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帐内的方寸之间,很快被她浇得湿透。王妩反正白天在马车上睡得久了,精神正好,干脆顶着一头湿发,颇为神清气爽地出了营帐,站在帐门口,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
突然之间,若有所感地回头。
那可担天地的身影,挺拔如枪,英俊清朗的容颜,温和的微笑仿若醉了一天的星月。
赵云身上的血气尚未散尽,也没换衣衫,只多披了件白袍,将满身的血渍遮了大半,仿佛连同战场上那一身所向披靡的杀戮戾气也一起尽数遮去。
王妩不由笑了,好像之前几天几夜的担心焦急从未存在过,戏谑地向他眨眨眼:“赵将军此次泼天之功,父亲可有升你的官?”
赵云的唇边笑意淡淡:“承蒙吉言,这‘赵将军’三个字,从今往后,云总算是不虚担了。”
王妩愣了一下,她的印象里,称赵云为将军,理所当然,却全然没想到其实这时候的赵云,初出茅庐,籍籍无名,怀一腔激情投于公孙瓒麾下,征战未几,寸功未竟,与“将军”两字,实相去甚远。
她这一声声“将军”,换做个胸怀狭窄的人,定要听得刺耳,也就赵云,一众兄弟面前,面色不改,行止如常,一派云淡风轻。
有风东来,吹得赵云身上的白袍飘然扬起,露出袍下一片血色。
“那我们的赵大将军想来是要用这一身血战的痕迹在巡营时抖抖威风,也好震慑人心。”
赵云笑了笑,任她打趣,声音悠悠,将之后的安排徐徐道来:“主公今夜要亲袭信都,若拿下城池,则留严将军驻军以守,南向据袁,大军休整之后,便班师回返幽州。”
王妩不禁蹙眉:“你将夜袭的军情告诉我,不要紧么?”如果她理解得没错,既然要夜袭,那军情就应该万分保密才对。
“主公令云护送女郎回幽州,明日一早启程,错开大军。”
说这句话的时候,赵云眼中似有清亮的光芒一闪而过,快得好像天际尽头的流星,让人措手不及,随即又化作一片怅然,消逝在幽深的眼底。
一个年轻无名的小兵,虽说赖有其他时机,但也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潜伏于敌营之中,于倾颓之势下力挽狂澜,如此成就,实在是太惹眼,太引人注目。公孙瓒军中多少资深的将领,此战中,都在这巨大的光环之下悄然无光。赵云今日的风光,又将激起多少人的嫉恨?在这种嫉恨之下,公孙瓒又能给他多少应得的荣耀?
大战胜局已定,却将赵云踢来送她回去,虽说不上卸磨杀驴,也摆明了是要找人分他的功,压一压他的风头。
王妩的眉头皱得更紧,细思了一会儿,再看向赵云时,心里顿时明了了赵云将来为何会转而投至刘备帐下,不禁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
也难怪公孙瓒如此兵精粮足,又有骑兵之利,最后却连撑到官渡之战的袁绍都比不过。无识人之明,又无笼络人心,安抚部众的手段,就像是一个只会追求业绩,又纵容团队内恶性竞争的老板,换做是她,也不愿意为这样的老板打工。
听她不由自主地叹息,赵云不禁眉峰微微一扬。他告诉王妩这些,只是想让她准备明天一早就动身出发。
毕竟自从王妩用腰带自制马镫之后,除了这次强行将她打晕送离信都之事外,赵云不再像遇到程昱时那样,连夜出行,却连原因都不肯多说一句,非要她自己猜到才默认,若有什么打算,都会事先向她解释一二。但他并没指望,也没打算让王妩知道公孙瓒这份安排下的心思,那些久于争权的众多将校懂,他也懂,可这一个久在闺阁之中的少女,难道也会懂么?
“这就要回去了呀……”王妩长长吁出口气,毫无形象地在赵云面前伸了个懒腰,转身跑到最近的一辆军备车中变戏法似地掏出两个酒囊来,摇了摇,回身抛给一个赵云,“反正你也不去夜袭,不如陪我喝一杯,算是替你庆功,可好?”
两人相距不远,一个酒囊在空中划过一个低低的曲线,从王妩手中准确地落到赵云怀中。
公孙瓒虽常年带兵在外,南征北战,但好歹也是一方诸侯,他的女儿,说不上大家闺秀,好歹也能算是个小家碧玉……
赵云看着自己怀里的酒囊,再看看王妩仰头狠狠往嘴里倒了一口酒后的一脸满足,不觉被她这不亚乃父的“豪迈”惊了个目瞪口呆。
初捷之际,公孙瓒正在帐内宴请众将,小饮一番,以壮士气。但出征在外,酒是金贵之物,仅限于中军帐内,量也不多,于普通兵士,更是有铁律如山,非有功不得帐前饮酒。
然而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漏洞,这是千古恒不变的至理。王妩回味了一下弥漫着米香的淡淡酒味,对范成的机灵万分感佩。
突然,密密匝匝的军备车后突兀地传来一把厚重的声音,扯着嗓子漫天胡喊:“好你个赵子龙,躲在这里偷酒喝!枉俺特地领兵来救你,怎的连喝酒都不与俺喝?莫不是看不起俺?”
赵云微微一惊,身子像绷紧的弓弦般,先将王妩挡在身后。等他认出了来人,再抬眉时,除了说话的声音还有些不自然,眉眼已是一片宁定,手里拿着酒囊不便拱手,就点了点头:“原来是张将军……”
相比赵云一副被人人赃并获的样子,王妩淡定得很。不就是喝点酒么,这个时代的酒未经蒸馏,淡得很,但胜在米香醇厚,入口后又自有一股暖意,暖融融地从喉间直通胃里。
至于偷?王妩打量了一下那明显喝多了,站着都两腿打飘的壮汉,黝黑的面色,一如他身上的黑袍,再加上满脸的络腮大胡子,叫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貌来,只余一双猫科动物般的圆眼,在一片黑漆漆中格外显眼。只不过,这双原该如豹般锐利的眼睛现在染足了醉意,倒是十足像一只醉猫。女儿喝父亲的酒,谁敢说是偷?
而现在这只醉猫,却丝毫没有自己用词不当的觉悟,正拉着赵云的衣袍,一腔阵前热血在酒后激得一颗八卦之心热切地跳动,而那日后当阳桥上一声吼的大嗓门神功,还好像别人都听不见似地凑到赵云耳边:“子龙啊,俺二哥说,公孙家的女郎为你日夜疾驰三百里,求援借兵,重情重义,当世罕见……”
说到这里,他翻了翻又大又圆的眼睛,一连打了一串酒嗝,喷出浓重的酒气,顺了顺气:“但是俺大哥又说,这公孙家的女郎马上就要嫁到辽东去了,你……你娶不到……”
赵云猛然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王妩。
王妩疾驰三百里为他搬救兵的事尚未传到公孙瓒耳中,而赵云战场上见了刘备和张飞的认旗,却以为是公孙瓒早就备下的伏兵,全没想到王妩身上去。等到战事一歇,得了公孙瓒的将令护送王妩回幽州,他惊讶之余,也只是以为王妩的骄纵脾气又发作起来,定是被他打晕了塞进马车,不肯再听他的安排,冒着战乱之危,北上回到了父亲的军营。
哪里知道,其中还有这么一段。
见了赵云的脸色,王妩不由苦笑。环眼黑面,声如洪钟,嗜酒粗莽,又姓张,除了刘备那个桃园三结义的老幺,还能有谁?
刘备不愧一代人杰,作秀之余,这一手舆论攻势也玩得不可谓不高明。她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以义为重的效果,就因这淡淡的两句话瞬间变了味道。
也怪这个时代的女人太没有地位,比起恩义两清保良将,痴情女子为救情郎奋不顾身闯平原的戏码,虽然俗套,却显然更容易为人接受。
王妩暗暗磨了磨牙,嘴角随着眉峰一起慢慢挑起,上前一步,一伸手,将赵云系在颈下的披风绳带抽了开来。
赵云一愣之下,肩头一轻,扒拉着披风的张飞顿时和披风一起滑了下去,砰地一下,重重跌在地上,激起一蓬尘土。
然而张飞显然醉得厉害,被烟尘呛得咳了两声,居然就地一个滚,口中还嘟囔着“你娶不到,娶不到……”就抱着披风,翻身直接睡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王妩的表情太过扭曲,赵云有些担心。
王妩却徐徐展眉,向赵云笑了一下,转手又仰头倒了口酒,随即将酒囊向赵云一举:“反正也被人诬作偷酒喝,赵将军不喝,可白担了这虚名了。”
赵云见她脸色不好,显然是被张飞之前的两句醉话惹恼了。而张飞领兵前来,来得虽然晚了点,却正好为他们最先杀入袁绍军中的这个小队赢得了脱围之机,说得严重一点,可谓救命之德。
他不愈王妩寻张飞的麻烦,便道:“这是刘使君之弟,张飞张翼德将军,今日战场领了刘使君治下之兵前来……”
“我知道,所以我没趁他醉死给他一刀。”
反正他早晚也是这个下场,王妩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见赵云皱了皱眉,显然很不赞同她的态度,王妩无不讽刺地嗤笑一声:“你可想过,他方才那两句话要是传到父亲那里,会怎样?”
虽不谙人心算计,但赵云毕竟不是笨人,王妩话已至此,他立刻明白过来。不管张飞的话里有几分是真,哪怕他是醉后胡言,只要公孙瓒还执意要和辽东结亲,势必要动用雷霆手段,先立刻将王妩送嫁辽东,免得夜长梦多,再击杀赵云,免得流言四起,后患徒生,坏了他连横辽东之计。
赵云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恨不能马上拿一盆冷水泼醒了张飞。可他能堵得住一个人的嘴,那张飞带来的千余兵士呢?在平原县见到王妩的那些兵士呢?刘备和关羽呢?
再一想到那两句话的内容,赵云心里莫名升起一丝火烧般的焦灼,不由举起酒囊,往口中狠狠猛灌一通。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十六章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先是王妩疾驰三百里的故事被张飞军中的兵士绘声绘色地讲出来,又经过无数人的口耳相传,最终传到了公孙瓒的军案之前。
然而,一身戎装,正待夜袭的公孙瓒却哈哈大笑,大言荒唐。他左右四顾,问帐下的一众将校:“在座诸位,不少也都见过小女,你们说说,小女可曾像能疾驰三百里的人?”
才从白天一战中死里逃生的严纲距离公孙瓒最近,闻言便笑着附和道:“三娘年纪尚小,纵有虎父胆识,但疾驰三百里,若非经过骑兵训练,换个普通的男子都未必能做到,光有胆子可不够。”
众人哄笑一阵,最后只将这传言的由头按到了刘备想要分一份冀州这块大肥肉的油水,但又不好贸然从平原出兵,也不知从哪里听来了王妩离家的消息,就想了个荒唐的借口上。
刘备若是听到这番话,定要立刻惊惶慌恐起来。公孙瓒不信王妩去过平原县,那王妩为了赵云才借兵一事,他就更不会信,如此一来,张飞醉酒露出来的两句话要是传到了公孙瓒耳中,岂不是变成他故意生事,坏了王妩的名声么?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能疾驰三百里的白马将军之女,在几天之前还根本不会骑马!
不过就算换了现在的王妩,少了那衣带制的马镫,也一样没办法坐稳在马背上。
“子兴,你看这事该当如何?”最后公孙瓒的目光落在右手边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身上。
陈匡陈子兴本跪坐于席垫上听众人来回取笑刘备,此时听公孙瓒问到他,便直起身,拱手于身前:“主公,匡以为,眼下冀州才为要紧,其余,皆可徐图之。”
公孙瓒一愣,随即连连称是,长身而起:“子兴把守营寨,众将点兵,随我夜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