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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倩
番外篇:这都是虐。。。
将军下榻柱国府,行至军前看艳阳
马蹄哒哒,穿过蜿蜒的小路,踏过静谧的青石板路,不紧不慢、且又极具节奏的,行进在去往府里的路上。进了城内,再走了一阵子,马车才终于停在府门前。
此刻的府门前,已经齐刷刷站了一列家丁垂首躬身的等着。马车方停,就有一个老嬷嬷拿着朱漆的小矮脚凳走上前,将凳子规规矩矩摆在地上,然后探身子,掀起了马车前那雪青色的缎面帘子。一只戴着绞花金镯的纤纤素手先伸出来握住了老嬷嬷的手,随后,手的主人便弯着腰从马车里出来,脚踏在朱漆的凳子上,只轻盈的一点,就下了马车。
只见下车的,是一位年轻少妇打扮的女子,头戴松石宝钗、身披浅色斗篷,眉黑目明、朱唇皓齿、粉面含笑,穿着华贵却不奢侈,也不似其他贵妇那般落了俗套,反倒有着一股子别样的英气——能有这样气质的女子,寻遍全国,怕也只有香儿一人才有了。
香儿先下了车,在一旁等着。紧接着,车里又下来一个年轻男子。
这男子穿着一袭紫红色绣金线镂空刺绣的长袍,头戴紫金华彩冠,腰系金丝刺绣带,身佩五彩雕花玉,长身玉立、宽肩窄臀,略显清瘦的面容上,是剑眉星目——好一个风度翩翩的潇洒公子,乍看宛若不识,可细看了,这人,不是萧雪夜又是谁?
雪夜下了车,仰头看府上,正中挂着大红丝绸的牌匾,中间写着三个鎏金的苍劲大字:柱国府。
看着这三个大字,雪夜一时有些恍惚,目光也不禁凝神了起来。这,真是专为他赶工新造的府邸吗?他,一介贱奴,如今,却成了这柱国府的主人么?几个月前,他还不过是一个“奴隶将军”,可时间一晃,等他再回来,却摇身一变,成了世子,有了妻室。忆昨日,看今朝,此时此刻,雪夜千思万绪通通涌入心头,不免有恍若隔世之感,欣然安慰之喜,怅然若失之痛。
香儿抬眼看着她的夫君,从雪夜那凝神的目光里,她似而也读懂了他此刻的心境。香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抬手,握住了雪夜的手。
雪夜被她这一握,方才从万般思绪中回过神来。他扭过头,却见香儿对他一笑:“傻站着看什么呢?进去再说吧。”
雪夜点了点头,与香儿一并上了石阶,跨入了柱国府的门槛。
进了府里,雪夜要先与管家四处去看一看,而香儿却借口要稍事休息,留在了屋内。雪夜前脚刚走,香儿便把屋前的小厮叫了来。
她料想雪夜这番路程,从坞堡回来后,直接去了萧远枫的住处,让她细细调息着静养了三个月,随后又乘车来到了这处柱国府。雪夜在她的“命令”和“医嘱”下,至今尚未去军前一看,而那刘艳阳如今又已经是军奴……香儿思来想去,料想舅舅那性情,料想艳阳那恶行,必不会有善果,而那军汉们,践踏起奴隶是何等样子,她多少也是知道的。
今日她再无理由拦着雪夜,而雪夜那性子,既去了军前,焉能不去看艳阳?如此,她便担心让雪夜这看不得别人受苦的心肠,看了艳阳岂不要让他徒添烦恼?
这么想着,香儿便嘱咐那小厮速速去军前传话,务必要把那些个军奴的仪容仪表都整理妥当了,特别是那刘艳阳——最近听闻刘艳阳似乎是疯了,如此更要谨慎妥当,切莫让这疯子说什么疯话、做什么疯事。
不出香儿所料,吃了午饭后,雪夜果然就要去军前看看。香儿知道此时再拦,也拦不住他,便找来一件枣红色滚绒边的披风给他披上,说道:“既然这样,我也随你去看看。看外面,怕是要下场雪,初冬的雪必带烈风,这披风你可披好了,再不能随便摘下来。”
“我哪里这么娇弱,”雪夜说着,不想要那披风,但香儿的一双手已经为他系好了带子,雪夜无奈,也只得依了香儿,但又提了一句,“好,我带这披风便是——只是,我去看看就回,外面要变天,你也不必跟着去了,留在府里休息吧。”
“你这臭奴隶,”香儿捶了一下雪夜的肩膀,似怒非怒的问道,“怎的,如今倒真端起夫君的架子,管教起我来了?今儿我是偏要去的,你还当真不许?以往我何曾少去了军前,如今成了世子妃,当真要我锁到这府里?”
雪夜伸出手来,宽厚的手掌将香儿的小手握入手中。所谓新婚燕尔,此刻香儿这番话,何等娇嗔,又何等让他心生爱恋。雪夜摇摇头,随后浮现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罢了,我拗不过你,一同去就是了。”
香儿听了这话,莞尔一笑,披好了自己的披风,正要走,忽而又折了回来,从桌旁的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一盏白玉小圆瓶来,又从里面倒出一枚纯白的药丸。她将药丸上的蜡碾去,顿时,屋里便飘散了一股子香味。
“把这药丸放在舌下,含着吃了,”香儿说,将药丸喂到雪夜的嘴里,“你这身子可得好好调养,好一番死去活来的,如今可不能再含糊,否则我前些时日的医治,可就要前功尽弃了。”
说话间就已出了柱国府,到了军帐内。香儿一路随着雪夜,只见操练辛勤的士兵,并未见来回穿梭的军奴。想来,白天里,军奴必定是在其他地方不会轻易让人看到:正所谓,一个好的军奴的标志,就是不让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如此一来,香儿倒是也略放了心,那艳阳终究是个疯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能见最好。
然而,雪夜在军帐里,却并未逗留太久,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便起身到了后营去。香儿便也跟随雪夜身旁,到了后营,果然就见到了几个正在做活的奴隶。这几个奴隶,皆穿着统一的军奴服,倒是干净利落。细看去,都是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并无艳阳。
雪夜也不多言,只沉默着朝里走去,路过几个军奴,他也仔细了去看。此刻就连香儿,恐怕也难再体会雪夜是何等的心境。昔日的奴隶,换作了主子再来看奴隶,而也许还要见着昔日的主子变成奴隶,此刻那满腔的复杂纠错、恩怨纠葛,若非亲身经历,着实很难用笔墨所形容。
雪夜又往前走了几步,便驻了足。
不远处,正站着一个身材高挑、却又单薄清瘦的军奴。其他军奴并不戴镣铐,可他却戴着,只见那镣铐乌黑的连一点光泽都没有,约莫三指的宽度,从手铐和脚镣只见,还连着一条长锁链,想必是平时拉牵这奴隶所用,恰如人拉牲口的绳索一般。
这军奴正对着他们劈柴,动作缓慢而无力,看上去,不是因为锁链太过沉重,就是因为有伤在身,也或是因为他已经做了太多,早就没了力气。
这军奴,不就是雪夜特地来看的刘艳阳么?
香儿乍一看,还能惯性的认出那是艳阳,可细细看去,却反而有点不敢认了。
艳阳往日那精致利落的头发,如今已经凌乱,只草草用一根麻绳束了个辫子,鬓角处还散落着些许青丝。脸上的双颊已经陷了下去,瘦削的面庞,也已经见不到定点血色,嘴唇上也是苍白无色,他的五官依然漂亮精美,只是那双昔日神采奕奕、或残忍、或阴狠、或开朗、或明媚的眼睛,如今却只剩下了空洞茫然。
常听说艳阳已经疯了,可香儿所见,他却并不像其他疯子那样喃喃自语、也不像她临走时那样歇斯底里的嚎叫。艳阳,现在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假人,作为人的最根本的灵气,在他身上也不见了踪影,出了空洞,只有空洞——什么神采、什么灵魂、什么感情,已经全然不见。
艳阳看到了雪夜和香儿,他什么都看见了,却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那眼睛,也只是因为来了声音才抬起来一下,随后,就又盯着手里的斧子和墩子上的柴禾,再无动静。
跟随的人看了看雪夜和香儿,随后解释道:“这个奴隶……现在已经不怎么说话了,只是打得痛了、或玩得过分时,才喊几声,平日里,就是这个样子的。”
雪夜点了点头,又看了艳阳片刻,随后慢慢的走上前去。他都已经站在艳阳跟前了,可艳阳却依然低着头劈柴。雪夜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按住了艳阳拿斧子的手。艳阳抬起头来,与雪夜四目相对,那双大眸子里,却毫无丝毫可以称之为表情的东西——不过是两颗暗淡无神的黑珍珠罢了。
“你可还……认得我?”雪夜轻声问,试探的口吻。
香儿赶忙向前走了几步,唯恐艳阳看到雪夜,又变得歇斯底里起来。艳阳毕竟深恨雪夜,她唯恐此刻不提防,艳阳突然砸下一斧子来,雪夜倘若猝不及防,届时又该如何是好?
可艳阳只是看了雪夜一眼,又垂下眼去。
跟随的人见状,疾走了几步,到艳阳身旁,狠狠戳了一下他的身子,低声狠狠道:“快把这死人相收起来,世子问你话,如何不答?”
艳阳听得“世子”两个字,身子轻颤了一下,这才抬起眼看着雪夜。雪夜也看着艳阳,他本以为,会看到艳阳眼里素有的神情,会看到激动、愤怒、也或是悲哀——然而他错了,艳阳依然和方才一样,毫无表情,只是松了拿斧子的手,链子哗啦啦的响,他顺从的跪在雪夜的脚下,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道了声:“世子万福。”
雪夜听得一怔,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艳阳,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似而是因为这意料之外的举动和话语,也似而是因为艳阳说这话的状态,总之,雪夜的眼底,闪过了一丝不忍的悲悯。他闭了闭眼,叹息一声,让艳阳起来,可艳阳却还跪着不动。
直到那跟随的人又让他起来,艳阳这才站起身。
“想必,他也只听得懂他们的话了,”香儿对雪夜说,看了艳阳一眼,摇摇头,“罢了,何苦多虑他要伤人,想必他……是连你也都忘了。”
“连我,也都忘了。”雪夜说,蹙眉看着艳阳,心头犹如千斤重。艳阳何等恨他入骨,艳阳素来就把他当水火不容来看,如今连恨得最深的人也忘记了……这人,只怕是真的疯了。
“若能全忘,纵使疯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香儿说,见雪夜眉头深锁,自知他心中难过,担心他内伤刚好复又勾起病根,便拉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离开,“咱们走吧,留他继续做活儿,免得耽搁了,反倒要受罚。”
跟随的人见雪夜和香儿这就转身回去了,临走之前,还不忘转过身来,用手狠戳了一下艳阳的头,戳得艳阳身子一晃。
“世子亲自看你,却还摆这副死人相,先前是怎么叮咛你的?”跟随的人低声喝问,复又道,“等世子走了,看不揭你一层皮来,且给我跪这儿等着!”
跟随的人说罢,便小跑两步,追上雪夜和香儿去了。
艳阳抬起眼看着那跟随的人远走,刚刚站起来的身子,便又再跪了下去。
这时他才记得,先前,是有人告诉他,不可摆这副死人相出来,是有人要他机灵点、见了世子就跪拜说话的。他真笨,怎得把这些都忘记了?如今又要受罚,他倒不怕鞭子、藤条的,却害怕又要让那士兵玩弄一番,如此才真真叫死去活来。昨日偏要烙什么百花图,拿了一根烧红的花簪子,在他的后背取乐一样的烙了十来朵花,现在还疼得钻心,一会儿再来取乐,是否还要继续烙什么百花图不成?
什么雪夜世子,什么香儿世子妃,如今在艳阳的脑子里,纵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偏偏全然又已经不再关心他们。雪夜、香儿,对他而言,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