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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众人忙乱过了,立刻便捎人过去提亲。
怎奈这话远水救不了近渴,母亲同意往林家聘林旋儿去,魏书谣心中虽好受些,但却仍旧郁郁寡欢,他这剃头挑子一头热的病根算是坐下了,魏夫人心焦,却也知道若时机不对,非但好事不成,更只会弄巧成拙,所以也只能一日三遍着人去打听着。
玉姗倒也渐渐好了起来,头一件便想起了魏书谣与林旋儿的亲事,她倒不是心疼魏书谣单相思的痴病,却只是想到家中有多处透支的地方,若没有魏家的贴己,恐怕维持也艰难些,家里的女眷们每日吃穿用度不少,又有丫头小厮们的月钱,除了林敖的俸禄便没有别的来头,家中的开销却一日大似一日,维持也愈发艰难了,这出口大入口小的家,难当。
前些日子里,宫里头的公公出来办事,便顺道捎了巧儿的信儿回来,只说了在宫中一切都好,却张口便向玉姗借二百两银子,却又不说是要的,只一口咬定了是宫中俸禄还未到,自己等着使银子,待有了便还,玉姗只稍稍犹豫,那公公便一脸不高兴的,这些主儿,才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家道日渐艰难,又加上魏夫人已托人来问过很多次,旁的尚可放一放,促成了这个才是要紧。
只想到这些,她心下也着急,于是便命人赶着往云夫人房中将事情回了,也正中了云夫人下怀,婆媳二人一合计,便立刻送了帖子去,请魏夫人过来吃酒还席,虽不提及旁的,但魏夫人心中早有灵犀,自不必说。
这魏书谣只听了母亲要到林家去,便立马得了仙丹一般,从床上起来要跟着去,魏夫人磨破了嘴皮子,只说他即便去了他也见不到林旋儿,女眷们会面,是决计不会让男子共处一室的。
魏书谣却坚持,他只道:“母亲说的我都知道,但凡只要能够在她门口站上一站,知道她就在里头,我心里也是舒坦的,求母亲一解儿子的相思之苦!”
既是这样说了,魏夫人唯恐不让他去,他又犯了呆病,于是只得答应了。
母子二人来到林家门前,蒋孝见魏书谣也来了,忙引过去与林敖相见,命小厮用软轿将魏夫人送入园中。
云夫人、玉珊婆媳早在园里候着,只等她前来。
魏夫人坐了,身后的婆子将一些礼物送上,又说了一些闲话,玉姗便笑道:“姨妈这次来,我真羞得慌,原是想找人来唱戏的,只是这些日子听得城中闹了鼠疫,城中人人自危,都怕引进病来,只得作罢!如今让姨妈干吃酒,也不是咱们林府待客之道,若姨妈不嫌弃,我有个妹妹单名旋字的,弹得一手好琴,可献丑于席前,不如找了她来弹奏一曲,为姨妈添些兴致岂不好?”
这话让魏夫人喜出望外,虽儿子说得这旋姑娘天上有地下无,自己却并未见过,如今正思量该如何见上一见,听得玉姗此话,心中不由高兴起来,她果然是我的亲侄女儿,倒是解得我一番心思,忙笑着答了。
玉姗见了,方才转头对蒋孝家的道:“你去让旋儿过来一趟,带着琴,只说咱姨太太来了,让她席前弹琴。”
蒋孝家的应了便去,来至林旋儿屋子前头,只在门外轻轻地道:“旋姑娘在么?”
紫菱掀帘子出来,瞧见蒋孝家的,忙道:“姐姐来了,屋里坐吧!”
“不坐了,姑娘在么?这会儿太太和奶奶在园里款待贵客,只求姑娘过去弹琴助兴呢!”蒋孝家的一面笑,一面进屋去。
紫菱笑道:“在呢!这不正看书呢!”说罢便回头对林旋儿道:“姑娘,蒋姐姐来了。”
林旋儿方才就听得她说款待贵客弹琴助兴,便知是魏夫人来了,心中想,这等的便是她!口中只问道:“不知是哪里来的贵客?”
蒋孝家的忙躬身笑道:“是奶奶那头魏家姨太太来了。”
林旋儿忙起身笑道:“劳姐姐在外头候一会儿,我换身衣裳就随你去。”又对奶娘道:“妈妈且去帮我把琴找了出来,套上琴套儿。”
奶娘起身去了。
蒋孝家的听了,忙上前来道:“那我服侍姑娘换衣裳如何?”
林旋儿忙道:“姐姐是大嫂子跟前的人,如何服侍得我?快别折我的福了!”
二人又笑说了两句客套话,蒋孝家的这才忙出来,林旋儿只命紫菱找了衣裳来换,又在里头拉住她的手,悄声叮嘱她:“将我娘留下的银子和东西都收拾好了随身带着,待我出去了,便找奶娘拾掇东西,就说咱们今儿个就可以离开林家了!”
紫菱愣了一愣,前些日子姑娘曾说过要带自己和奶娘离开林家,当时奶娘还说着是说笑,她也既没当一回事,不想今日姑娘便这样说,忙也悄声问道:“可是近日便要走么?”
林旋儿又道:“正是。你二人只收拾细软便可,粗苯的东西一概不带了,动作要快些儿,前头有什么都不着急,只管收拾东西便是了,随身带着!”
紫菱还想再问,林旋儿见外头蒋孝家的等不及催了,便才又小声道:“记住,全都系在身上,千万别让人发现了才是。”
紫菱忙应了,林旋儿从屋里头出来了,只见奶娘也带了琴出来,林旋儿对蒋孝家的笑道:“烦姐姐拿着罢!紫菱这丫头粗手笨脚的,奶娘又年纪大了些,只怕贵客面前丢了丑倒不好说。”
蒋孝家的接了琴,并自己带来的几个小丫头子,抬了林旋儿的琴,又让她上了竹椅,往园里走来。
林旋儿伸手轻轻摸出自己的怀中的几粒蓖麻籽儿,掏出帕子掩口,悄悄塞入口中,生咽了下去。
两顿饭的功夫,一行人款款来至园中,远远便看到魏夫人坐处,蒋孝家的忙命人将竹椅放了,又笑对林旋儿道:“姑娘,烦您轻移几步,太太奶奶都坐在那头!”
林旋儿笑而不语,一面向前走,一面悄悄打量着院中席前的几人。
魏夫人,这个女人曾经与她朝夕相处了十年,叫了十年的婆婆,人情浅薄,对于她来说,林旋儿,不过是魏书谣的一个玩具罢了,她只望着自己的儿子高兴,至于玩儿哪个玩具,她是不在乎的,如今端坐在云夫人身边,正打量自己,像是“前生”自己在她前面痛哭过多少次,她何曾动容过一次?
再说魏夫人远远见一个女孩儿聘婷袅娜而来,至如仙家飘逸,又似骄柳胜风,眉目之间说不尽的清秀隽美,道不出的花容月貌,一时间不觉也看得呆了,心中只道,先前还想,书谣也是见过写个女孩儿的,当中也不乏美人儿,只不过远远瞧过一眼这林家旋姑娘,便念念不忘,抓心挠肺,未免太过痴傻,如今一见,自个儿也都只觉美貌不可方物,难怪书谣对她如此痴情,果然是个绝色的人儿,心中也愈发满意起来。
林旋儿行礼作福,又问候了魏夫人,慢慢坐下,轻轻挥动灵巧的手指,拨弄琴弦,乐声便如行云流水一般娓娓而来。
琴音时而高昂,如万马奔腾,如大鹏展翅翱翔于云端,时而低吟,如流水潺潺,似万条清流逶迤山间,时而直入云端,时而潜入深海,声大之时如疾呼,乐小之时如私语,高低起伏均有意境,错落有致皆有层次。
可惜了底下的众人并不是喜爱琴乐之人,并不识得这响遏行云的绝妙音律,只顾谈笑,魏夫人心中大喜,她虽不识音律,但听着热闹,便笑问云夫人道:“旋姑娘才貌双全,是绝世的好女子,如此好音律,为何不和乐而歌,岂不更妙?”
云夫人见魏夫人满意林旋儿,大喜,对身边的玉珊笑道:“亲家姨太太既说了,待会儿你就让旋儿唱一曲便是。”
众人又忙着吃酒,又忙着说笑。
一曲未毕,却见林旋儿忽然面如土色,满头大汗,不过一会儿,捂住了胸口,便呕出不少污物来,惊呆了众人。
卷一 昔日又复来 60。中计
60。中计
众人都慌了手脚,忙上前去看。
林旋儿只吐个不住,倒了茶去也吃不得一口便又忍不住呕出来。
魏夫人定睛一看,只见林旋儿脸上表情十分痛苦,她虽世家为医,但却只是管些个家务事,并不谙此道,忽想起魏书谣亦在府中,忙上前对云夫人道:“夫人,若不见怪,犬子今日也跟来了,他如今掌管满福堂,也是大夫,尽得我家老爷真传,医术也十分了得,就让他入来同旋姑娘把脉诊治一回如何?”
云夫人三魂早去了七魄,见旋儿呕吐污秽之物,嫌恶避之唯恐不及,见魏夫人主动提出让魏书谣诊治,便点头道:“如今这么病着,性命才是要紧,哪里还管得男女之嫌?”说罢对身边的小丫头子吩咐道:“快快去请了魏公子来!”
一旁的玉姗慌忙命蒋孝家的赶去林敖书房中找了魏书谣来。
林旋儿便知自己是方才服下的蓖麻籽儿中毒,此刻虽腹痛如绞又呕吐不止,但心中却无一丝惧意,以她常年的经验,这蓖麻籽儿是极好的外用药,但内服却有剧毒,若达到一定数量,会即刻中毒身亡,自己不过只吃了四五粒,成人只不超出二十粒的分量,并无生命危险,只过程痛苦些,如今头也开始发痛起来。
她早已经想过,自己除非出阁,否则想从这林家全身而退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单说云夫人,好端端的一颗摇钱树,她又怎么舍得放手?
即便逃了出去,也只能偷偷摸摸见不得光一辈子,不如索性光明正大出去。
所有的事情都被她在他的计划之中,分毫不差。
魏夫人过来一定会带上魏书谣,那厮如今对自己垂涎三尺,自然会不顾廉耻跟着来,如此便正合了她的心意,最好的是,魏纪如今虽已官拜六品院判,但终究医术了得,王宫贵族多都找他出诊,他不好推辞,这时间自是不得闲儿的。
来的是魏书谣,所有的事情都好办了!
糊弄行医数十载的魏纪是件难于上青天的事情,但糊弄魏书谣,简直易如反掌,跟他一起整整十年,他是个什么样儿的“名医”,她比谁都清楚,不过名声好听些罢了,内里仍旧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
这蓖麻籽儿是她前些日子在院中摘的,府中无人知道这是什么,也无甚用处,便放任其自生自灭,却长得枝繁叶茂。
之所以选择服下蓖麻籽儿,是因为近来鼠患横行,蓖麻籽儿中毒虽然与鼠疫有着很大的差别,但魏书谣是绝对看不出来的,尤其是当病人看起来十分邋遢肮脏的时候。
她敢打包票,只要他看到自己连连呕吐,魏书谣不仅连走上前细细查看都不做不到,而且立马就会断定她得了鼠疫。
只要得了这个结论,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逃离林家这个牢笼,也许应该这么说,被赶出林家,永无后顾之忧。
到目前为止,事情进展十分顺利。
不过一盏茶功夫,魏书谣果然从游廊上飞奔而来,身后还跟着林敖和府里的几个小厮,蒋孝家的忙从里头端了个屏风过来,又拿了褥垫来,玉姗喝道:“都说大夫要望闻问切,这样遮住了还怎么看病?都不是外人,况且书谣虽是个哥儿,但也个大夫,如今旋儿且病成了这样,正经看病要紧,这些无关计紧要的礼数都先放一边儿去吧!”
蒋孝家的听了,忙又将屏风撤了,只扶住林旋儿坐定在椅子上。
魏书谣猛地跑过来,林旋儿只见他的脸就一阵阵直翻恶心,故意伸出头去,吐了他前面的对襟褂子上全都是污物。
魏书谣躲闪不及,只呆呆站了一会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才又接连向后退了两步,一脸嫌恶地盯着她看,心中只觉之前看到的天仙,如今不过是路边野花野草,骤然升起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