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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一手扶着宽袖,一手去撩溪水,只觉触手清凉彻骨:“这里是北地,又是山林深处,自然不必外头炎热。”她促狭地抬头看了青葛一眼,吓唬她,“况且这里埋了那么多人,阴气这么重……”
青葛听灵儿这般说,头皮一紧,慌的坐在灵儿身旁,小声道:“小姐你莫吓我。”
灵儿瞧青葛这副样子着实可爱,微微一笑,左右看了看,只见山林俱静,唯有鸟儿的声音清脆,心头一动,便去除脚上的罗袜,将脚往溪水里一放,只觉一股清凉之气由脚底往身上涌动,舒服极了。
青葛在一旁急道:“小姐真不爱惜身子,前些日子病那么重,这才几月天就这般贪凉,定会生病的。”
灵儿听青葛说的有理,忙将脚丫从水里伸回,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青葛说的是。”青葛见小姐这般听话,也是一笑,赶紧为灵儿用帕子抹脚穿袜。
灵儿的脚生的十指纤纤很是灵动可爱,她此时一边穿袜,脑海中却想起九殿下生辰那夜在西宫看到的情形。
那双点有红痣的玉足是太后的,那与太后交颈缠绵的,又是谁?
太后虽年届四十,却保养得宜,但做出这等秽乱宫廷之事真真算的上奇耻大辱,若是被天下人知晓,岂不是成为天下民间百姓的笑柄?
青葛见灵儿垂首沉思,便摇了摇了灵儿的肩膀,口中问道:“小姐怎么了?”
灵儿摇摇头,将此事与青葛说了一通,又疑惑着说:“太后娘娘贵为天下至尊,天下民妇的楷模,理应德才兼备,怎会做出这等不堪的事迹来?”
青葛听的脸红,撇嘴道:“便是让她做上了天上的王母娘娘,她也是这般行径,胎里带出来的,怎么都改不了。”
灵儿听青葛这般说,正要取笑她,却听一旁几声哈哈大笑,声音粗犷之极,灵儿与青葛骇了一大跳,急得站起身,青葛将灵儿护着,左右看了看,却并不见人影,忍着心中的惧意大声道:“是谁如此无礼!”
并无人应声。
这溪前是山石碣峨,她们身后是茂密山林,空旷清远,哪里又有第三个人?
灵儿拉住青葛手臂,轻声道:“快走。”
只是还未走两步,又有人大笑声起,声音在山谷中嗡嗡作响,过了一时那粗犷声音道:“咱们兄弟累死累活每年受人役使剥削,这皇宫里的娘娘竟然做出这等下贱□之事!”
灵儿此刻头皮发麻,意识到方才自己与青葛说的太后一事也被他听到,心念一动,不敢抬头,拉住青葛便轻声道:“此人在树上,不要抬头,快跑。”
青葛吓的如机械一般随着灵儿便跑,只听簌簌几声,两人身旁已然站了一人,抓住二人手臂,灵儿与青葛骇的停住脚步,眼望着此人。
此人蓬头垢面,留了一脸络腮胡子,身材高大穿了一身红色劲装,他此刻正眯着双眼一手拽住灵儿的手臂。
青葛见此人竟对灵儿无礼,便去拉灵儿,口中道:“你是何人,快放开我家小姐!”
灵儿强装镇定道:“这里是永陵,你是谁?”
那人哈哈几声大笑,凑灵儿的脸庞更近,端详了许久,才啧啧赞道:“这陵园里的小娘子都生的这般美貌,想必那皇宫里的贵妃娘娘更是天上的仙人啊。”
他的手似铁钳一般舀住灵儿手臂,灵儿挣脱不能,此时听他口吐如此不敬之语,忍住怒气道:“你是何人,快将我们放开。”
那人仍旧大笑几声,眼中露出狡黠的神色:“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冀天王!”他见灵儿露出不解神色,又高声补充道,“本天王统领河北十五万兄弟,今日就打到这皇家陵园来!挖他姓杨的祖宗的坟墓!”
灵儿大骇,心头转动,这冀天王听着名号并不似什么皇亲国戚,又说河北的十五万兄弟,难不成竟是起义军?
灵儿想到此节,强装镇定,淡淡道:“你便是掘了皇帝的祖宗坟墓,将他们起出来鞭尸那也由得你,我二人是这永陵的囚犯,巴不得你快些将这些都烧了去。”
那冀天王瞧着灵儿淡然的神色,好一时才拍手道:“好女子!”只是口中虽这样说,手上却不松手,嘴里打了个唿哨,几十个红衣小兵却也从天而降,分立在冀天王身后。
冀天王冷冷道:“这永陵里有多少守卫。”
灵儿摇头:“我幽居此地,从不能见到守卫。”
冀天王自是不信,挥手道:“这女子模样美的很,定是皇帝的小老婆,舀住她。”身后立时有四名红衣兵士两人一个抓住灵儿与青葛。
冀天王身后一名模样老些的男子上前道:“天王,此时天还没黑,咱们陵园路不熟,瞎摸瞎转的,若是碰见守卫便完蛋了。”
冀天王低声道:“王敬你个怕死的,咱们外头还有大批兄弟守着呢,怕他们个鸟!”
原来这男子唤作王敬,原是那保定府的一名教书先生,这冀天王揭騀之时寻了他来做军师,他虽略通文墨,但脑子转得快,倒有几分谋略之才。
他此刻摇着头道:“外头虽有咱们的兄弟,只是这皇帝的祖坟既是风水宝地,定是有大批的官兵把守,咱们只能智取,不能硬夺啊。”
冀天王想了一时,拍拍王敬的肩膀,大笑道:“你说的有理!咱们近水楼台,烧了皇帝的祖坟再去打皇宫,千万莫要便宜山东河南的刘敢军。”
灵儿不知,这外头的农民并造反已然如火如荼,北方三年大旱,南方却又洪涝淹地,再加上少彻登基之初的头两年,连年与蛮族征战,导致国库虚耗,赋税增多,而民间男丁均被征去打仗,剩下些老弱妇孺难以维持生计,这几年旱涝灾害一多,流民自然多了起来,这样一来,农民造反势不可挡。
而这全国的农民造反中,却数五支队伍最为壮大,分别是山东河南的敢军,统领的是两大天王,刘方刘天王,陈侠陈天王;山西的晋军,统领的是一个名叫徐创的,听闻原是山西贩醋的一个商人;剩下的便是河北的冀王军、安徽的芒砀军、江西的九江军。
这冀王军因是在河北起兵,自是近水楼台,这冀天王刚大败了河北的剿匪军,占了河北省府,想着离京城近的很,便拨出了八万人往那京城而去,只是半路上听闻京城守卫森严,又有一个风水先生只说这周朝皇帝的祖坟在西山永陵,若烧了皇帝祖坟,掘了皇帝祖宗的尸骨,皇帝的宝座自是坐不成了,如此一说,冀天王便带了这些人往西山永陵而来。
此刻冀天王听取了王敬的意见,便照旧躲在这里,只是苦了灵儿与青葛。
夜色渐渐天黑下来,灵儿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冀天王虽是农民兵头领,举止却很规矩,灵儿瞧着他似乎还有一些质朴之气。
王敬此时正在与冀天王说话,不时偷眼瞧上灵儿几眼。
“咱们在家乡没吃没穿,娘死爹老的,皇帝倒舒服,这一回定要烧了他的祖坟!”冀天王缀恨道,“听这小娘子说,那皇帝老儿的娘竟也是个骚妇,在宫里与人私会!”
王敬闻言喜道:“这可好,快将这事给散播出去,我瞧这皇帝老儿还有脸当皇帝不。”
冀天王摆摆手:“哎,咱们将这皇陵烧了之后,打去京城扎营驻寨,再将皇帝老娘的事儿说出去,咱们也好打这个旗号讨伐,如此,这皇位也便是我冀天王囊中之物了!”
王敬在一旁恭敬道:“天王说的有理。”
此时灵儿听他二人这般商议,心中焦急万分,烧了皇陵她倒无所谓,只是她与青葛身陷此人手中,凶多吉少,再者若是元修来这里寻她,这些人听着元修的大周七王的身份,岂不危险?
这般想着,天色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
☆、143烧陵(下)
黑沉沉的夜时时传来一两声零落的乌啼;此时已是亥时。
永陵树多,故而夜深的伸手不见五指;更别提这永陵深处的山林了。
灵儿与青葛偎在一起;心情已从最初的惊恐平复至现下的冷静;这支冀王军虽都是农户出身,却也都规规矩矩静默不语;周边又无一丝亮光,只听得王敬与冀天王的偶尔言语。
此时山影婆娑,溪水的淙淙水音在暗夜中寂寂空鸣。
如此这般的等下来已然等了四五个时辰;灵儿与青葛早已筋疲力尽;此时只听暗夜一声乌啼;那冀天王倏地站起身,口中打了一个唿哨,灵儿只觉身边的兵士齐齐站起,另有四人抓住灵儿与青葛的手臂,将她二人制得牢牢的。
“天王,此时夜色真深,正适宜放火烧陵。”那王敬在一旁献计道。
黑夜中的冀天王似乎点了点头,低声道:“莫急,先得寻到那龙脉所在地才好。”
“我听闻这周朝三代皇帝都埋在这永陵地宫之中,只是这地宫所在何处却不知晓”王敬抬眼打量了周边环境,忧虑道,“此时又夜黑风高……”
冀天王抬头冲着灵儿与青葛道:“将小娘子带过来。”
身后兵士将灵儿与青葛带上前来,灵儿就着月光看那冀天王的络腮胡子在夜色里浓郁一片,心神渐定,低声道:“往前走上半个时辰,自然能看到地宫。”
那冀天王闻声道:“你莫骗我。”
“天王不知,我是从皇宫中撵出来的弃妇,终生不得出永陵。此时正巴不得这永陵损毁,我便可以逃出生天了。”灵儿淡淡道。
冀天王大笑一声:“小娘子好生爽利,那就不多说,本天王信你一把。”说着一扬手,身后的数百兵士便跟随着往前走了。
灵儿与青葛走在最前列,青葛抖索着靠着灵儿问:“小姐,现下该如何?”
“走一步算一步。”灵儿面不改色。
只是这数百人走动起来到底是有些声音的,那冀天王在一旁低声嘱咐:“分开来走。”身旁的几个约莫是小头领的人物低声应了,各人带了一小队,有的往前小步而去探路,有的原地等候,可能是过一时再出发,而灵儿与青葛所在的这一队与冀天王慢慢地走。
只是刚走了一时,灵儿便瞧见那前头火光冲天,竟是有人往这边而来,冀天王一挥手,打了个唿哨,示意全部往旁边树丛躲藏。
前方而来竟是方才前去探路的一队人马,此时慌慌张张地跑回来,而他们的身后似有举火把的人追赶而来。
那小队慌张张逃至此,那冀天王一把将那小头领拉进树丛,咬牙道:“怎么回事!”
“有一队巡逻的守陵军!”那小头领慌张张道。
“既然被人发现,你还往这里头带!蠢货”冀天王啪的甩了小头领一巴掌,口中打了一个唿哨,传令下去往后退。
只是似乎已经来不及,那守陵军的火把越来越近,有人在大声高呼:“什么人!”
冀天王不敢大声言语,只是领着人往回跑,抓住灵儿与青葛的四个兵士也跑的飞快,青葛此时见有护陵军而来,想着那永陵卫卫卿齐名琰定会在,此时也不管不顾起来,高声呼喊:“救命啊!”
女子的声音本就尖利,加之此时又正值万籁俱静之际,灵儿一惊,忙去看冀天王的脸色,那冀天王大怒,一把将青葛踹倒在地,从靴中掏出匕首便往青葛这里刺来。
灵儿惊呼一声,扑在青葛身上,那匕首划过灵儿肩膀,衣衫尽裂。
此时身后人赶得急,灵儿不及回身看,急急道:“她不懂事大王饶命。”灵儿一指侧方树林,“从这里的山路可以爬上永陵前的祭殿后堂,咱们走的快的话,不会被发现。”
冀天王收起匕首,冷哼一声:“将这两人给我抓的牢牢地。”又吩咐一队人引开身后追兵,便带着数百兵士往侧方树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