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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药之行,我们不会为难于你,却也不会冒险给予你灵药,还请你下山去吧。”
“不!”萧萧激动的向前走了几步,语气里尽是祈求:“麦药郎说过,要治好斩言的病,非麒麟角、火云芝、天狼血和菩提子不可。”
她急忙将腰间的锦袋解了下来,双手呈到那位禅僧的面前:“你看,火云芝和天狼血我已经取来了,现在就只剩下菩提子了……”
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下来,一向狡黠灵动的双眸呆呆的盯着那只锦袋,容颜苍白如雪,然后朝着那位禅僧缓缓的,倾身跪了下来。
寂静的后院中,顿时升起了一阵细细的议论声,那些僧侣愕然的注视着眼前这一幕,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传闻中那位嚣张乖戾,杀人不眨眼的魔教圣姑,为了得到菩提子,居然肯忍受屈辱向人下跪!
萧萧泪流满面,仰望着那位禅僧哀求道:“我萧萧生不跪天,不跪地,甚至连师父都未曾跪过,现在我求你,求你救救斩言,求你救他……”
她匍匐在地上,紧紧握着手指,像是在佛陀面前忏悔的罪人。虽然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哪里是罪,可是只要能救霍斩言,即使让她认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救霍斩言,她可以抛却做人的尊严,可以践踏所有的高傲,甚至可以背弃生来就坚守的信仰……
禅僧同情的注视着眼前这个女子,望着她身上的累累伤痕,最终还是叹了一声,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师兄,见对方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方道:“罢了,念在你一番诚心,若施主肯在佛祖面前起誓,今生不会再犯杀戒,那么我便会将菩提子交与你。”
萧萧只迟疑了一下,随即坚定不移的举起了手:“我萧萧今日在佛祖面前起誓,今生绝不会再犯杀戒,如若不然……”
她顿了顿,还未想到誓言的代价,那禅师缓缓补充道:“如若不然,你救得那个人,便会再次陷于今日这样的危难,你可愿意?”
萧萧瞪大了眼睛,愣愣的有些失神,她垂下头思考片刻,郑重的点头承诺道:“好……”
青山古刹之间,那个狼狈血污的女子收敛了所有的暴戾和阴狠,瘦弱单薄的身影恍若一片纤细的竹叶,一张断了线随风易逝的纸鸢,强忍着噬心的伤痛和苦楚,在少林数百僧侣充满戒意的目光中,带着满身的伤痕踉踉跄跄的离开。
如瀑及腰的墨发,粘连着血污凌乱不堪,然而虚弱苍白的容颜之间,却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她的步履蹒跚,捂着胸口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目光却从未如此的坚定决然过,撕心裂肺的痛苦让她冷汗森森,下意识的抓住了自己的指尖。
她每走几步,身旁的僧侣就会持着棍棒忌惮的倒退几步,望着他们的恐惧和憎恶,萧萧笑得有些悲凉,悲凉中又带着女儿家的娇羞和欢喜。她要回到苦寒沼泽去,去见她心心念念的霍斩言,站在他的身边,静静注视着他温柔浅淡的眉眼。
她知道斩言一定不会像这些人这般嫌恶她的,他会同她说话,对着她笑。
在他面前,她可以不必做神龙教的圣姑萧萧,在他面前,她只是一个悄悄爱慕着他的女子,局促笨拙,遮遮掩掩,生怕这个病弱温柔的书生一旦发现她身上的血腥和残忍,会吓得却步逃走,生怕自己的身份和过往,会带给他无尽的烦扰和灾难。
然而,这番玲珑心思,即使她不曾对他说出口,霍斩言他不会不懂得吧。
她从小就不知道该如何掩饰自己的内心,有些东西,有些人,一旦爱上了,便是轰轰烈烈,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掏出来呈到人家的面前,甚至还会觉得只是这种程度到底够不够?
那些缱绻在心头的爱恋,总是不自觉的倾泻而出,要如何才能收敛隐藏得了呢?
她记得在很久以前,曾听师父说过这么一个故事,他说有两条鱼,被困在车辙里面,为了生存,两条小鱼彼此用嘴里的湿气来喂对方。然而,这样的生活总归是不对的,遨游河川大海,才是鱼儿的宿命,水漫上来了,这两条鱼儿也终将会回到属于它们各自的天地。
现在想来,她与霍斩言之间不也是如此?萍水相逢的偶然初见,惊鸿照影的结伴而行,本就是两个不同天地的人,闲庭落花,云卷云舒,才是属于他的生活和人生,然而她,注定要在这人情稀薄的江湖上,风雨飘摇,踏血前行。
是谁说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能够做到的人,一定不曾有过铭心刻骨的眷恋和不舍,就连师父那样的人,都会**在情网之中挣脱不得,她又为何不可?
江湖人人都说神龙教教主萧孟亏终日闭关修炼邪功,可曾知道他只是将自己关在冰室之中,同他心爱的那个女子躺在繁花似锦的冰**上,在只有他们的世界里,静静的陪着她,不厌其烦的与她说话,即使那个女子已然死去了二十几年……
她从不觉得这是痴,是傻,因为在这红尘之中,茫茫人海里,能够遇上一个令自己心动的人,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倘若真的遇上了,便是要将那人长长久久的放在心间,就像被她爱着的霍斩言,纵世间百媚千红,她也只能看到他的身影。
☆、蹁跹惊鸿影(八)
西北沼泽之地,大雪纷纷下了好几夜。
一位年轻公子负手站在窗边,静静的望着远方银装素裹的天地,他的眉目浅淡温柔,身上系着厚重的披风,白皙修长的手指隐在云袖之中,像是一幅绝尘临仙的水墨画。
身后的架子上摆着古朴破旧的竹简,还有一层层盛放风干药材的簸箕,几个药炉中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满屋尽是药香。
萧萧迈步走近了他,站在他的身后,良久才道:“斩言,你的身体好些了么?”
霍斩言闻言转过身,望着她静静笑了,精致如画的眉目越发显得清俊温柔,他点头淡淡的嗯了一声,不紧不慢道:“多谢姑娘舍命相救。”
萧萧站在他身边,美艳明亮的容貌中有些羞涩,她故作若无其事道:“什么舍命不舍命的,你不要听那麦药郎胡说八道,不过几味药材而已,对我来说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顿了顿,见着霍斩言眉目中的担忧与哀伤,不由慌神劝慰道:“麦药郎说,只要你留在这里再多修养几日,便可大好了。”
她在欺骗霍斩言,同时也在欺骗她自己。
当日麦药郎所说,纵使她费尽心机取回了那几味药材,霍斩言也不可能活长久。
她不知道霍斩言的来历背景,也不知道他家中还有何亲朋好友,更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他心中究竟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却自私贪心的想要将他留下,甚至妄想着,在他生命最后的这段时间里,由她陪着他,就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没有尘世,没有江湖,只有他们。
然而,霍斩言却微微顿首,声音听起来清淡而温柔:“姑娘和神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萧萧瞪大了眼睛,焦急走上前去,不悦的皱眉:“怎么,你要走?”
霍斩言点点头,不紧不慢的道:“此次离家,本是打算去洛阳处理一些私事,如今已耽搁太长时间了。”
闻言,萧萧陷入了一阵沉默,是啊,他们本来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霍斩言原是要去洛阳的,因被她连累辗转来到苦寒沼泽,不仅受了伤,还耽搁了行程,如此算起来,终究是她对不住霍斩言,现在又怎可痴心妄想的把他留下?
只是此次离去,便再也后会无期了吧。更新最快最稳定
从此以后,他们便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走着不同的路,看着不同的风景,也终将会走向不同的结局。
只是不知,在他闲敲棋子落灯花之时,可会偶尔的想起她,想起他们的初遇,想起她曾经送给他的那枝桃花?
那么她呢?江湖儿女,四海为家,注定如柳絮般流浪漂泊,当她走遍天涯,行遍绿水之时,寻寻觅觅中,可会再一次见到他的身影?
萧萧依依不舍,却又不知该如何挽留,想了许久方道:“你……你还没吹笛子给我听呢!”
霍斩言一愣,清淡温润的眉目中恍惚闪过某些晦暗不明的神色,他转过头平静的望着外面的风景,良久才道:“姑娘,你先转过身去。”
他的声音清浅,恍若一缕单薄的轻烟,一出口便已消散在空气之中,然而却可以令听到它的人刻骨铭心,一字一句,犹若玉珠落盘,甚至在很久之后,都忍不住回想起他当时的语气,以及他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情。
萧萧诧异的看着他,还是按照他的意思老老实实的转过了身,背对着霍斩言,等候他接下来的话。
然而片刻之后,宛转悠扬的笛音响了出来,从木屋一直传到远方的天外,合着外面纷飞的大雪,竟是极为静谧安和的画面。
霍斩言缓慢的眨着眼睛,他的唇瓣幽凉,几乎都没有什么血色,白皙细腻的手指轻轻敲着孔洞,如玉雕琢的脸上更多的是落寞和孤独,他在望着远方飘摇的大雪,亦是在注视着自己冰封已久的内心。
萧萧一直背对着他,听着他的笛音,一时间所有的酸楚和喜悦都涌上心来。初遇时惊鸿照影的温暖,患难中生死相依的眷恋,以及离别前想留不能留的凄然,她红了眼眶,却倔强的抬起了头,坚决不让眼泪滴落下来。
此时此刻,整个天地似乎都安静了下来,他们之间从未如此的接近,没有木屋,没有大雪,甚至连绵延数十里的沼泽都已消失了踪影,这个世上只剩下他们,她在背对着他,听着那首专门为她吹奏的曲子,想回身抱一抱她爱着的那个霍斩言。
良久之后,笛音终于落了尾声。
霍斩言轻轻咳了两声,淡淡道:“抱歉,我已习惯一个人吹笛子了,所以……”
他顿了顿,垂眸望着手里的那支笛子,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转过身对萧萧温言道:“与姑娘萍水相逢,斩言身上别无长物,这支笛子,便赠与姑娘吧。”
萧萧怔了片刻,下意识的伸手接了过来,紧紧的抓在了手里,却又生怕太用力而把它捏碎。
这是一支白玉笛子,通体晶莹剔透,竟无一点瑕疵和杂色,笛子的两端以金线缠绕,右侧挂着两枚玉坠,看上去精巧无比,价值连城。
萧萧有些无措的看向了霍斩言,复又展颜欣喜的笑了:“你等着,总有一日,我会寻这世上最好的笛子来谢你。”
霍斩言闻言垂下眼帘,平静的答:“那么斩言先在此,谢过姑娘了。”
萧萧握着笛子背过了身体,不满的咕哝道:“我说过,不用跟我客气的。”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我……我可以……我是说万一我路过洛阳,可以去看你么?”
霍斩言清俊温雅的眸子倏忽闪了一下,很快又被他掩藏在心静止水的淡漠中,声音听起来有些凉薄:“姑娘……要去洛阳么?”
萧萧不安的低着头,注视凝望着手里的那支玉笛,说话时有些忐忑:“也许呢。”
此话一落,木屋中便陷入了一阵寂静,良久之后,才听到霍斩言云淡风轻的声音:“好啊。”
这是他们最后的对话,萧萧不知道他那时的迟疑究竟是为何,所以直到送霍斩言离开时,都不再主动与他说话,而霍斩言也没有再开口,两个人就一直沉默,或是一前一后,或是并肩走在纷飞的大雪中。
苦寒沼泽的边界,萧萧伫立在寒风曼雪之中,遥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小路失神,不知为何,她现在感觉心里很空,酸酸的,涩涩的,竟是这般的沉重着,好像他走了,也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