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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一个个的,都是吃里扒外的。”秦云妆厌烦地将手边染色的花汁摔到地上,推开几个正在伺候的丫鬟,恶狠狠地盯了她们一阵,又看着桂妈妈道:“我不管,今日傍晚我从宫里头回来的时候,一定要知道疯人塔那边的消息。”她继而又朝着这余下的几个丫鬟喊道:“还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快滚,涂个指甲都涂不好。”
这三个丫鬟也是前阵子才被调来服侍秦云妆的,也就是在前一阵,秦云妆性情大变,由人们口中过去那个端庄大方的秦家大姑娘慢慢地变成了一个极爱发脾气,蛮不讲理的野蛮小姐,这丫鬟也是换了一拨又一拨,始终没有一个让秦云妆满意的。
一列丫鬟如蒙大赦一样的退了下去,秦云妆闭着眼睛,想着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出发,可自己的心情却似沉到了海底,得不到疯人塔那边的消息让她始终不安心,她头托着额头,另一手慢慢揉捏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忽而听到门吱呀一下开了,紧接着似乎飘来一股好闻的让人心旷神怡的味道和捡起装着花汁的小瓷瓶的声音,以及整理案几的声音。
“我不是让你们都滚了吗?”秦云妆怒然睁开眼睛,却看到一个模样虽然丑陋但看着还挺老实的面生丫鬟在收拾着方才的狼藉,听着秦云妆一喊,立刻收住了手,侯在一旁,不敢出声。
美人向来容易对容貌丑陋的人放松戒备,看到这小丫鬟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秦云妆的口气虽然依旧暴躁,可是心里头似乎平缓了一些:“没眼力见的,谁让你进来的。”
“回大姑娘,是伺候大姑娘的几个丫鬟姐姐说大姑娘屋子脏了,让奴婢来收拾收拾。”
趁着自己发脾气的时候派人进来,这丫鬟明显是被那几个丫鬟耍弄了,看来这丑丫鬟果然是个憨傻的人。
“行了,收拾完了就走吧,”秦云妆好气没气地道,转而话锋一转,又道,“我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
“奴婢是大少爷前两日送到大姑娘房里来的,说是奴婢的化妆和梳头的手艺好,让奴婢来服侍大姑娘。”
秦云妆眼神忽而一亮,听说这丑丫鬟是大哥送来的,顿时觉得亲近不少:“你化妆和梳头的手艺当真不错吗?我之前怎么没听人提起过。”
“奴婢生得丑陋,哪里比得上大姑娘国色天香,仙女儿一般的样貌,平日里奴婢对大姑娘也只是敢远远地看一看,在心里头感慨,这世上怎么会有生得像画儿里走出来的一样的人,想着若是能替大姑娘这样的美人涂一回丹蔻,梳一回发髻,奴婢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这番话说得极为契合秦云妆的心思,她爱美,亦爱赞美,更是爱这种丑丫鬟对自己的仰慕。
“既然这样,本姑娘就给你这样一个机会,”秦云妆努努嘴,示意着自己手上还没涂完的丹蔻,“你将这些替我涂完,若是当真涂得不错的话,自然有赏。”
这丑丫鬟听闻,就像是受了很大的恩惠一样,跪下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接着捧着秦云妆的手视若珍宝一般地替秦云妆调配起花汁来。
因为这个小插曲,使得秦云妆最后出现在太尉府门口的时候已经晚了一刻钟的时间。
秦玉暖今日穿着一件茜色水纺纱的上衣,下身则是冷长熙扮作苏成海时送来的那一匹天蚕丝做的一件曳地罗烟裙,淡淡地施了一层脂粉,樱唇不点自红,头上别致地斜插着一朵秀气清丽的栀子花绢花,这是昨日冷长熙特地派人告诉秦玉暖,说太后娘娘最爱栀子花,虽然说不必附和趋势于太后娘娘,可是秦玉暖记得冷长熙说过,太后娘娘是他极为敬重的人,就因为这点,秦玉暖也愿意同样以一种敬重的心态去打扮赴宴。
而这一身华美艳丽,涂着艳红丹蔻的秦云妆出现在府门口的时候,恰好和秦玉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秦云妆依旧是那么光艳照人,鲜艳夺目,只是历经了这么多事之后,大家似乎都觉得这个笑容和气,待人和婉,如今还被封为了平郡主和冷大将军定了亲的秦玉暖更加可人。
“大姐姐来了。”秦玉暖笑着迎上去。
在秦云妆的心里,秦玉暖这副嘴脸无疑是恶心的,可恶的,可是她不能发火,这外头一直等候的马车是宫里太后直接派来的,无论是从车夫还是侯在一旁的公公嬷嬷太监都是太后的人,她必须要装得漂亮,装得大方。
“实在是不好意思,身子不适,所以来晚了。”秦云妆欠了欠身子。
“是吗?大姐姐不舒服?那宴席?”秦玉暖拖长了音调。
“自然也是要去的,”秦云妆抢白道,她立刻又察觉到了自己的过于激动,略显失态,抚了抚胸口道:“既然这是太后娘娘宴请,无论发生什么事,云妆都要坚持赴宴的。”
“是吗?”秦玉暖低头微微一笑。
“哟,这马车真是漂亮。”秦云妆一眼就瞅见了停在正门口的一辆四驾马车,原木色油光水滑的车辕,紫色打底黄色撑面的马车帘子,就连那坠在马车窗户上的穗子都是上好的丝绸缎子,窗户是镂空的,马车顶上还特地开了一个天窗供坐在马车厢里的人在这炎热的夏季可以吹到丝丝凉风,这外头就是这般贴心舒适,更是让人浮想联翩这马车里头该是多么的精致华丽。
“玉暖也觉得不错。”和秦云妆一惊一乍相比,秦玉暖显得十分淡然,但是眼眸里依旧流露出丝丝欢喜,也被太后娘娘派来的那些人看在眼里,更是觉得这个秦三姑娘既是个懂事的也是个稳重的。
“行了,大姐姐,咱们也快走吧,已经不早了。”秦玉暖提着裙摆准备上马车,却发现秦云妆下意识地跟了过来,她自然是以为这好看的马车要么是给她这个太尉府嫡女准备的,最次,也是让她和这个庶女同一辆马车罢了。
“秦大姑娘,这是我们三姑娘的马车。”满儿突然微微一笑,拦在了秦云妆的跟前,又朝着后头一指,朗声道,“大姑娘,你的马车,在后头。”
秦云妆一怔,随着满儿指的方向看过去,秦云妆只看到了一辆标致着太尉府的旗帜的再普通不过的马车,虽然也经过了精心的装饰和布置,可是和秦玉暖这一架威风的四驾马车相比,简直就像是个腌菜棒子,根本拿不出手。
“我不要坐那辆。”几乎是脱口而出,秦云妆最近脾气大,却是一下忘了这周围可都是太后娘娘的人,虽然她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可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哪能收得回。
秦玉暖已经坐上了马车,秦云妆这一句她听得一清二楚,她笑着挑开那柔软的马车帘子,看着秦云妆微微一笑道:“若是不愿意坐马车,大姐姐也可以选择走过去,只不过,皇后娘娘那么喜欢大姐姐,就算大姐姐走到明天才到,皇后娘娘也一定不会怪罪的。”
秦云妆的眼色立刻就像是毒辣的飞矢一样射过来,秦玉暖却只是温婉地一笑,眼神那么一挑,却是气势十足地筑起了一道隐形的屏障,将秦云妆所有的不满都反射了回去,眼神交锋,秦云妆怎能斗得过她。
看着秦云妆极为不情愿地上了后头那一辆马车,秦玉暖又吩咐满儿道:“这夏日炎炎的,随行的嬷嬷和公公也渴了,满儿,送些茶水钱过去。”
如今的秦玉暖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文钱都得精打细算的穷酸丫头了,金蝶绣庄如今在江南越做越大,沈寻反而也放手让秦玉暖管理,如今她可是金蝶绣庄最大的大东家,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富婆了。
马车停在了朱雀门,应邀的小姐们都已经进去了,却是还有一辆马车和秦玉暖一行人一样晚到了许多,在门口接受排查。
看着马车的装潢,秦玉暖一眼就可以认出,是上官府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上吊自尽
上官府的马车,里头坐的自然就是上官仪了。
果然,秦玉暖看着今日打扮得也极为精心的上官仪从马车上下来,头上的红宝石金步摇清脆地撞击,发出好听的银铃般的声音。
恰此时,上官仪恰好望着一看,看到了前来赴宴的秦玉暖和秦云妆,忽而嘴角微不可察的一扬,带着些异样的兴奋和欣喜,同时,也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鬼魅,秦玉暖一直觉得,自从上官让死后,上官仪虽然在人前已经恢复了过往那活泼开朗的样子,可是她的眼神却再也纯粹不起来,始终夹杂着很复杂的东西,嫉恨、仇怨和不甘心交织起来的东西。
“你居然也来了。”上官仪抬起高高的头颅,看着化得浓妆艳抹的秦云妆,嘴角带着轻蔑,“窦家倒台,你还有心思参加宴会?”
“你不也来了?”秦云妆不甘示弱,这是她第一次和上官仪交锋,虽然她早已知道自己和上官仪的关系早已决裂,这一次交锋在所难免,可是如今看到有些脱胎换骨的上官仪,她的心头还是不那么安稳。
忽而间,看着秦云妆这一身艳丽的打扮,上官仪突然明白了秦玉暖为何会容忍秦云妆一同前来,嘴角更是肆意地扬起一种得逞后的暗笑,对着秦玉暖道:“你果然是个高手。”
一句不明所以的话,让秦玉暖微微福了福身子,让秦云妆确实莫名地紧张起来。可是当她一旦想到昨夜秦临风搂着她说的那句“我会和你一起进宫,暗中保护你的”,她的心似乎又放了下来。
三人赶到宴席上时,宴席已经开始了。
当今的大齐太后娘娘,宁王府老王妃是同胞姐妹,同样出身门第高贵血统纯正的靖国公府,只是二人虽然是一母同胞,但姐妹情分却没有外人想象得那样深厚。
想来也是,当今太后可谓是巾帼英雄,不仅为先帝生育了一子一女,当年更是跟着先帝打天下,身怀六甲,手敲战鼓,在齐军将要溃败之际大着肚子在流离飞矢之间激励三军将士的士气,最后以少胜多,成就了军事上一大奇迹,那一站战,也是大齐稳坐中原的最关键的一战,也是自那一战后,大齐将北狄彻底赶到了鹿关以北,一统中原。
这样的太后,无疑是闪光的,果敢的,其事迹也被写入了大齐的史册和供女儿家启蒙的女则和女训当中。
而宁王府老王妃亦是没有示弱,当年跟着宁王平定叛乱,出谋划策,以一己之力保全整个澶州城的故事也被人们广为传诵,甚至有人夸张地说,若没有靖国公府这对姐妹花,大齐统一中原的时间将要被推迟二十年。
而越相近,功勋越光彩熠熠的两人之间的情谊却往往会参杂着其他东西,尤其是在这两个聪明绝伦的妇人之间。
秦玉暖入席的时候,宁王府老王妃正是在朝着太后娘娘举杯道:“妹妹这一杯正是要恭贺姐姐大病痊愈,也祝姐姐身体安康,万寿无疆。”
秦玉暖很清楚宁王府老王妃口中的“大病”是指的什么,那便是窦家,自大齐建立以后就让先帝和太后娘娘视若毒瘤的窦家。
太后娘娘的余光不经意地一瞟,看到了秦玉暖的到来,而面对宁王府老王妃的祝酒亦是大方地抬起酒杯回道:“也多亏神医妙手回春,哀家才能康复得如此之快。”说罢,便是高兴地饮了大半杯果酒。
老王妃笑着回道:“姐姐还是少喝些,免得喝醉了,伤身。”
“伤身?”太后微微一笑道,“哀家一直都在醉着,一直都在伤身,再伤一点怕什么?”
“姐姐何出此言呢?”
太后朝着老王妃只是一笑,闭口不答,突然看向秦玉暖,一副惊讶且又惊喜的样子:“秦三姑娘可算是来了。”
秦玉暖连忙起身回礼道:“路上耽搁了些,还望太后娘娘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