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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旋儿转头看他一脸愧疚,便咧了咧嘴,点头道:“你没有看错,我就是那样人,我不够强大,不够聪明,不够狠毒,不够圆滑,不够周全,但我足够恨。”
南辰听她咬牙切齿地说完,并没有忙着回答,过了半日,方才只呐呐地叹道:“什么不好学,偏学那些恨啊怨的!”
“你从笑含着金汤匙出生,众人宠着爱着,如今人人敬畏,功成名就,你不能理解痛彻心扉,歇斯底里的恨,不是我选了仇恨,而是仇恨选了我!我没得选!”林旋儿握紧自己的双手,轻轻闭上眼睛。
南辰苦笑道:“没有人比我更理解。谁说你没得选,只是你早就选好了!”
一阵沉默。
林旋儿睁开眼睛,舒了口气,才又问道:“你千里迢迢带我去治那个才子沈錬,为何又不告诉他真正救你的人是他?”
他听了,只笑道:“你如何知道我没有让王崇告诉他?”
她便将今早离开前沈錬说的话叙了一遍,才又笑道:”若真知道是你,他只怕就不会那么说了!”
他轻松一笑,点头道:“做人不必每做一件事都有目的,唯他那样,做不做官都爱民如子的人才能造福一方百姓。”
意味深长。
林旋儿正沉思,只听到外头庆祥喊:“到了。”
卷一 昔日又复来 110。回家
110。回家
两人下车,林旋儿只见这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落,并无多余花草树木装饰,两位年近半百的老者站在正屋前头,满脸堆笑,只见庆祥走进去便唤爹娘。
这里原是他的家。
外头靠墙边码放着整齐的麻包袋,房间里有转磨的声音。
老两口双手都湿漉漉的,方才还在里头做事,听到马车声出来瞧,见了他们,便忙着给南辰请安,庆祥娘抬眼见了林旋儿,便满脸喜欢,笑道:“好俊的后生。”庆祥爹忙在衣裳上擦了手,将他们让进正屋里,又对着前头小磨声响的屋里喊道:“庆喜,快去烧火做饭。”又对身后的庆祥娘道:“老婆子,快去烧水吃茶。”
只听得屋里答应了一声,便跑出一个满脸红扑扑的姑娘来,十四五岁年纪,羞答答的,只顾低头跑,来到南辰前头也不抬头,只轻声喊了一声“三爷”,也不等人回答,便又往前头厨房了跑。
庆祥便问:“今儿个怎么现在就做豆腐?”
他爹咧嘴笑道:“是前头你二婶家二蛋娶媳妇儿,这步要几板豆腐,咱们赶着做出来,待会儿送了去!”
庆祥听了,气不打不出来,张口便问:“给钱了么?”
“给了,给了!你这孩子!”庆祥爹忙点头应着,又回头看着的南辰笑道:“三爷,我这孩子虽说是好的,但性子烈,嘴巴又不饶人,还请您多担待。”
南辰听了,便笑道:“若要说他的嘴巴得罪人,还真有,我看大叔还是让这位柳先生多担待罢!”
林旋儿听了,便也无奈笑道:“你的意思是说,他话多我小气是不是?”
正说话,只见一个穿红戴绿的胖女人走进来,嗑着瓜子吐着皮儿,高声喊道:“他大伯,我们的豆腐还没有做好么?怎么就不送过去,都赶着要呢!越老越慢了,怎么就那么长时间都做不好,要做生意指着这赚钱,嘴都得饿臭了!”
话音刚落,看到庆祥站在院子里头,恶狠狠地盯着她,便也不敢跟他说话,只忙讪讪地道:“我先回去了,你们做好了就送过来!”
那女人出去了,庆祥便上前大声问道他爹道:“我一看她这就是没给钱的,要不做什么怕我!”
庆祥爹忙道:“三爷在这呢!你吼什么?”
“我就看不惯他们老欺负你们老实!你挣得那钱,还不够贴补他们的呢!一回头这个大姑要请客,那个大姨要摆酒,一回头这个二婶又要娶媳妇,管你什么事!人家不是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庆祥爹听了,便顺手从墙角抄起一把笤帚来追着打,口中喝道:“你这个臭小子,什么亲兄弟明算账!三爷是你的主子,给你钱来帮咱们建这院子,你的月钱还不是照给,你还过他么?他跟你计较了吗?”
牛高马大的庆祥一行跑一行躲,还口道:“三爷对我好,那是我忠心耿耿,你对那些人好,不过贪图你好说话,小便宜!这些年你只怕早已经把盖房子的钱都送出去了!”
父子两人在院子到处乱跑,便是连林旋儿也忍不住笑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庆喜忙着摆饭。
虽没有什么好吃的,却都干净,端上桌来的小葱拌豆腐十分清香,林旋儿忍不住多吃了两口,有些不好意思,便将碗放下。
那头庆祥爹便笑道:“这孩子也是的,将豆腐吃了大半,自己还觉得不好意思。”
庆祥一边扒拉饭粒,一边笑道:“咱们这柳先生倒是爱吃这些清汤寡水儿的东西,前些日子咱们大鱼大肉,他还和马一块儿吃草呢!”说罢又要往她碗中盛豆腐,林旋儿忙拦住说不要了。
庆祥大笑道:“柳先生别客气,我家别的没有,这豆腐,管饱!”
林旋儿四下看了看,便问:“怎么不见大娘和庆喜?”
庆祥爹回答道:“她们两个在后头磨房里头吃饭,要看着磨豆子,走不开!”
“爹你又不让她们上桌吃饭!”庆祥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便要出去,他爹吼了一声道:“三爷在这里,哪里轮得到她们女人家上桌!”
林旋儿怔怔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天色已晚,林旋儿已是归心似箭,庆祥也难得回来,跟家人难分难舍,庆喜躲在桌子后头,偷偷地探出一个头来看她,林旋儿便问她:“这是哪里?”
庆喜声音脆生生地道:“核桃巷。”
“这里离东大街有多远?”林旋儿便又问她。
庆喜听了,刚要说话,便听到后头南辰的声音道:“我送你回去吧!”
“怕我跑了么?放心吧!你那么有钱,我又那么爱财,怎么舍得不回来!”林旋儿转身赌气站着。
庆喜长大了嘴巴看着。
南辰笑着对她摇头道:”没事,我看你哥哥好长时间没有回来了,也让他在家里多待待,整天都跟着我跑来跑去的,很少有时间回来!”
说罢便对林旋儿道:“走吧!”
林旋儿原本对他要跟自己去极不情愿,这摆明了是不相信自己,但想到那些枯骨,她又想,不过跟着,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典了。
两人一路往前头走,南辰在前,林旋儿在后,看样子,他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
从这核桃巷子到东大街,还真走了一个时辰,林旋儿只觉奇怪,他的身份不能泄露,他能这样在街上走来走去吗?不过看样子,他是走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熟悉的东大街。
已是月上柳梢,街坊们都已经睡了,只有几盏隐约的烛火还亮着,自家宅子里头一片漆黑,并没有电灯,林旋儿心中悲伤起来,便是到了家门口也不得进去。
南辰站在一边,靠在大树上,低头看着脚下一些已经被熏黑了地方,好奇地问道:“这树是怎么了?”
林旋儿低头看了一眼,那正是鼠疫正慌时,老百姓用来拜她这个“药王菩萨”的,便冷冷一笑。
南辰抬头轻声道:“咱们还是走吧!反正你已经看过了,这里认识你的人多,若是被你家人看到了,还以为你是鬼,会吓到他们的!”
林旋儿叹了一口气,如今自己可不就是鬼了么?大白天都不敢出来,不过这样躲在角落里鬼鬼祟祟看上一眼便只有离开,也罢,自己是已经铁了心要报仇的人,豁出自己的一条命去也就算了,无谓再让奶娘和紫菱担心,既然她们已经认为自己死了,那就当林旋儿已经死了吧!她如今是柳玄,一个普通的门客大夫,一个真正的男人。
想到这里,她便小声道:“走吧!”
她一时间如此温驯,南辰倒没想到,反倒安慰他说:“这里生活不成问题,英介经常会让人过来接济,你虽不能和她们聚首,但她们被照顾得很好,你可以放心!”
林旋儿点点头,只往前走。
南辰看了,便又问:“如今你的心事可了了?”
林旋儿不置可否,只说:“咱们回去吧!迟了只怕大家都担心你!”
两人默不作声,慢慢从走出东大街,刚走了一小段儿,便听到紫菱在后头大声喊:“姑娘!”
林旋儿愣住了,前头南辰不明就里,只往前走,她十分紧张地停住脚步,加快了脚步,生怕南辰听到。
话说今日便是柳姨娘的死忌,奶娘和紫菱道坟前去祭奠,因怕遇上林家众人,便吃罢晚饭黄昏十分才动身,这会儿刚刚回来,紫菱一瞥眼便看到林旋儿的背影,忙赶着上前叫她。
林旋儿这头生怕被南辰知道了,会给两个人带来危险,于是便加快脚步往前走。
紫菱见一喊她她便往前跑,便卯足了劲儿赶上来,用力抓住她的肩膀大声道:“姑娘!”
南辰听了,转头过来看,正巧看到紫菱抓住林旋儿,又听她口中大喊姑娘,停住脚步,颦眉看着林旋儿。
这闹市区,他该不会就在此处杀人吧?林旋儿只觉得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绵绵的汗珠来,心惊肉跳,不敢回头,只小声道:“你认错人了!”
紫菱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不停地哭,见她不承认,只硬生生扯住她不放。
那里奶娘也踉跄着赶上来,来到她面前,仔细打量她的脸,手中的篮子掉在地上,糕饼果子洒了一地,林旋儿的心猛地抽了一下,这才想起,今天原是母亲的死忌!于是也潸然泪下。
“旋儿!”奶娘扶住她的脸,痛哭失声,大声喊道:“旋儿!你是旋儿!为什么不认我们,这半年你到底上哪儿去了!旋儿!我的旋儿!”
奶娘这一哭,紫菱也抱住她哭个不住,她自己也忍不住了,抱着她们二人便也哭了起来。
好长的别离,还以为这一别就是一生了!没有想到还能这样相见。
奶娘消瘦了些,紫菱长大了。
她难忍心中悲苦,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南辰踱着脚步,慢慢向她们三人走过来。
林旋儿心头一惊,慌忙挣脱奶娘和紫菱的手,伸开双臂挡在两人面前,瞪大了眼睛看着南辰。
卷一 昔日又复来 111。妙解
111。妙解
南辰看她那架势,猜到她心中所想,便笑着摇头道:“既然见到了,回家再说吧!”
林旋儿听到他这样说,整个人都松了下来,浑身无力,大汗淋漓,仿佛虚脱了一般。
回家途中,奶娘上上下下将走在前头的南辰看了不知多少遍,本想问林旋儿他是谁,但又见林旋儿不住向她使眼色,不知何意,便也不开口。
家中一切如常,所有东西都还在,打扫得干干净净。
林旋儿带南辰正房里坐了,便命紫菱去烧水倒茶,自己则坐在一边,直勾勾地看着南辰。
南辰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便将头转向一边,林旋儿见了,忙对奶娘道:“我看你做了粘豆包,去取些来吧!我好久没吃那个了,怪馋的。”
奶娘听了,忙笑着点头道:“刚出门的时候才蒸好的,剩的都放在锅里,这会儿还热呢!我这就去取!”说罢笑着出去了。
林旋儿长舒了一口气。
南辰凑近她眯着眼看她。
林旋儿也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便将头扭向一边。
他站起来,又坐到她面前,瞪着她,口中只说:”还真是奇了!”
“有什么奇怪的?”林旋儿不解。
南辰十分好奇地看着她道:“英介亲自带她们去看了你的尸体,她们却见了你就跑过来喊你,丝毫不怀疑你,也不怕你。”
林旋儿心中自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