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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生惯养的公子,细皮嫩肉的,本就不是个耐痛能力强的人。更别提艳阳先前已受了连续三天的严刑拷打,不论心智还是体力都已沉在低谷。烙印之苦他不是没受过,可此刻腿疼加烙上,再加之心里的创伤,竟疼得艳阳忽然哭了起来。
家丁倒不在意他的哭泣,只将王府奴仆的花名册扔到艳阳跟前,用脚碰了碰他:“喏,在此处签了名字,快些个!”
借着忽明忽暗的昏沉火光,艳阳用泪眼定睛一看,方才认出这册子是何物。随即,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未来的命运是什么——原来,军营、赴死,都不是他的命,他的命竟然是——他甚至想都没想过,想都不敢想,他竟然有朝一日会成为王府的奴隶!成为箫远枫,成为雪夜,成为香儿的奴隶!
不过这又有什么不合理呢?艳阳还记得香儿那义愤填膺的话语,她说要让他伺候她和雪夜,她说要狠狠折磨他,让他感受雪夜所感受的一切……难道从此刻起,就开始了么?这主意,难道是香儿出的?她……她连往日的些许情分,都不曾再顾及了么?
然而,艳阳转念一想,心却随即沉入谷底。
他和香儿,哪里有什么情分可言。从来都是他自作多情的痴痴恋着她,而她却死心塌地的追寻着雪夜。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除了短暂的让他如梦似幻的友好日子,其余的时光,他只不过是个让她憎恨的孤家寡人。
想到此处,想到未来那恐惧的日子,艳阳心中愈加难受得翻江倒海,更是止不住的嘤嘤哭了起来,更显软弱无能。
“哭什么哭,快签字!”那家丁厌烦道,见艳阳哭着没完,便蹲下身子,揪住艳阳的手,用还半热的烙铁边缘狠狠一割,艳阳的食指便冒出血来。
艳阳受过拶刑的手指无助的颤抖着,迫于家丁逼迫的压力,他不得不将目光转向眼前的花名册。有那么片刻,他真想咬舌自尽以了断自己,可却连鼓起勇气的胆量也没有——不得已,他还是将滴血的手指放在了花名册上,歪歪斜斜的写下了他的名字——刘艳阳。
摈弃本该有的姓氏。
既然王府为奴的前途难免羞、辱,既然他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那么又何必,玷、污“赫连”的姓氏?
“赫连艳阳”,是他唯一仅存的昔日尊贵,他宁愿将其永远封存,以求这四个字的清白。
既已断了腿、烙了印,复又让艳阳签了字,两个家丁便也不再多耽搁,独留下痛得身体颤抖的艳阳,随即熄灭了地牢的光源,走出去向箫远枫复命。
翌日过了巳时,地牢的牢门再次打开。艳阳正蜷缩在墙角被断腿的伤折磨得低声哼哼着,发现又有人进了地牢,立即吓了一跳,正想本能的躲开,可伤腿却阻碍了他的逃避,只能让他无助的被进门的两个家丁残忍的拽了起来。
艳阳的断腿哪里能站得住,脚刚一碰地面,就已疼得浑身颤抖,歪歪扭扭的站立不稳。旁边的家丁此刻倒多了几分仁慈,伸手扶住了艳阳,方便另一个家丁给他戴上枷锁,随后,那家丁一拽手中的长链子,便牵得艳阳踉踉跄跄向前迈步而去。本就断了骨头的腿,如此强行迈步岂能受得住?一阵阵钻心的剧痛袭得艳阳眼前发黑,禁不住哀叫连连。
“哎呀,别这样。”扶艳阳的家丁终于难免恻隐,对拖拽链子的家丁蹙眉道,“好歹轻些吧,这贱奴腿也断了一条,你再怎么拖他也走不快啊。”
“哼,这贱奴是个疯子,你为他想那么多作甚!”另一个家丁回应道,手下片刻不停,依然拖拽着断腿的艳阳磕磕绊绊出了牢门,继而道,“如今王爷一心放在世子身上,主子的心思,我们做奴才的还想不到?你若对这贱奴多些怜悯,到时王爷迁怒下来,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艳阳一边被拖拽着朝前走,耳旁一边听着这两个家丁的对话。
心下愈加彻底冰凉。
方才那家丁好言相劝,他还以为自己日后虽沦落凄惨,到底还会有善良的人来怜悯他、帮助他。可现在看来,箫远枫的大发雷霆,想必让王府上下都不敢有人对他示好了……果然……他就这样被逼到如此绝境么?
两个家丁带着艳阳走出地牢,开始了他为期三天的游街示众。
然而,拖着一条断腿,又如何能长时间行走?如此一瘸一拐的游街,自然比正常人更要拖延时间——这样缓慢的进程,无疑也延长了艳阳受苦的时间。他的罪名俨然昭然于世,正所谓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此刻艳阳在大街小巷里游街,难免会遭遇围观百姓的唾骂甚至扔东西砸他。
严寒冬季,可怜艳阳却只穿了一个遮羞布,几近光、裸的身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莫要说小半辈子受到的儒学教养被彻底颠覆,就连最基本的尊严也几乎完全丧失。
在这条条街巷里,他刘艳阳是什么?
他的罪名昭然于世,围观的百姓们恨他、厌他、憎恶他,用言语唾骂他,用烂菜叶、鸡蛋砸他,乃至有人甚至将一桶恶臭的粪水泼在他的身上……
无数的谩骂、折磨、侮辱迎面而来,无数的舆论、白眼、鄙视压得艳阳抬不起头。
三天,这样生不如死的游街示众,竟整整持续了三天。艳阳断掉的那只腿已经痛得没了知觉,被枷锁压弯的腰也再无力直起,缠在腰间的遮羞布早不知丢到了哪里。身后跟着几个顽劣的孩童,手拿着小石块不断地砸在艳阳的身上,一些石块个头打了些,打在艳阳的断腿上,让他禁不住摔倒在地。断腿碰触地面,何等钻心剧痛,直疼得他哀声嚎叫了起来。
然而,却偏偏无人怜悯,皮鞭变本加厉的抽打下来,催促着他快快站起身继续前行,丝毫不顾忌他根本站不起来。
他刘艳阳,到底是什么?
他,还算是人么?
什么尊严、廉耻、自爱,经历了这三天的游街示众,他还能有么?他还敢有么?周围这些人,王府的人,过去的那些人,都早已不把他当成人来看待……那么他自己,又何必再把自己当个人看?
把自己看成是人,只会徒添痛苦。
倘若就此麻痹下去,也许尚且还能略有解脱,若是受苦,大概也不会那么清醒、那么难过。只是——艳阳一想到此处,本就悲苦的心情愈加增添痛楚——只是他不把自己当人,他若刻意麻痹下去,他离香儿,也就愈加遥远而不可及了,甚至遥远到,连恨都恨不到、记也记不起的地步。
他甚至尚未对她说过一句流露好感的话,就这样,淹没在麻木的奴性中。
而当他果真将自己包裹在麻木的奴性中,他便恍然发现——为奴,其实不过是一件极简单的工作——他是王府里最下、贱,最低等的奴隶,任人指派,他们要他作什么他依照去做就是。沉湎在麻木中,也就没了思考、没了痛苦、没了自尊、没了纠结,不出两三天,艳阳就很快学会了绝对的服从和完全的麻木、遗忘。
忘记自己是高贵的公子,忘记自己曾何等冰清玉洁,忘记自己是多么孤高自傲。只记得自己是个奴,认命认打认罚,他们要他挨鞭他便趴下等着,他们要他掌嘴他便真的动手打自己,他们要他卑贱他便脱了衣服任家丁泄、欲。
不会擦洗地板不要紧,皮鞭和打骂会很快教会他如何跪在地上将每一块砖擦得锃亮;不会挑水烧柴没关系,当火红的拔火棍抽打在身上烧焦肌肤,他立即就学会了这项粗活;没力气搬运重货也无所谓,运货的家丁才不管他有没有力气,只管像给骡马堆积货物一般压在他身上,踹着他赶着走,爬不起来也能强行揪起来。
日子过得很快,艳阳也很容易就这样麻痹了自己。只是当他作为一个行尸走肉的奴隶渐渐投入的时候,却意料之外的迎来了自己头一次的例行责罚。
有因必有果,当年雪夜在坞堡每月都要受一次大刑责罚,等到此时,箫远枫自然会将这残忍的一幕奉还给艳阳。每间隔两个月的初十五,都将要艳阳翻牌选择要受的刑责——而初次翻牌,艳阳就竟翻了一个拶子、一匹木马、一张钉床。
“得了,这头一次受罚,这贱奴想必定会铭记终生。”监刑的赖总管嗤笑了一声,随后摆了摆手,命人先拿了一副拶子前来套在艳阳那十根修长白皙的手指上,继而道,“此刻就要你好好想想,你是为何受罚,做错了什么,日后要如何改正!”
艳阳看着手指被嵌入这恐怖的木棍里,心中涌起一阵阵恐怖,而这恐怖,是不论怎样自我催眠、自我麻痹都抑制不了的。他自幼喜爱琴棋书画,尤为喜欢音乐,在笛子与筝琴的造诣更是令人刮目相看……而他,也领教过拶子夹手指的厉害,昔日严刑拷打,已经让他的双手受伤,如今伤上加伤,抛去疼痛感不说,他的手指如此受到重创,日后还如何恢复往日的灵敏轻盈?
“不!不要……大人,求求您,”艳阳一边挣扎讨饶着,一边戴着刑具不住的弯腰叩头,声音因焦急而变了声调,“求您饶下奴一次,您……您用夹棍夹下奴的脚吧,求您……求您不要用这个……”
看着艳阳如此磕头哀求,赖总管眉宇间涌上一抹厌恶之情,挥了挥手,示意行刑的家丁快些动手。他手势方落,还在磕头哀求的艳阳便被人拖着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带到一匹凶神恶煞的木马刑具前,也不管艳阳的身子能否承受得住,便将他摁着坐了上去。他坐上去痛楚的惨叫还未出声,拶子便已在手指上收紧……所有的痛楚似乎顷刻间席卷而来,无处不痛,痛而不止,让他身子挣扎却也徒劳无功,只能仰起头发出阵阵嘶嚎。
赖总管真是厌恶极了这扯着嗓子哭喊的声音,然而日后监刑一职交待给他,他便忍着反感走上前,用一根竹棍戳戳艳阳背上的伤口,冷着脸喝道:“喊什么喊,想把人都引来不成?再喊,刑责加倍!”
艳阳纵然疼得天昏地暗、喊得声嘶力竭,可也听到了赖总管的话。刑责加倍,他哪里受得了多一倍的苦楚?只得化惨叫为沉默,蓦然乖乖的咬住了嘴唇,任凭牙齿咬得嘴唇鲜血流出,也不敢再发出一声。
赖总管见艳阳听话了,便又说道:“我且问你,你犯了什么错,要如何改?若回答得好,今日刑责就此结束,快快答了。”
他犯了什么错?如何改?
艳阳发懵的头脑闪过雪夜与银月交错的面庞,心中涌上阵阵委屈,眼泪不觉掉了下来。他有什么错呢?虐待雪夜,冒充世子,欺骗王室——这些错为什么要他一人承担?为什么只有他是罪人?——可这两个问题,艳阳无法给自己答案,也没能力在剧痛中想明白。
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得颤声强开口答道:“我不该冒充世子……我……我不该虐待世子,我该、该千刀万剐,我、我该为奴赎罪,一生为奴,永不翻身……我该做牛做马……”他说到此处,刑具骤然送了片刻,艳阳方才松了一口气,却见赖总管眉头一皱,家丁便又开始上起刑来,直疼得艳阳不住的摇头咬嘴。他心知赖总管必定是对这番强制忏悔不满意,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继而道:“我有罪,我罪大恶极……我低、贱肮脏,你们打我……求你们责罚我,打我、打我……我是罪人,我活该……”
赖总管举了一只手,用刑暂停。
他微微偏了偏头,打量着汗如雨下的艳阳,给他充分的时间喘气,随后方才问道:“你先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我听听?”
艳阳虚弱的喘了几口气,随后气若游丝的重复道:“下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