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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愣住,他以为他会反驳,因为她完全看得出他对祖母的关爱,不,应该说是宠爱。宠爱到与她心中想象的英雄形象一点也不符合。
可是随之萧峥又道:“然而本王并不后悔,这一生,我做的最当机立断也是最正确的决定,便是这个。安平,英明神武并非绝情断爱,真正的勇者,出可保家卫国,归可为妻描眉,心胸可容天下,为何不可容一人?”
心胸可容天下,为何不可容一人?
若不是有这句话,她大概会真的绝情断爱,将这一生献祭给江山政权,献祭给大梁基业,无我,无心,只有天下。可是等齐逊之走到面前时,她还是敞开心胸容纳了他。
萧峥最后说的是:“本王唯一的遗憾是当时还不够强大,所以有些事情要她独自去面对,有些重担,不可为其分担。人便是这样,越是付出,越怕不够。安平,你还小,但是本王相信你会明白,然而你越明白,也便会越孤独。”
万里江山尽握于手时,身边大概也难寻真心人相伴了。安平明白,所以她不曾期待,而如今遇见,便也越发珍惜。
以强大之力,拓万世太平,再携子之手,共一生白头。
这本是最好的规划,只是她低估了他的付出,在她为他默默谋划着时,他也不会安静地待着。
直到视野里的马车彻底消失不见,安平仰头看了看西边最后消失的余光,忽然真的觉得有些孤寂。这些年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公子……”身边有人小心翼翼地唤她。安平转头,就见身着便服的焦清奕骑着马立于自己身侧,垂头行礼。
“有事?”
“派往青海国内的探子送来了奏报,有关西戎王的。”
“嗯,拿过来。”
焦清奕从袖中摸出一截竹管,拧开后,将其中的纸条抽出来递给了安平。眼见她接过去浏览起来,便悄悄打量起她的神色来。
突然来此,是来送子都兄的吧?可是看神情又不像,难道是来看风景的?
焦清奕一脸纯真地朝天上望了望,好多浮云啊……“锦丰,将这信送去蜀王府上。”
突然听到安平唤他,焦清奕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是。
“传句话给蜀王,让他做好准备,一旦信中消息属实,便即刻入朝,主动的。”
安平特地加重了后面三个字的音调,他用心记下,接过纸条收好,行了一礼便要去办。
“等等,”安平又叫住了他,从袖中摸出一块玉佩递给他:“出来的匆忙,身上只有这块玉佩,便赠与你当做赏赐吧。”
诶?焦清奕愣住,干嘛这么好给他赏赐啊?“这个,陛下,无功不受禄,微臣不敢收啊……”
“拿着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安平不由分说地将玉佩往他手里一塞,拍了一下疾风的脖子,便勒马转身朝城内而去。
什么苦劳?焦清奕一脸奇怪地收了起来,揣着信朝蜀王府去了。
很快他就明白安平的意思了。久闻蜀王军人作风,威严无比,但……也太暴力了吧!
焦清奕捂着半边肿着的脸颊从蜀王府里一阵风似的冲出来时,心里又惊又气,不就传了一下陛下的话嘛,怎么就被他揍了一顿啊?!
他郁闷地翻身上马,猛然回神,难怪说什么苦劳,原来那块御赐的玉佩是医药费啊!
陛下,微臣被您坑苦了啊……》_《
作者有话要说:为保证明天仍然有更,俺在努力码字,所以前面留言还没来得及回复,稍后一起回复哈,虎摸勤劳出水的孩纸,不霸王是美德哟(^o^)/~
四七章
接连几场秋雨落下,天气便寒凉起来,而越往西北而行,更是凉意嗖嗖。
齐逊之一行人早已与大队会合,但是行动的时候还是分成了几支小队。
按照他的计划,先派一队人扮作流寇,不管不顾地朝前逃窜而去,既保证了行进速度又能掩人耳目,同时还能为后面的小队探路。
之后再用另一队人扮成追捕流寇的军队,这支队伍人数众多,分担了大部中近三成的人数。然而有剿匪这个原因在,便不会惹人怀疑。
第三支队伍便是齐逊之和秦樽所在的这支,装扮了商旅,押着货物前往西域售卖,其中掩盖着的大部分是军队辎重。这一支人数也不少,俨然一个颇具规模的大商队,于是最后一支扮成镖师们的队伍便有了存在的理由。
四支队伍等于两两组合前行,这样也可以避免中途出现什么差错难以应付。
秦樽虽然是名义上的领军人,但只这一个计划,齐逊之已经成为全军核心人物。加上他本就畏惧齐逊之,所以如今已经发展到什么事情都要事先过问他才能做决定的地步。
便如同现在,他站在齐逊之的马车外,恭恭敬敬地问他:“子都兄,要不今晚就露宿吧?”
队伍急着赶路,免不了风餐露宿,齐逊之没有半分迟疑便点了点头,招呼着贴身随从扶他下车。他在队伍里一向极少露脸,起初是担心士兵们见他这样的人领兵会动摇军心,直到最近被大家渐渐接受,活动才多了起来。
秦樽见他答应便去传达任务了,手下的人皆接受过严格训练,在路旁的林子边清出一大片空地,不多时便支起了帐篷,准备造饭。
趁着天未黑,秦樽带着几人进了林子,说要找些野味。士兵们训练有素,即使忙碌也安安静静。齐逊之便坐在火堆旁看着那一锅渐渐煮沸的水沉思。
没多久,耳边忽然响起若有若无的歌声来,凄哀婉转。他心里立即警觉,转头朝前方不远处那延伸向昏暗中的官道看了一眼,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那似乎是女子带着哽咽的呜咽,断断续续地不成曲调,听起来叫人莫名得生出一丝悲伤。
士兵们也听到了这歌声,纷纷转头看向齐逊之。他抿了抿唇,淡淡道:“我们现在是商人,别多事。”
身侧忽然有风卷过,齐逊之转头,心中微怔,怎么觉得似乎有人跟着自己……※京城中一片平静,而皇帝陛下本人则显然更为平静。
大部分时间,安平都待在御书房里批奏折,不过只有圆喜知道她的桌上时刻摆放着一张地图。上面被她用朱砂笔细细地描绘了许多标志,圆喜看不懂,当然也不敢问。
西戎王仍旧待在青海国内养病,朝臣们仍然好好的上朝下朝,双九仍然忠心耿耿地保护着皇帝安全,圆喜也仍然看双九一百个不顺眼……就在这一切都没有变化的深秋末尾,青海国使臣终于在大梁百姓们翘首以盼的目光中赶来了梁都。
这是个历史性的时刻,京城百姓无不庆幸他们得以见证这一时刻。许多帝王未曾完成的理想,百年来文豪们吟诵的壮丽华章,只在此时才终于得以实现。
不过对于安平而言,她只觉得是自己的身份占了便宜,若不是自己的母亲是青海国女王,也许真的需要动用武力才能解决。
举行仪式当天,大概是深秋里天气最好的一日,金色的阳光洒满京城的大街小巷,凉风送爽,天高云轻。百姓们聚集在宫城外,人头攒动,虽无法接近,却拼命在脑中幻想着金銮殿上那激动人心的一幕。
而实际上,安平只是平静地接受了使臣朝拜,收了她们呈送上来的国玺和国书,然后将早就锻造好的青海王印以及册封诏书交给了她们。
从此青海撤国称州,由贤王东德卓依任第一代藩王,王爵世袭。除官制皆按梁国州郡而设,所有风俗习惯保留。此后安平将只是大梁帝国的皇帝,只不过版图已经大为扩张。
她端坐在龙椅之上,透过冠冕上垂下的玉珠望向殿外遥遥天际,神情丝毫没有变化,心中却已百转千回……彼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齐逊之收到消息,倚着车厢笑眯眯地对秦樽总结道:“青海之事使吾等受益匪浅,这告诉我们,有个强大的母亲是多么的重要啊。”
“……”
“当然青海国民们一定也得到了教训,所以这还告诉我们……”他拖着调子悠悠然看着秦樽:“联姻其实一点好处也没有。”
“……”秦将军抽了抽嘴角,虽然私底下说话百无禁忌,不过怎么觉着这话有些含沙射影的意味呢?→_→此时二人正整装待发,即将进入很长的一段无人区域,经过这段路再往前便快到达青海地界了。只是要达到城镇,还需要花很长时间。
天气不过刚刚泛出青灰色,坐在马车里的齐逊之与秦樽俱是一身朱子深衣的常服,打扮成前往西域做生意的兄弟二人。
下面的士兵们也都做了寻常伙计装束,手脚麻利的装好车,就要启程赶路。谁知马车刚刚踏上官道,便听见嘤嘤的哭泣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众人都愣了愣,但转头见马车里的人没有任何动静,又埋头继续赶路。
秦樽拧着眉头看向齐逊之:“子都兄,又出现了,一会儿唱,一会儿哭的,也不知是人是鬼,我们真的不管?”
“我们要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边关,不是管闲事。”齐逊之干脆阖目养神,对外面的声音置若罔闻。
秦樽不再多言,只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向外面,庞大的车队沿着宽阔的官道前行,那阵哭声也越来越清晰,一时惊得周边林中胆小的鸟雀乱翅扑腾。这情景没有让人觉得有趣,反而生出几分诡异。直到车队在官道上前进了一段路,忽然有人惊呼一声停了下来。
在军队里训练出的机警让秦樽立即就掀了车帘跳下了马车,整个车队慢慢的从前往后停顿下来,他大步朝前走去,想要看看前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才惹来这般惊慌。这些人好歹也是军人出身啊!
可是等他到了最前方,一眼看到眼前场景,竟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道旁颓败的枯草间,一只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手扣着一名士兵的脚腕,顺着手的方向看过去,却只能看到灰褐色的破布裹着一道纤瘦的人影,头发脏乱的糊在脸上,吱吱呜呜地说着什么,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唱。
秦樽听出这便是那哭声的来源,一时间反倒松了口气,这模样该是个活人。
“怎么回事?”他边往那边走边喝了一声。
“秦……啊不,二公子,我……我……”被扣住脚腕的士兵吓得不轻,说话都哆嗦起来,差点就要说漏秦樽的身份。
一边的士兵见状连忙解释道:“方才经过这里时听到哭声近在咫尺,我们便商量着过来看看,谁知刚过来那东西就扯住了他的脚,怎么拽也拽不开。”
秦樽一听就火大了:“大公子的话你们都不放在心里是不是?谁叫你们多管闲事的?!”
旁边的士兵纷纷垂下了头,深陷“鬼爪”不得脱身的那位已经无语泪双行了,将军您先救了我成不?》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