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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说自己略通医术也非骗人,祖上一直有人行医,到我这一辈就传到我手上,当时看石上清秀的字迹,整个人都晃了,迫不及待地看了一行又一行,人的记性就这么多,等到看了十多行再想回看上面的发现水渍一干,什么都没有了。我才想到回身去看他们两个,可身后空空一片,潭水静静无波,一切都仿佛是做了场梦一样。”
我拨弄着手中的羊脂玉瓶,心头失落落的,我以为会得到那份想要的答案,可是只差了这样一步。
“潭石上搭着一件她留下的衣衫,落梅般的图案,我拿起来仔细看,才知道哪里是落梅,一点点都是血渍,淡淡的腥气。”
“那件衣衫呢?”
“我还收着呢。”七叔公指了指墙角的木箱子,“在最底下有个夹层。”
白三过去打开箱盖,翻到下面,果然有一个夹层,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只有他手掌这么大小。他疑惑地看了看我,一套衣衫哪里有这么小。
我心下一惊,那料子我见过,也穿过,在吴广国的宫殿里,满满一整橱的,云绡,又轻又软的云绡。
布包放在我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打开,衣衫抖落一床,这许多年了,颜色依然分明,雪白的云朵的图形上面,果然是一搭一搭的血渍,时间长了,变成一种沉沉的暗红色,触目惊心,这是谁的血。
“小容。”白三见我半晌没有动静,将手轻轻放在我的肩膀上,唤我的名:“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回过头,我嘴巴张了张,不晓得说什么好,牙齿却忽然控制不住地打起架来,觉得自己身体抖得厉害,并不晓得在惧怕什么,是身体本身的反射作用,脑中忽然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她留下来的药有什么作用,我走过很远的路,问过多少行医者,都说从来没有见到过。”
“这些药在我以前住的国家很普遍。”我勉强自己回答着七叔公犀利的声音,“搬到这里以后,我就再没有见过,后来白三拿给我看了,我觉得好奇才跟他过来你这边,我不认识你的那个女子,也不会什么起死回生的法术。”说得那样镇定,仿佛连自己都能够骗过一般。
白三过来将我推到他身后,温和地:“七叔公,她只是个普通人,我想带她回去了,下次我再来看你,给你带桂花酒可好。”
温和地叫人不能抗拒,七叔公点了点头,原本闪着光彩的脸一下子黯淡下去,喃喃道:“还是不对,我还是找不到。”
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又响起来:“三儿,小心九月初十。”
等着他说下去,等了一柱香时间都没有下文,白三在我面前蹲下:“小容,我背你回去吧。”
我伏在他背上,暖意隔着衣服传过来,我侧过头,发丝沾着雨水,柔顺地贴在脸的两边,安静的,象一只猫咪,白三的步子稳健,踏着泥泞的小路,照样不摇不摆。
“我从来不知道被人背着是件舒服的事情,很小的时候,我爹娘就逝世了,可能他们也背过我,抱过我,可是温暖的感觉已经很淡很淡了。”我的手搭在他的颈上,自言自语着,似乎想将自己的过去在这短短的路途中倾诉干净,“我是由我师傅带大的,可连师傅也从来没有背过我。”
“他对你不好吗?”
“师傅对我很好,可是他不能背我,不能抱我,他和寻常人不同。”想着师傅冰冷的手指,脸上微微一湿,那只是雨水滴进了眼眶吧。
“小容,我还是要问,留下来好吗?”
“留——下——来?”我听见自己迷茫的声音重复着他的话。
“是,留下来做我的妻。”他的声音抬高,有着比往常多得多的坚定,清朗中带着隐约的光华,脚步没有停留,我的心却会跟着他的话语停留。
心如花绽放,雀跃的感觉一点一滴在累积,我离得他这样近,紧贴着,感受到他的呼吸一紧,几乎是屏住了气,因为我说:“好。”
我只说了一个字,好,干脆利落,没有犹疑,没有再说下去,四周静默,连雨声都静止了一般,突然有一个巨大的声音在我耳朵边响起来,被惊地跳了一下,才发现是我的耳侧贴在了他的心脏背面,那强而有力的巨大回响,来自那个空洞。
接着整个人被放下地,我觉得眼前微微有些眩晕,站定了脚,轻轻揉下额头,整个被他拥在怀中,温柔的,爱恋的,这怀抱是我一直期待的那个吗?我微仰起头,望着白三,听那温柔的声音一直在说话,很茫然。
棋子从后面跑上来,把伞都丢在一边,笑着握住我的手:“姐姐,姐姐。”
他不是曾经让我离开这个村落,他不是曾经很不喜欢白三,为什么他的表情却如此欣喜呢?
三个人在大雨中淋得透湿,笑容始终没有减淡,我跟着他们在笑,心里的疼痛并不是虚弱苍白的笑容能够掩饰的,但是他们都太开心了,这样也好,真的,因为知道回不去,这样也好。娘亲,你也曾经到过这块地方,是你指引着我来到这里的,可是你究竟想告诉我些什么呢?
那个我心障的谜底到底在哪里?在哪里?
三十六章:定亲
日子很快就定下来。没有想到白家的长辈如此好说话,欢天喜地地定好了黄道吉日,又将大口大口装得满当当的箱子送过来作聘礼,在乞巧村,只有我们姐弟俩,烟水茫茫无处说,不过是孤花一叶。王婶婶赶着过来帮忙收拾,我手中拿的正是长长的礼单,靠在椅子上发愣,桌上满满堆着上好的衣料缎子,红红绿绿绣着花朵鸟雀的图案,一方方红木匣子一一打开着,玉器金器多得盖子都盖不上。
她过来抽走礼单:“姑娘这是怎么,都要做新娘子的人,嫁衣还在赶制着,我才去看过,穿上一定和仙女似的。”
我回过神来看她,晚上常常似睡似醒至天明,这些天神志游离,白天却经常说着说着话就走神,往往坐着坐着就入梦一样:“王婶婶说哪里的话,我是太开心了,半夜里做梦都会笑醒。”
王婶婶走到窗前看看天色:“这雨一下就是大半个月,希望姑娘出嫁的时候是个艳阳天才好,大红花轿吹吹打打,这才热闹,我早说过,真正是一门郎才女貌的好姻缘。”
她挑选出一对金圈耳环递给我:“姑娘戴上试试?”
我吓一跳,直接反应就是用手推开,这么大的圈,不把耳朵都戴掉地上?结果王婶婶松手,耳圈掉在地上,发出叮叮的清脆声音,下意识得蹲下身子去捡,有人先我一步,轻盈无声的靠近,将耳环抄在手中。
白三将我从地上挽起,一双眼笑得犹如弯月:“这些都是寻常家的聘礼,我另外有东西要给你。”
“还有几天就要过门了,这几天,你怎么可以跑过来?”王婶婶责问着,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喜气。
他握着我的手,转过身,温柔地答:“我想小容,过来看看她可好。”
“好,好,我过去看看喜被喜帐布置得是否妥当,你们自然有体己话要说,老婆子省得。”她将门带上。
我们无言的站在屋中,听着风吹过屋檐前的枝桠,雨滴不停打落起伏作响。
“腿可有好些。”他轻轻开口。
“好得差不多了,已经行动自如。”娘亲留下来的药果真有效,那些累累的伤痕,在褪过一次皮之后了无痕迹,肌肤依然光华如雪,这双腿是完好地还了给我,可是心里的痛,心里的苦却不是药物能够根治的,为什么旧伤可以那样干净的褪去,可是旧的记忆却无论如何无法忘记。或许只有时间才是心伤的良药。
“小容,你在害怕什么?”他抬起我的下颌,“看着我,告诉我。”
我在害怕吗?表情如此显而易见,让他一目了然。白三的眼睛很亮,带着抹澄澈的海蓝,象婴儿一样纯真,他看着我,带着怜惜,他总是从心底在怜惜着我,尽管我表现出聪敏,勇敢,果断,锐利,在他眼里依然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女子,可以由他照顾,由他疼爱。
“我想。”我用目光与他平视,笑容在嘴边打开,“我想我以后不用再害怕,因为我相信你会一直保护我的。”
白三认真的,象一个孩子那样执着:“小容,我将你看得比我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我会尽我所有。”
“先要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好我。”我的话只说出一半,另一半被他俯下的嘴唇挡了回去,干净的,和清泉一样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没有回避开,只是轻轻闭起眼睛。
亲吻与我想象中的一样美妙,软得不可思议的嘴唇,逐渐加重的分量,湿润的舌头仔细抵住双唇,在牙齿间流连徘徊,我张开嘴唇,做出邀请的姿态,等待他一同的嬉戏。
如同两只浸沐在浅浅阳光下的鸟儿,欢快的,愉悦的。
我绕着他舌尖的时候,他抱紧我,压得我胸口几乎透不出气,可是那一瞬,对往事的恐惧,对过去的心悸,什么都没有,所有的触感都集中在一起,然后在脑中爆开,细微的一声,“噗”,紧跟着一大片飘飘然的空白,象洁白的云朵簇在一起,只是云朵没有那么空灵。
这样真的很好,很好。
他吻了这么久才小心翼翼地放开我,双手依然环绕住我的腰身,我整个人都是软的,无力地靠在他的胸前,伸出手指在他衣襟轻轻描画着,绯红着脸,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
温润的感觉从手指推到手腕,我低头看到是一只墨色的石头镯子,沉甸甸的,不是那种冷冰冰的感觉,而是温暖湿润的,很奇妙,就象一股温泉绕在手上,流动不止,它仿佛是活的。
“这是什么?”
“我们家祖传的‘墨梅落’,可能不值钱,不过很重要。”
我转动着镯子,它紧贴着我的皮肤,象微细的牙咬着,有点痒,又那么亲密的样子,我举起手腕,贴在脸上,温泉再次划过那里,发烫的皮肤慢慢降温,心尖的那点甜蜜还依然:“我很喜欢。而且值钱的不都在那里吗?”我指着桌上金灿灿的一片,照得人眼花。
白三无奈地摇摇头,婴儿蓝的眼睛颜色变得比刚才深了一点:“它也喜欢你,据说不是命定中的人,它会自动脱离掉下来。我娘就是这么夸张,好象准备用金子替她儿子买一个妻子。”
“我想很多人乐意被买。”
“小容!”
“我也心甘情愿,只不过你支付给我的是你的心,其他的我不要。”
什么都有灵性,我遇到的一切,墨荷草,墨梅落,等一下,有什么在我脑中闪了一下,我想抓住它,被它飞快地逃开来,我仔细看着手腕,不,不,是我多滤了,这只不过是一只凡间的镯子,没有独特的灵力气息。
“我会好好抓紧它,不会让它离开的。”
我要紧紧抓住眼前的幸福,这只属于我的的幸福,走过去,我拖过桌上华美的丝缎,笑得媚眼如丝。
三十七章:嫁衣
嫁衣鲜红,用银丝绣满盛放的牡丹,朵朵灿烂到及至,从衣摆到肩膀是一整只凤凰,凤眼是两枚龙眼大的珍珠,王婶婶笑着说是白三亲手画的图样,颜色绮丽鲜活,肆无忌惮地将喜气泼洒开来,我抱起衣裙贴在脸上,明晃晃的流苏冰凉凉的,腕上的石镯顺着袖子划落,戴上以后,它仿佛变成身体的一部分,附着上我的灵魂。
妆台上有整套上好的胭脂水粉,我用银簪子挑选了一色,细细抹在唇上,嘴唇犹如花瓣,在皎洁的面容上绽开一重重包裹,显示出不同寻常的艳色,眉眼间的愁绪轻易被化开了。
铜镜中,神情里有茫然的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