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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波人又去了,陆陆续续又来了几波,周氏一口气调度完,都打发了去办事,笑睨着洛瑾瑶道:“看清楚了没,这便是当家主母的威风了。”
“我可不觉得什么威风不威风的,我只瞧见阿娘你操碎了心了,鸡毛蒜皮,事无巨细,样样俱到,太费神了。”
“这么一大家子,不费神又能怎么样,稍稍一放松就出幺蛾子。底下这些人,个个奸猾着呢。你现在跟着我什么也不必自己操心,但总有你操心的时候。绣楼可布置好了,往年每逢这种宴会,她总能出风头,搏一搏好名声,今儿个可没有她什么事儿,我倒要看看逼不逼的出她肚子里的毒来。”
石狮子被擦洗的光鲜亮丽,石阶上也每日洒扫的干干净净,那一扇红漆铆钉大门时时都仿佛新刷完漆一样,只是门端却空荡荡的,细细一观才发现是少了一块门匾。大门里头,通往正院的小径上落了一层花瓣,花园子里树枝花木东横西下,杂乱不堪,池塘里荷根也不知几年没有拔过了,腐烂淤积了半池子,远远的就能闻到水臭了的腥味儿。
正院,柱子门框漆彩剥落,窗纱也被太阳晒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屋里头,中间裂了一条大缝的穿衣镜里映出一个窈窕女孩,只见这女孩穿了一件捉襟见肘的鹅黄广袖衫,后头站着一个妇人,却是老夫人万氏的弟媳妇万孙氏,而那女孩则是孙氏的侄女孙菲儿。
孙氏左右看了看,见实在不像样儿,道:“脱下来吧,这件你穿不合适。”
孙菲儿是一副浓艳丰润的长相,她喜欢这衫的样式和花色,分外不舍,便道:“姑母,这件也给了我吧,回头我少吃几顿瘦下来就能穿了。”
“眼皮子浅的东西,你若成了国公爷的良妾,多少绫罗绸缎的衣衫裙裳没有你的。赶紧给我脱下来,若真让你穿了这身出去,丢了我的脸不说,你姑父若是知道了,非扇我不可。你那姑父,用句俗话说就是打肿脸充胖子,自家连饭都要吃不上了,还秉持骨气呢,骨气能值几个钱。白守着那么一门好亲戚长霉呢。他万家不求,咱们孙家求。就委屈了你要给人做妾了。”孙氏又从一堆旧衣里面扒了扒,找出一件水红色的春衫,比量了一下道:“换上这件我瞧瞧。”
孙菲儿微羞,红着脸道:“只要能帮大哥要个前程,我委屈倒不算什么,只是怕人家看不上。”
孙氏微微扬唇,自信满满道:“她敢不同意,菲儿你放心,国公爷最是孝顺我家那大姑奶奶,只要大姑奶奶一句话,你的事儿必成。至于那大姑奶奶,她听我的。”
“嗯?”
孙氏瞧着镜子里花骨朵一般的侄女,笑道:“你放心就是,有姑母给你做主。我只希望你得了富贵别忘了姑母,时常带了东西回来看望看望,就算你孝顺了。”
孙菲儿蹲身行礼道:“万不敢忘了姑母的大恩。”
姑侄俩个上了马车,孙氏又嘱咐道:“国公府里有两位小姐,大小姐你全然不必理会,只那二小姐是国公爷夫妻捧在手心里的珠宝,你尽心去巴结,那丫头我是知道的,没什么心眼,你对她好一分,她能还你十分,傻子一个,你多多亲近她,若是得了她的喜欢,事情就更好办了。”
“嗳,我记得了。”
“还有一件,我不能说你是我的亲侄女,我得说你是我娘家远房的亲戚,因家道中落投靠了我来,为了有个出路,这才给人为妾的,我若说你是我的亲侄女,我孙女茜儿是那府里正经的大奶奶,她往后可怎么称呼你?故此,你自己顾忌着些,既做了妾就要有做妾的规矩。”
孙菲儿被说的脸上虽不好看,但都一一应了。
鲁国公府里头,三夫人家的亲戚也到了,乃是三夫人的弟媳王李氏,这王李氏也带了个女孩来,名王燕佩,是王李氏亲生的。
王李氏来依规矩先拜见了老夫人,老夫人客气了几句便打发她娘们来三夫人的沁园。
“这个藏起来。”三夫人把一支嵌珠点翠金钗递给甄姨娘,“这个、还有这个,全都藏起来。”
甄姨娘瞧着几乎空了的首饰匣子,哭笑不得,道:“我的太太,昨晚上不是已藏过一回了,留着的都是您往日瞧不上眼的,这支嵌珠点翠金钗原不就是用来打发燕佩小姐的吗,您把这个也藏了,燕佩小姐占不着便宜可是要闹的,闹的难看了,丢的还不是太太的脸。听奴婢一句,这只钗就舍了吧。”
“那混账丫头就是个不要脸皮的,也不知李氏怎么教导的,就这样的丫头也敢肖想我的谦哥儿,门都没有。”三夫人鼓着腮帮子气道。
“什么门都没有,大姑奶奶,您说谁呢?”说着话,王李氏母女就到了窗下。
“姑母,您想我了没有,我可想您了呢。”王燕佩扑向三夫人一把抱住三夫人的胳膊吊在她身上埋怨道:“姑母,不是说好的吗,您怎忘了接我来住?姑母姑母,我听闻阿瑶又回来了,她这会儿还住在绣楼吗?我这就去找她。”
李氏一把拉住自己的女儿,道:“我知道你心眼里打了什么主意,但别太过分了惹得人家嫌恶。还有,阿瑶是成了亲的人了,哪里还能继续住绣楼,更何况你瑜姐姐还住在绣楼上呢,再有一个,人家已是成了亲的,卧房也是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乱闯的?一点规矩也没有,给我老实坐着。”
王燕佩闷闷不乐,眼珠子一转盯向了三夫人的卧房,蹦起来就道:“姑母你和我阿娘说话,我到你屋里玩玩。”
三夫人心里鄙夷,忙道:“甄姨娘,你快去屋里伺候着。”
王李氏冷哼道:“看把你吓的,给你侄女一两件首饰又能少块肉?当年你出嫁,陪送了多少嫁妆,几乎掏空了你们老王家的家底,我做弟媳的说过一句闲话没有?”
三夫人也哼了哼,道:“那些嫁妆可都是我亲娘留给我的,和你们可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若和我扯这个嫁妆的事儿,是想我说出什么好话来?你有脸听我就敢说。再说了,那时候你还没过门呢。”
王李氏轻咳了数声,低头装作喝茶不吱声了。
“哼。”
王李氏抬起头来笑道:“你也别说我,就说上次你们府上老太太七十大寿的事儿吧,大姑奶奶,你可是把我当枪使了,回了家我琢磨了半个月才琢磨明白,阿瑶那是多好多纯净的一个丫头,被你们折腾的去了半条命。”
三夫人脸色一变,假作拿帕子擦嘴道:“听不懂你说什么。”
王李氏“哎呦”一声,拍着三夫人的手背道:“咱们可是一家人,我还能拆穿你不成,你把心放肚子里。”
“来啊,把早上吃剩下的那盘蜂蜜杏脯拿来。”
一时丫头端了来放在小几上,王李氏瞧了盘子里剩下的,数了数,五个,登时就冷笑起来,“大姑奶奶,你可真看得起人啊。那好,那我就去找国公夫人说道说道去,我就说啊,那日我可不是不小心翻到的艳诗,可是有人引着我翻出来的,我笨啊,怎么就给人当了枪使。致三老爷被抓去判了徒刑我才知道,啊,原来是为了夺爵啊。阿瑶啊,真可怜了这丫头,全然是怀璧其罪啊。”
三夫人一把捂住王李氏的嘴将她按倒在榻上,浑身瑟瑟,声音发抖道:“你可别胡说。”
王李氏一把甩开三夫人的手,笑道:“家里老太太说你胆子小我还不信,这不我一炸你你就露馅了,果然是胆小如鼠啊。”
王李氏趴在小几上哈哈大笑。
三夫人知道上当了,顿时懊悔不已,恨声道:“李梅娘,有你见了我哭求的时候。”
王李氏笑道:“大姑奶奶别恨我,我也知道将来的大姑奶奶我可惹不起,但您这不是还没得到吗,我这是瞅准了几回也想噌个国公爷的岳母当当。”
三夫人佯作听不懂她的暗示,挑眉道:“诚哥儿已娶了我们老夫人娘家的姑娘,你想燕佩做妾?”
“看来大姑奶奶是真的不想更上一层了,那好,我这就……”说着就要起身。
三夫人一把按住王李氏,“谦哥儿的婚事我做不了主,是老夫人说了算。再说了,谦哥儿是次子,袭爵也轮不上他。”
“哎呦,我的大姑奶奶啊,您这是当我傻子呢。”王李氏扶正笑歪了的发鬓,道:“就你们家诚哥儿那德性,人家国公爷能看得上,若说国公爷要过继一个儿子过去袭爵也必然是谦哥儿,大姑奶奶,我家燕佩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段有身段,关键是屁股又大又翘,和大姑奶奶你一样,能生儿子。还配不上谦哥儿?嗯?”
此时三夫人已不敢说“不”,支吾搪塞道:“我真做不得主。若果然过继的是谦哥儿,谦哥儿的婚事也是大伯夫妻说了算,连老夫人也插不上手的,梅娘啊,我是真帮不上你。你也说了,燕佩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段有身段,何必在我们谦哥儿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王李氏冷笑道:“你们谦哥儿可不是歪脖子树,那是黄金树。周氏是个能耐人,国公府的家业在她手上不说比原来多了两倍,多了一倍也是有的,这些将来还不都是谦哥儿的。大姑奶奶,你别和我扯别的,你就说你同意不同意吧。正好,我也是要去给国公夫人问安的。”
“别。”三夫人憋着气道:“我同意了有什么用。”
王李氏换上一副笑模样,道:“你同意了,我就有法子让燕佩成为谦哥儿的正妻。就是周氏也不能不同意。侧耳过来。”
午后,阳光温煦,冷热正适宜听戏,清夏楼戏台子上小戏子们已粉墨登场,跪地给在对面雨花台上就坐的各位夫人太太叩头请安。
老夫人坐在中央,两旁左边是老夫人的娘家人,右边坐着三夫人并三夫人的娘家人,而周氏过来问候了一遍,听了一会儿便去忙了,临去前把洛瑾瑜招走了。
来至瑞华堂,周氏将洛瑾瑜按坐在暖阁里,拿了一大把的彩线放在她跟前的小几上,道:“瑜儿,我屋里的络子都旧了,你手巧帮大伯母多打几个,我要五个吉祥如意纹,五个蝴蝶穿花,五个大福字,我今儿个就要,你打完了再走,就这样,你这里坐着,绿萝如意好生伺候着,我外头还有一大摊子事儿。”
“大伯母?”洛瑾瑜将要说什么,周氏施施然走了,绿萝如意含笑上来阻拦,将洛瑾瑜禁在暖阁里,“大小姐,您饿了渴了就叫奴婢,奴婢就在旁边伺候,陪着您。”
洛瑾瑜僵笑着道:“今儿个是阿瑶的生辰,定然会有小姐过来送贺,阿瑶一个怕是招待不过来,需要我去帮忙的,这络子我明儿再打不行吗,绿萝如意姐姐?”
二婢笑道:“这不是奴婢能做主的,大小姐还是依了咱们夫人的主意吧。”
洛瑾瑜一想,这肯定是周氏一早就设计好的,是不想她夺了洛瑾瑶的风头,可以前不是从没管过吗,这回却如此强硬的管了起来,为了什么,莫不是正如祖母说的,这大伯母已经打定主意要将她嫁给穷秀才了?
心里顿起滔滔怒意,浑身绷得死紧,面上却若无其事。
得知大伯母周杨氏带着周仪,和吏部尚书夫人冯陈氏携着庶女冯琳来了,周氏带着洛瑾瑶迎出了二门,一行人来至花厅坐定,周氏便道:“阿瑶,和你仪姐姐,领着……”
冯陈氏便道:“我们姑娘是属鸡的。”
“我们阿瑶属羊,那就是妹妹了。”周氏笑道。
“嗳,仪姐姐,琳妹妹,你们随我来。”
小姐们去了,太太们便说自己的话。
周氏感动道:“大伯母我真没想到您今日能来。”
周杨氏笑的一脸慈爱道:“你这个宴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