不可更改,那些人即使回到过去,也终究无法从头再来,不过是将绝望的人生再次走了一遍,殊途同归,不一样的路,却推向了相同的结局。
其实那样的人生,他是不想再经历了吧。
从出生时起,便注定了绝望而短暂的人生,他的每一天都是在为了别人而活,活在刀光剑影里,活在阴谋算计中,脑中时刻绷着紧紧的弦,一刻也不曾放松。
可是,这般的坚忍不懈,换来的却是一场空无的镜花水月,而他的人生,也在这样的寻寻觅觅中,在这样的苍茫无措里,画上了最终的句点。
蓦然回首,一切恍如幻梦;浮生幻梦,到底什么才是所谓的永恒?
一场精妙绝伦的算计,他将所有人都拉进了棋局之中,信手拈来,自以为是的掌握全局,却不成想,人人生而有情,就连冰冻雪藏了真心的他也不能例外,谁能在那般炙烈疯狂的爱恋中保持冷静,谁能在那般不顾一切、无私无求的深情中,始终无动于衷?
有时候她甚至想,或许霍斩言不是无情,反而是太有情了,所以才会被执念困在其中,动弹不得,最终走上歧途,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生本身就是一盘棋局,每个人都是上面的一小粒尘,算计了别人的同时,自己又怎么可能置身度外?不过是演了一场可悲可笑的折子戏,害苦了自己,还连累了别人,留在命盘之上不过寥寥数笔。
佛家常说,有因才有果,某些时候,这句话并没有谬误,你是什么样的人,便会遇到什么样的人,身处怎样的环境,就会容易导致怎样的选择,从而走向怎样的人生。
所以人这一生,最难克服的敌人是自己,正如霍斩言,得到灵珠又怎样,天下无敌又怎样,最后不还是死在了自己的执念之中?
他那么多阴谋诡计,却终究逃不过一颗爱她的心。
☆、心有千千结(三)
天水涯匆匆一战,萧萧忍着伤势,只身前往了碎云渊。
那是位于西北的一座山峰,陡峭险峻,人迹罕至,山林中尽是野兽虫鸣之声。
当日卓鼎天率人攻上神火宫时,萧孟亏在决定玉石俱焚之前,曾经嘱咐过她,说那座山崖之上长着一株红梅,他心上的那个女子最是喜欢,所以让她好生照看,千万不要让它枯死了。
于是萧萧辗转数百里,从山脚下浑浑噩噩的走了好几天,终于来到了碎云渊的峰顶,然而,在到达峰顶之时,这个满负伤痕和悲痛的女子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望着光秃秃的山崖哽咽哭出了声。
阴寒湿冷的碎云渊之颠,到处皆是玄青如铁的岩石,哪里有什么红梅?萧孟亏,她的师父,那个为武林正道唾骂的恶魔,在临死之前却编出了那样的谎话,将她骗出神火宫,从而保全了她的一条性命,即使他曾残忍冷酷的对待过她,却在人生的最后,终于向她流露出了挚真的温情。
望着不远处痛哭的女子,云皎不忍心的皱了皱眉,因他们都隐藏了身形,所以就连声音也不会被人听到,她走到霍斩言的身边,迟疑了片刻,还是道:“其实神火宫覆灭的那天,萧姑娘是准备来碎云渊的,并不是奉命去刺杀你……”
霍斩言听此一愣,精致清冷的眉目中似乎掩藏了太多的震惊,他没有说话,却转过头注视着萧萧,神情中的悲凉和忧伤更胜。
面对这样的情景,云皎更是忍不住叹息。
其实以霍斩言的智谋,若当时不是情况紧急的话,他一定能看出其中的破绽吧。
神龙教教主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也从来都不知晓他的那些阴谋算计,即使他是威震江东的江月楼主,对于神火宫存在一定的威胁,可是当时中原武林联合攻打,神火宫岌岌可危,神龙教覆灭已成定局,在那样的情况下,萧孟亏又怎么可能派萧萧去刺杀于他?
可是那时候,霍斩言眼里心里全是圣灵珠,费尽计谋盘算着的,也是如何赶在卓鼎天之前到达神火宫,他只知道萧萧不知好歹的拦住了他的去路,殊不知她不顾生死的与他动手,为得却是在萧孟亏爆出玉石俱焚的力量之前,救下他的一条性命。更新最快最稳定
这个性情偏执的姑娘,即使知道先前被欺骗,即使知道自己不是霍斩言的对手,还是豁出性命的拖延时间,她没有告诉霍斩言神火宫将要发生的巨变,也没有告诉他,这般的苦苦纠缠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许对那时的她来说,爱或不爱,救或不救,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事,再也与霍斩言无关。
可惜她处心积虑的救赎,换来的却是霍斩言冷漠绝情的回应,他毫不留情的给了她一剑,冷冽的剑锋刺入了她的腹中,鲜血流了满地,她跪在地上濒临死亡,而她心爱的那个人,她拼了命救下来的那个人,却始终都未回头看过她一眼。
萧萧在碎云渊峰顶坐了一天,脸色惨白,浑身血污,就连灵动活泼的神情都呆滞了起来,神龙教已经毁了,师父也死了,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一个地方,可以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