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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凯固执地说,“不,我不走,谁赶我也不走!”
慕云锦无奈地摇头,只得随他坐在那里,自己则赶去了公司。
又过了大概七八个小时,宁子终于醒过来,麻药的作用渐渐消退,所有伤处的痛楚齐齐发作。宁子却很是争气,硬是忍着不哭,倒是苏绣看得心痛不已,握紧她的小手颤抖不已。
“宁子,你要是疼的话,就哭出来吧?别忍着,昂?”
宁子微微睁着眼睛,向苏绣一个劲儿笑,可惜笑意不太长,到底还是痛得厉害。那肋骨骨折是很疼的,苏绣知道那痛感是连大人都无法忍受的。记得上一次慕云锦为了救她,也摔断了肩胛骨,他就说了这胸部附近的伤痛比腿伤更难忍受,因为每次呼吸都会带动伤处,所以会更觉得难受。
思及此,苏绣禁不住吸了吸鼻子,跟着哭出来了。
“小姨,你别难过,我不痛的。”
“傻孩子,都伤成这样了,还不痛?可不许撒谎!”苏绣哭笑不得,感动于宁子的懂事。
宁子终于瘪着小嘴,说痛的不得了,苏绣失笑,把护士叫来,给她又推了点儿镇痛剂。镇痛剂的副作用就是嗜睡,不一会儿,宁子又睡沉了。
苏绣赶紧让黄阿姨守着,自己出了病房,她打算回家一趟,去带点儿宁子的生活不需品过来,却在门口看见薛凯。
她没想到他还守在那里,几乎都忘记了他的存在。见薛凯站了起来,抿了抿唇想要说话的样子,她抬手挡住他。
“你走吧薛凯,宁子已经都这样了,你还能挽回些什么?何必呢,我姐下葬的时候你都没想过去看看她,现在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你才想起来自己会不会是宁子的爹,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我只求求你,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别做,就这么让宁子过她原本的生活,你要是真为她着想,就别来打扰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见他被骂得一脸颓废相,苏绣冷冷地很了他一眼,朝病房里喊道,“黄阿姨,记得把门关好,除了医生和护士,谁也别准进来!”
话落,她甩手离开。
苏绣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别墅,急匆匆冲了个澡换件衣服,带了些必需品,又赶回医院。却没想到这么个把钟头的时间里,竟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慕岚一路跟在薛凯身后进了医院,悄悄地躲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所以她知道宁子动了手术,需要血,而薛凯似乎急着要献血给宁子的样子。见他满脸自责又急切的模样,看起来对宁子是十分在乎的,这让慕岚更加确定,薛凯就是宁子的亲生父亲了。
她的思绪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中。
怎么办,苏宁真的是薛凯的女儿,那她呢,她怎么办?他有了和苏眉的女儿,是不是就不再爱她了?他和她还能有孩子吗,他们还能有未来吗?要是薛凯不想再和她生孩子,那他们之间不就完了吗?
她越想,脑子越昏,越想,全身越是震颤不已,害怕极了,慌乱极了,恐惧极了,她想起了六年前薛凯抛弃她,说要和她离婚的场景,对她而言那就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失去了薛凯,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没有薛凯的日子,她根本没有勇气活下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脑子里始终盘旋着这个未知的疑问……
蓦地,脑子里突然想起许雨晴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能怎么办?当然是先下手为强,杜绝一切后患!”
许雨晴饱含蛊惑的声音回响在慕岚耳边,她越想着这句话,越觉得许雨晴说得有道理,纵然一开始她还没胆量去想该如何才能杜绝后患,可此时此刻,害怕失去薛凯的恐惧感已完全填满了她整个心间。
她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邪恶的想法,为了不失去薛凯,为了不丢掉自己的幸福,为了不毁掉她的婚姻,她决定按许雨晴说的去做!
于是,趁着黄阿姨出去吃饭,而薛凯又去了洗手间的空档,她悄悄潜进了宁子的病房……
当罪恶的双手拿起抱枕,向熟睡的那张小脸盖下去时,慕岚还是迟疑了,一双手忍不住地抖动。
那孩子的脸很白,长得眉清目秀,下午捉弄她的时候那样子可机灵了,眉毛弯弯的,淡淡的,鼻子很挺,像极了薛凯,还有她的小嘴也有些薛凯的影子,是那种薄薄的唇……
她开始反问自己,真的要这么做吗?这样做能行吗?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不是小猫也不是小狗。最重要的是,她这样做,薛凯就能回到他身边了吗?
正迟疑着,一道凌厉的声音暴喝:“慕岚,你想干什么?!”
慕岚倒抽了一口冷气,迅猛地回头,看见门口站着的是薛凯。顺着他瞪怒的视线,她愕然地回首,再看见自己手里的抱枕时,连她自己也是吓了一大跳。
“啊——”惊声尖叫的同时,慕岚一把丢掉抱枕,条件反射性地倒退了一大步,却被旁边的一张椅子绊住了脚,她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可惜,无论她怎么掩饰,薛凯已经看出了她的意图。他气急败坏地走进来,从地上将她捞起来。
“薛凯,你等等,你听我解释,我刚才什么都没做,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想要杀死一个无辜的小孩儿?!”不容她辩驳,薛凯正色地道。
慕岚语遏,下一秒薛凯的手狠狠一拉,她吃痛不已,只得跟着他出了病房,来到一处僻静的小花园。
两个人就站在小花园里的一个廊庭下,慕岚低头不语,她穿了件花格子衬衫,全身端庄娴熟,是时下流行的韩式装扮,看起来淑女极了,却又像极了一尊假人。
这就是此时此刻薛凯对她的看法,第一次对慕岚真正的厌恶透了。他知道慕岚喜欢争强好胜,但从未想过她会狠毒到对一个无辜的小孩儿下手,太可怖了。
两人沉默了许久,薛凯才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他说:“慕岚,接受现实,接受那孩子吧,我还要你。”
我还要你,还要你……
这句话的余音慢慢消散在小花园里,消散在慕岚的心头。等到完完全全安静下来,等到薛凯以为她就快点头的时候,慕岚突然扬起脸。
“我不答应,我不会养着那个贱人的孩子,也不要你和我离婚!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会让那孩子好过!”
这是慕岚破釜沉舟的一个决定。既然孩子还未确定到底是不是薛凯亲生的,既然薛凯也顾虑着和她多年夫妻的情分,索性就横下一条心逼一逼他,逼他放弃那孩子。
薛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慕岚,你还有没有一点儿人性?!那只是个孩子,你不让一个孩子好过,对你有什么好处?她还那么小,你也下得了手?!”薛凯一把抓住慕岚的衣领,“你刚才是不是想杀了那孩子?别以为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告儿你,我全看见了,要是你敢对她意图不轨,我第一个向警察局报案抓你!”
慕岚听见薛凯跟自己发了狠话,她呆住了。薛凯曾经是对不起她,却从来不敢对她说一句狠话,眼下他竟然如此说,她怎么也憋不住那口气了。
她死死地盯着薛凯,眼角的泪刷地溢了出来:“我没有人性?那你呢,薛凯?你觉得你又能好得了哪里去?要不是你,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如果你当年没有和苏眉搞在一起,又怎么会生出个野种?”
慕岚越说越激动,恶狠狠地扑了过去,狠狠扼住薛凯的脖子:“哼,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苏眉是怎么死的吗?好,我告儿你,是我逼她的,是我逼她去自杀,威胁她说要是她死了,我就会给她妹妹安排工作,才会让她弟弟考上好大学,才会……”
啪——
一个凌厉的耳刮子,扇在了慕岚的脸上,立刻显出五根清晰的红指印。
“慕岚,你也配叫委屈?也配反击?你好意思吗?你怎么能那么狠毒?教唆一个无助的女人去自杀?你怎么想得出来?”
“是!我是很坏,可那都是你逼的!”
“我逼的?你怎么不想想,我也是被你逼的?!你看看你,你在家里装得贤良淑德,可是在别人面前呢?你看不惯谁就攻击谁,谁要是强过了你,你就要她死,你以为像你这种恶婆娘会有人爱吗?我他妈看了都觉得恶心!”
薛凯抓住她的两个衣领使劲一扯,慕岚的衬衫被撕裂,纽扣全都绷了线,七零八落地掉在了地上,露出光洁的胸口。
她气得眼泪直流,旁边很多路人看过来,朝着她指指点点,她很想用手去捂住脸,可突然觉得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了。
薛凯指着她的鼻子,狠狠地骂:“就你?还想装什么社会名媛?装什么名门小姐?你看看你那副德行,哪一点像个大家闺秀?除了泼妇骂街,你还会些什么?”
他一边骂,一边恶狠狠地捏着慕岚的下巴。
他喘着粗气,怒不可遏:“慕岚,今天你可是把我逼急了,老实说这些话我早就掖着藏着,憋了十几年不敢说,现在我终于说出来了,真是太他妈痛快了!我告儿你,别拿你爸来压我,我今天既然敢开这个口,就是下定决心不和你在一起了,这么多年过来,我也受够你了!”
“薛凯,你翅膀硬了,所以就想撇开我不管了,是吗?”慕岚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流着泪,微笑,摇头。
“是!咱们分开吧,那孩子,我要留下。”薛凯喘着粗气说,转身准备走开。
慕岚一把抱住薛凯的腿,不顾形象地哭诉:“不,薛凯,你别离开我,我这么做,我会这样全都是因为我爱你!”
薛凯根本听不进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了,看见慕岚打算扼杀宁子的那一幕后,怒火在他的胸口一烧再烧,焚得他五脏俱裂,他一把推开慕岚,决然离开。
慕岚哭天抢地跟在他身后,薛凯急急地避开她,加紧了步伐,把她远远甩在身后。出了医院,过了一条马路,他回头看见,没发现慕岚的身影。他猛地生出不好的预感,撒腿就往医院跑。
等到他赶到医院,正好看见苏绣已经回来了,还给宁子带来了一些食物,看样子宁子也没出什么事儿,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薛凯知道苏绣一定不答应让他进去看宁子,只得悻悻离开。
开车回公寓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着对策,想必这会儿慕岚已经回去跟她父母告状了吧,他想也该是时候跟慕家摊牌了。
回到公寓,发现门并未上锁,是虚掩着的,薛凯心里顿时起了疑。一路走进客厅,发现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他摸着路走到开关旁,摁了一下,灯光骤然亮开,薛凯的视线一扫,身子突然顿住,下一秒他迅捷地回首,发现落地窗边上的一个身影。
一股不安感陡然从心间升起,他缓缓地走过去,没想到他看到的是——
他忽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怔愣了半天,惊呼:“慕岚?!”
——一叶扁舟《婚内缠绵》——
慕岚自杀了。
薛凯跟她摊牌以后,她回到公寓,洗了脸,换了身衣服。那是一件印着百合花的洋装,因为样式老旧,已经好几年没穿过了。
选择这件洋装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因为这件洋装是薛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记得他曾经说过,她像一朵百合花,高雅,大方,气质出彩。
然而,他今天却说她像极了泼妇……
以前她总舍不得穿,她怕穿旧了,她要把他珍藏三五十年,等到儿孙满堂的时候再拿出来穿上。然后坐在摇椅上,穿着这件衣裳告诉他们,奶奶当年就是穿着这件衣服,遇见了你们的爷爷……
当然这只是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