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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林敖方才恍然大悟,自林府中女眷去了那魏家之后,魏家的繁华气派、挥金如土便人尽皆知,又听得那魏家只有一独子名书瑶,自己尚未见过,今日一见,竟长得如此青年才俊,一表人才,不由得心下欢喜,忙也站了起来,以弟称呼,又亲热地问他读了什么书,年方几何,可曾娶妻,有无别号,聊得火热,不消多时,便熟络起来。
一时间两人竟相见恨晚起来。
桌上摆了三碟枯果,三碟鲜果,一壶清茶。
身后的丫头们倒了茶来吃,自是惬意。
闲话半日,魏书谣方才问道:“只看大哥脸上有些怒色,不知是否府中有事?”
林敖虽与他和契,却也只觉那是家丑,不便宣扬,更何况心中只想,说与他听也无甚益处,魏家虽家底甚厚,却也不过是十品医官,也不过叨这祖父的光才得以官袍加身,自己一个二品镇国尚且要靠边站,他魏家又能做什么呢?因而决口不提林铭之事,只推说进来事忙,闲来逛逛。
魏书谣也不再追问,不过一会儿,又有人端上六碟菜来。
林敖也不甚细看,只看到酿江瑶、文思豆腐、猴脑羹,其余也不曾细看,一时魏书谣用命人将好酒拿上来,斟酒与林敖对饮,林敖只因心中牵挂梁大人一事,也无甚胃口,便胡乱吃了一些,席间虽侃侃而谈,却也有些闷闷不乐。
饭毕,又有人送入六碟菜来,林敖也只是心不在焉,胡乱吃了一些,又同魏书谣聊了几句,便命蒋孝出去牵马,自己则与魏书谣告别。
魏书谣忙起身送出来,刚出门,正碰到梁大人迎面而来。
卷一 昔日又复来 33。妙极
两人不期而遇,难免有些尴尬,今日辰时林敖已着人前去递上拜帖,他又借故推辞,不想今日却在此处遇到,一时有些词穷,旋即面色如常,只过来寒暄几句。
林敖自知他推辞不见,心中震怒,却又思虑便是有事求他,便也不好发作,只客气两句便自行走开,魏书谣一直将他送至楼下,又鞠躬道别,一时间又折回楼上。林敖回头,却见那魏书谣与梁大人攀谈甚笃,颦眉停步,站在楼下堂中,细细打量。
看来二人交情匪浅,林敖冒出一个主意来,便兴奋转身出门,蒋孝早牵了马候着,扶他上马,自己也上马,二人并驾齐驱,林敖方笑道:“今日也不算白来一遭,三弟的事情总算有些眉目了。”说罢便意气风发扬起马鞭,向前奔驰。
蒋孝家的忙跟了上来,又笑:“爷,是否已与那梁大人谈妥。”
“那厮本就是个眼睛长在头顶的,我原恨这种仗着皇亲国戚身份便故作高傲之人,只是无奈三弟之事须得求他,才忍气吞声,以我二品镇国拜帖求他,他反倒仗着自己手中那点儿小权轻佻起来,实在可恨,如今我有一条妙计,只当无需我出面,若是谈得妥当的话,只怕是连银子都不需自个儿使了。”林敖眉开眼笑,眼前浮现魏书谣与那梁大人热议的样子来。
这话让蒋孝有些吃紧,不甚理解,今天早晨尚且愁眉苦脸,如今这下却阴霾尽空,喜出望外,见这大庭广众不是说话的地方,便笑道:“原来如此,我还当爷今日舒畅,原是因为那‘十八簋’呢!”
林敖勒住马,猛地回想起今日早饭中,三碟枯果,三碟鲜果,第一份六碟,第二份也是六碟,加起来刚好十八碟!原来那便是有名的“十八簋”!他一心只想着林铭的事,且不留心,如今方才恍然大悟。
蒋孝见他那神情,便猜中他不知,笑道:“我的爷!那可是上千两的酒席,您就那么随便吃吃,未免暴殄天物了!”
此时林敖也笑:“只听得你大奶奶说着魏家如何富庶,如今一看,这魏书谣花了上千两的银子吃一顿饭,眼也不眨一下,便知她所说不假,只可惜了我满怀心事,不然细细品来,作诗一首,岂不是能改明儿带你们一同去尝一尝!”
两人说笑间已回到府中。
林敖将马缰扔了,便径直来到玉姗屋中,一时玉姗正在吃饭,蒋孝家的在门口伺候,见林敖来了,忙起身通传,玉姗忙让出东边位子,紫霞赶着接了他身上的斗篷放好,又忙去盛饭,玉姗笑道:“爷可真赶巧了,今日魏夫人着人送来一只活鹿,我这正愁呢!咱们园里比不得他们魏家,这一头活鹿要放在哪里养活。今儿个你回来了倒好,让他们杀了吧,你和二弟喝些鹿血酒,把鹿茸给娘送去,鹿肉就置办酒菜分发到各屋子里去吧!”
“依你的意思办去吧!这些事情向来都由你操心!”林敖想起当日说这门亲事的时候,是云夫人应逼着的,他心里极不中意,可见如今却是好性儿,懂得迎合讨好自己,又能操持家务,心下也渐渐喜欢起来,今日又有事同她商议,便支坐在炕沿上,盘腿看着她吃饭。
等她吃罢饭,漱了口,紫霞倒了茶来吃,林敖方笑着将茶碗从紫霞手中接过来,笑着放在她面前。
玉珊见他如此,忙起身接了还礼,当下心中便打起鼓来,莫不是他又想收了那个屋子里的丫头,要到这里来讨情?口中便只笑道:“大爷今日如此,教我怎么受得住?如今爷已是二品镇国,快别这样吧!折煞我了!”
林敖脸泛红光,笑道:“你我本是少年夫妻,理所应当相敬如宾。”说罢便吩咐紫霞及众丫头们出去,向前坐了坐,才道:“我这里有事跟你商量。”
玉珊猜不出他要说什么,只是往着他,道:“大爷请讲。”
“三弟几日前吃了人命官司,如今人已被拿在顺天府牢中。”林敖讲完,玉珊唬了一跳,才忙道:“怪不得这些日子都不曾听他在院中咧咧,昨儿个蒋孝家的送些佛经过去,说是惠姨娘说是身上不好,着玉纹出来接了,那玉纹眼眶儿还红红的,蒋孝家的问她她也不说,便回来了,我们都只当是拌了嘴,谁想竟是那么大的事儿!”
“这事难办,已有几日了,今儿个我在金安轩遇到了魏书谣,聊了两句,头里我们都不知道,他原是和那顺天府尹梁大人极好的,走了不少岔路子,我的意思是,如今便是让他们魏家搭着手把三弟给办出来,至于其他的事情,咱们再议!”林敖心中打起来算盘,这人情头上的事情,若能不使银子便不使,少使银子就少使,毕竟自己个儿的人在人家手里压着,若是事情办得不济,因为这一点子事就倾家荡产的也大有人在,素闻那林大人是个深水潭子,又从未交代过,前几日舅父云浩就曾提点过他,这事儿若是办得好了,几千两银子也是须得使的。
父亲的丧事刚完使了不少银子,皇上的赏赐也不过就那么些东西,还得好好供着,家中又那么多人,外头不过只有几亩薄田收租子,前两天庄上的陈忠过来说,今年挨了霜冻,收成也少了,进贡自然也不多,勉强维持也还成,可是这上哪里去淘弄那几千两银子去。
玉珊心中也思虑了一番,又做到林敖身边道:“爷!这事儿还得我去办!你是男人家,总不好平白地开这个口,若是被人拒绝了更不好,这样你看可好,我明儿个先打发人送张拜帖子给那魏夫人,自己去了魏府,把这事情细跟魏夫人说了,从她那边吹吹枕头风,若是魏老爷同意了便让你们爷们去办,若是不同意了,说道起来,你也就全推到我身上,只说女人家没有见识,瞎着急,数落两句也就罢了。”
林敖听完大喜过望,自然笑道:“如此甚好!这魏纪是个聪明人,得了咱们的势才入的官场,更何况,我还有一条妙计,他既是浮慕之人,听了我这个,管饱教他不能拒绝。”
说罢,便如此这般地将心中的打算说与了玉珊,玉珊赞服不已,便命人即刻写了拜帖送至魏家去了。
卷一 昔日又复来 34。奸猾
再说那魏夫人接了玉珊拜帖正自奇怪,恰遇上魏书谣前来请安,将今日遇到林敖的事情说了一遍,事情前后一通,便也猜出了个大概,早先听说林家三爷惹上了官非,看那林府女眷又来赏花,都只当是传讹,如今看来,十之八九是真事。
魏书谣只对母亲道:“想必今日大爷见我与梁大人在廊上闲话,便看在了心上,此刻大奶奶拜帖,大概是投石问路罢了,定是想通过我们与梁老爷疏通,他们必是不知那梁老爷的为人,既贪得无厌又杯弓蛇影,亲不得也远不得,即便与我们来往了那么多时日,也不见得真会帮这忙的,更何况,这是人命上头的事情,又是天子脚下的,只怕咱们舍得花银子,这梁大人也未必敢徇私。”
魏夫人听了,点头道:“我只怕这事难办,咱们就算真有通天的本领求得梁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轻定也要判个充军流放,林家又怎会满意?只怕咱们到头来是两头不讨好儿!”
“正是!”魏书谣也点头道。
“即是如此,那这就打发人过去,就说我身上不自在,回了她吧!先对付过去,后话再议吧!”魏夫人也怕平白卷入是非,弄得里外不是人。
两人正说话,只听得廊外脚步声。
来人正是魏纪,掀帘子进来便见母子二人愁眉不展,便笑着坐了,魏夫人忙叫小丫头倒水洗手,又亲自斟茶来给他吃。
魏纪吃了一口茶,方才从怀中掏出两个状元及第的小金锞子,递与了魏夫人道:“将这个收好罢!今儿个我去问诊,老阁老心中高兴,便赏了我这个,可好生收着。”
难得见他如此高兴,魏夫人也乐了,命人拿到房中收在大柜子的顶格中,魏纪忙笑道:“你亲自去收罢!她们那粗手笨脚的,仔细摔了!”
魏书谣忙起身笑道:“还是让儿子去吧!母亲今日有事劳心,正愁呢!”说着就拿了金锞子往里屋去,小丫头忙抬梯子跟了去。
魏夫人见了,方才又坐下了,笑道:“我当时什么稀罕的物件,这东西平日里赏了人玩的也不止几百个,都不眨眼儿,今儿个怎么宝贝起来了?”
“你哪里知道,这是当今皇上御赐之物,有几个人能得了的!”魏纪笑吟吟地看了她一眼,又问:“我进来前,你们娘儿两个在闲话什么?书谣为何说你正愁?”
其实魏夫人怕惹了麻烦,却也深知林家与太医院使司大人的渊源,不能得罪,话说要回,但心中正犹豫,见魏纪问了,便将事情如实说了一遍。
那魏纪听了,笑道:“幸而我今天回来了,不然的话,夫人可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了!”
魏夫人便问:“是何意思?”
“你只管请她来了,看她如何说话!”魏纪成竹在胸,笑道隐晦,又道:“等她明日来了,你自然就知道了,但只记住一条,不管她说的什么,只应了便是!”
魏夫人得了这话,便差人回了玉珊。
第二日一早,玉珊果然来了。
魏书谣正坐在屋子里说话,一听人说林家大奶奶来了,忙着从侧门躲出去回避了。
一时玉珊进来了,魏夫人让了坐,又命人上些茶果,两人说了一回闲话,玉珊只见她桌上盛果子的是一只玲珑剔透的玛瑙盘子,便笑道:“姨妈家中各式摆玩很是讲究,这些个东西也不是俗人配使的,想您也是个大家门户的小姐,贵府祖上也是做过京官的,只是后来没落了,如今姨父也有幸入宫做了御医,说句不怕您恼的话,官儿是做了,只不过也是只有任人差遣的份儿,也是那鸡尾把上的杂毛。”
说罢故意叹了一口气。
魏夫人听她话中有话,便忙道:“咱们是一家人,大奶奶说话我怎么会恼呢?这也是实情,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