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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不听,随手将帐幔扯了下来,掩去满床春意,湿濡缠绵。
所有的太医都被连夜请到了虞府,然而,当鸡叫三声的时候,高恒从放置虞良奕的房里冲了出来,扶着红漆柱子就是一通呕吐,几不曾把自己的胆汁都给吐了出来。
当他再抬起脸来的时候,煞白如雪,憔悴不复贵公子模样。
虞良义从抱厦里走了出来,脸色萎靡,望着高恒道:“现在,你知道他的手段了吗,害怕吧。”
“我活了这三十几年,第一次知道腿软是什么感觉。”高恒缓缓站起身,靠着柱子道。
“当年虞良奕将蜂蜜抹在他身上,埋入地下,令万蚁食他血肉,如今他使毒蛊,使万虫从他七窍里爬出来,五脏六腑被食空而死,那么你呢,高恒,你当年将他关在兽笼子里,使他与野兽蟒蛇搏斗,他又会如何对你?”
高恒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却扬声而笑,“太子当年以荆棘鞭沾着辣椒水鞭打于他,他又会如何报复太子呢?如今的太子可不是当年的太子了,他还能自保吗?该着急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姘头。还有你,你以为你当年没有动手,只是冷眼旁观,他就能放过你吗?”
虞良义冷睨高恒,“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说罢,虞良义甩袖而去。
虞相忽的走了出来,脸色难看的望着高恒,“他是谁?你们当年做了什么?你知道是谁害死了奕儿,是不是?!”
高恒知道,此时再也不是逞能的时候,虞良奕之死让他彻底清醒,凭他一人之力,万万扳不倒武嗣和,便悉数将当年所做之事告之。
虞相听罢倒抽一口冷气,“你们简直,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真要玩弄,为何不彻底弄死了他。现在好了,春风吹又生,祸患无穷!你们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若能早些告诉我,奕儿就不会死的这么惨,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虞相伤痛之极,留下两行浊泪。
天然带笑的脸上,狰狞成片,“如此说来,李相的老来子一定也是他下的毒手?!”
高恒点头,“是他。”
“真是好手段,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高恒此时已镇静了下来,便道:“虞相,我有一个主意,可一石三鸟。但前提是,要与李相暂时结盟。”
晋阳长公主不知何时来的,但她已经把事情都听了去,这是毋庸置疑的。
她的脸上泪痕犹在,可已发起狠来,“盛康帝既然已经出手了,我们也没必要做缩头乌龟,当年母后既然能和山阳大皇姑结盟,扶持盛康帝继位,那么我们也能。先联手除掉这个武嗣和,后面的事情我们两派可以再争再斗,当务之急,先是把这根毒刺拔了吧。”
虞相点头,“我这就派人去把李相叫来议事。”
高恒有些兴奋,禁不住提议道:“不若乘机把上头那个……”他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虞相摇头,“你到底还是年轻,沉不住气,也看的不长远。你以为盛康帝还是当年那个被扶持登基还在哭鼻子的少年皇帝吗?他的翅膀早就硬了,我们奈何他不得,他也奈何我们不得。”
高恒连忙道:“是晚辈一时忘形了。”
☆、第117章 冤魂蚀命
紫气东来,朝霞飞彩。
西园的葡萄架上又落了许多的鸟雀,叽叽喳喳的争相啄食熟透了的紫葡萄。
内室里,武嗣和光着膀子,支着头,看在他怀里熟睡的洛瑾瑶入了迷。
一夜爱过,滋润的她眉梢眼角都带着媚态,唇瓣嘟嘟翘翘,红艳润泽,比熟透了的葡萄还要诱人。
他轻拢慢捻,爱怜之意俱从指尖流出。
他最爱她清晨熟睡的模样,妧媚可爱到搔乱他的心扉。
“不要了。”被摸的痒了,她咕哝一声,把脸越发往他的怀里埋藏。
他浅笑如雾,将她紧紧拥住,在这一刻,他剥去了市侩商人的外衣,仿佛一位风流俊俏的贵公子。
半个时辰后,太阳的光晒到了她的屁股。洛瑾瑶彻底清醒了,嗔了武嗣和几句,手忙脚乱的把自己收拾好,来给周氏请安。
此时的周氏早已忙过一轮了,正坐在抱厦里吃燕窝粥,看见洛瑾瑶便笑道:“都是做媳妇的人了,懒怠成你这样,也是世间少有,也得亏女婿宠着你,换一个人,你试试,说不定早把你休回家来了。”
洛瑾瑶红着脸胡乱应付几声,便坐到周氏身边撒娇,“阿娘吃的什么好东西,我也吃一口。”
周氏顺手喂她,闲聊道:“一大早上的就听着个噩耗,寿康郡主的新夫婿死了,寿康郡主仿佛是当夜就搬回了太子府。”
登时,洛瑾瑶便被一口燕窝粥呛住了,拿着帕子捂住嘴就是一阵的咳嗽,吃进嘴里的燕窝粥便都吐在了帕子上,手心也被弄脏了。
“你这孩子,吃个燕窝粥都能把自己呛住,红薇,快,痰盂。”
红薇眼疾手快,连忙将痰盂捧来给洛瑾瑶用,又令小丫头打一盆温水来。
“阿娘,你说的可是真的?昨夜不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死了!”洛瑾瑶僵着身子坐在那里,满目惊惶。
连连摇头,不敢置信道:“不可能,昨夜他没离开过我。”
周氏一愣,心里咯噔一下发了寒,“谁?”
“二小姐,先把手洗了。”红薇从小丫头手里接过金盆,转身来催。
洛瑾瑶草草盥洗几下,便从榻上下来,勉强笑道:“阿娘,你先忙,我过一会儿再来。”
说罢,匆匆而去。
望着被扔在地上,沾了燕窝粥的帕子,周氏的心慢慢沉了下来。
西园,武嗣和在太阳下伸展拳脚,面上有盈盈笑意。
洛瑾瑶一路小跑而回,看见武嗣和便道:“夫君!”语调中压抑着怒气。
武嗣和却仿佛什么也没做过,依旧宠溺的道:“瞧你,都喘不上来气了,歇歇再说话,乖。”
说着话,便来抱她。
他走近一步,洛瑾瑶便后退一步,直至武嗣和收起了笑,洛瑾瑶望着他,几起几落吸气吐气,只觉和他真的是无话可说,转身便走。
武嗣和也没有阻拦,只是对怔愣的秋梦道:“跟上去,好好伺候,还记得黄鹂的下场吗?”
秋梦心底一寒,慌忙追了出去。
武嗣和伸了伸懒腰,对着漫天阳光自语道:“今儿天气真好。”
太子府里有一个很大的荷塘,荷塘上建造了一座梅花亭,梅花有五瓣,便有五座雕梁画檐的亭子,分散在水中,形成梅花的形状,中间以石桥相连。
“阿瑶,我终于自由了。”寿康抱住洛瑾瑶,面上笑颜如花。
洛瑾瑶的心里都愧疚死了,未开口先哽咽,当话说出口时便是泣不成声,“你、你成了寡妇。”对不起,对不起,寿康,对不起。
寿康见洛瑾瑶为她难过,便赶紧解释道:“寡妇才好呢,你听我细细跟你说,不许哭了,你哭的我心疼。”
“我不哭,可就是忍不住。”她都要被愧疚淹没了。
一边拿帕子给洛瑾瑶拭泪,寿康一边道:“我的这条命是爹娘给的,他们养育了我,给了我郡主的尊荣,我之所以答应嫁给虞良奕,便是还恩。一嫁,我是身不由己,却不得不嫁,可现在好了,从今往后,我的姻缘便由我自己掌握,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由得我高兴,即便是我娘也再也不能违逆我的意志。阿瑶,你当我是好欺负的吗?放心,从今往后我会活的比谁都精彩。”
“是你的真心话,不是安慰我的?”
寿康猛点头,笑道:“你看看我,我像是憔悴的样子吗?精神是不是比出嫁前更好了?”
洛瑾瑶仔细瞧了瞧她,见她果真红光满面的,便稍稍放了些心,但心里依旧愧疚难当。
“阿瑶,虞良奕死了就死了,我高兴的很,你不知道,洞房花烛当夜他都干了什么。”寿康一阵冷笑,“他压根没来我的房里,他如此给我下马威,死了也是活该。还是我的亲外祖家呢,竟然想让我给虞良奕守寡,哼,他也配!阿瑶,你不知道,我那个外祖母,晋阳长公主,她竟还想强行把我锁在小江南,让我守活寡一辈子。亏得我自小习武,又把手底下得用的丫头们训练的如同女兵,刀枪剑戟手到擒来,于是我便在虞府大闹了一场,和他们撕破了脸皮,趁着他们一家子为虞良奕伤心之时,天色将亮未亮时冲了出来。”
“实在太过分了!”洛瑾瑶义愤填膺的道,“那太子妃怎么说?那毕竟是你的外祖家。”
寿康便冷笑起来。
“文成,孤的死期将至。”太子府最高处的水榭里,太子坐在敞开的窗前道。
语调很是悠闲,仿佛在说:孤今儿个多吃了一碗饭,喂了几只鸟,修剪了几盆花枝。
虞良义就站在太子的身侧,闻言,脸上露出悲伤难抑的神色。
“太子爷,不要认命,我们还有机会,我们可以、可以扭转时局!”
太子头也不转,抓起虞良义的手,缓缓放到他盖住双腿的羊绒毯子上,逐渐加重力道,将虞良义的手按压下去。
沿着一条大腿的曲线,虞良义从下往上抚摸,每往上一分,虞良义的眼便阴郁悲伤一分。
“孤时常听宫里的人说,孤这是罪有应得。谁让孤的母后害了太多的人命呢,还有那些数也数不清的婴儿,有成了形的男胎,有成了形的女胎,还有没成型的,就都化成了一滩滩的血。那么多的小冤魂,无处可去,便都来缠着孤,索孤的命。孤,这是替母后受罪。可孤的母后啊,却不喜孤。文成,你说宫里的那个传闻是不是真的?”
虞良义摇摇头,心神俱伤。
“孤出宫另居之前,听一个可怜孤的老宫嬷说,那些冤魂本是要索母后的命,母后怕死,便请了妖道,秘密将冤孽转到了孤的身上,孤身上有龙气护体,被冤孽所缠,不会送命,却会一点一点的被侵蚀。文成,你刚才感觉到了吗?”
“太子爷,臣一定能保住你,请放心。”
太子摇摇头,双眼一直望着窗外的风景,仿佛那里有什么强烈的吸引着他。
“我迟早是要死的,朝堂上这些日子的动静,你心里比我清楚。文成,在我死之前,你再满足我一个愿望吧。”太子一手指向窗外,猛然回过头来,一双眼里贪婪狰狞,“我要她!”
虞良义顺着太子手指的方向望去,便看见了一座梅花亭,亭子里坐着两个妙龄女子,一个是寿康郡主,而另外一个则是……
虞良义顿时骤缩了瞳孔。
梅花亭里,寿康给洛瑾瑶续上茶,道:“我娘,呵,她就像是虞府培养出来的死士,对虞府,对我的那对外祖父外祖母忠心耿耿,他们说什么,我娘做什么,从来不会说一个‘不’字。阿瑶,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如鲁国公夫人。而我和弟弟,也不过是他们的工具罢了。”
说到此处,寿康便是一脸苦笑,喝茶的样子犹如喝酒,“我不该跟你说这些。阿瑶,往后别再来太子府,这里……”顿了顿,寿康道:“几日后我会搬出去,我在向阳山上有一座山庄,往后,我便长居那里,你若是想我便去那里看望我,对你,我时刻扫榻相迎。”
洛瑾瑶握住寿康的手,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寿康,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是不是?”洛瑾瑶固执的看着寿康。
寿康笑的真诚,同样紧握洛瑾瑶的手,“当然。”
又闲聊几句,寿康将洛瑾瑶送出府去,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了太子。
太子依旧在凉亭里坐着,身前放着一盆迎客松,石桌上散落着残枝败叶。
“又给平安送出去了?”太子一边“咔嚓”“咔嚓”的修剪枝叶一边闲闲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