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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县尚属我父所辖,刘玄德领我父之兵,胆敢放箭伤我么?”王妩的声音在城门口回响,兴师问罪之态,引得城楼之上顿时一片混乱。
当先喊话那人连忙示意兵士放下弓箭,但他是底层将领,连公孙瓒也只在大军齐集之时远远看到过一次,又何曾认得出公孙瓒的女儿?
只不过继续放箭是肯定不敢的了,却又做不得主将人放进城来,只能匆匆吩咐人前去通报平原相刘备。
最先出来的却不是刘备。
登上城楼的身影异常高大,众兵将纷纷让道,将他让到城墙边视线最好的位置。
距离太远,又是向阳,王妩看不清那人面貌,却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目光仿若实质,利箭般地落到自己身上。只能隐约看到他擎在身侧,足有一人多高的长刀侧影,刀锋侧转,在阳光中闪着青湛湛的冷光,威风凛凛,宛若神人。
青龙偃月刀!
王妩以前去成都旅游时,还在武侯庙里和这把大刀合过影。虽然那肯定是个赝品,但不知怎的,王妩脑海中就是突然冒出那把高出她许多的大刀样式来。刘备治下,能用此长刀者,除武圣关羽关云长外,还能有谁?
果然,下一刻,城楼上那人很有大将风范地自报家门,声如暮鼓,气息绵长,中气极足,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送到她耳中:“某乃关羽关云长……”
若是换一个时间,地点,王妩一定很激动地冲上去好好观摩一下这个将被供奉千年,被无数神化了的英雄人物,看看留着那一副美髯的骄傲将军吃饭的时候会不会有饭粒沾到胡子上,偷偷摸一把真真切切的青龙偃月刀,没准甚至还会八卦地去和那个传说中的不嫁犬子的“虎女”套套交情。
但现在她又渴又累,体力和精力都已经绷紧到了极点,喉咙口也火辣辣的发疼,别说是关羽,就算玉皇大帝站在她面前,她也未必有这个心情听他居高临下的一通废话,更没力气仰着头,一来一去地隔着几十米的高墙,扯着嗓子客套家常。
所以王妩本着累死和被刀砍死都是死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精神,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关将军的话:“你不认得我,你结义兄长刘玄德自然认得!你传话给刘玄德,常山赵子龙身陷袁绍营中,命悬一线,你问他,救是不救?”
☆、第十二章
关羽没有立刻答话,也没有再派人传讯给刘备,不知是在思忖王妩所言的真假,还是在考虑该如何应对。短短一刻的沉默,王妩却觉得长得仿佛空气都凝结起来,她甚至还能想象那高高的城墙之上,关羽捋须斜睨的模样。
然而下一刻,城内军鼓乍响,如盛夏的狂风骤雨陡然砸下。紧闭的城门由内而外轰然打开,飞扬的尘土中,急切的马蹄声从城内疾奔而来。关羽的身形在城楼上一闪,即刻转身迎了上去。
一行数十骑,从城门内冲出来。当先一人,在离王妩十步之处跃下马来,发束冠,腰佩剑,面如冠玉,神态祥和,身材颀长。随着关羽的身形从城头掠下,他身后的数骑霍然左右分开,护在他两侧,也跟着跃下马来。
“备不知三娘到访,将士们多有冒犯,还望宽宥。”
三娘?王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一声三娘指的是家中行三的公孙妩。
传说中天生异象,生就有帝王贵胄之貌的刘备就站在她面前。然而王妩看着这个面色白净,眉宇淡然的男人,却看不出半点不同于常人的地方来。
三十来岁的年纪,眉骨略高,眼廓开阔,若非眼中的探究思虑之色太过明显,倒是一派沉稳冲和。
王妩的目光特地扫过他的耳垂和双手,一点都没看到双耳垂肩盛景,就耳垂的轮廓看来,顶多也只能算是厚实饱满,不知道那鼎鼎大名的大耳贼之号是如何得来?
而刘备的双手平举,作揖在前,看不出是不是垂下来后会真的过膝。
而站在他身后的关羽方才距离尚远,看不分明。现在却是距离王妩不过三步之遥。
面如赤枣,眉似卧蚕,狭长的丹凤眼中利芒如刃,颌下长须飘飘,手中长刀凛凛,名传千古的武圣关公一身青袍,身形高大,执刀而立,仿若自亘古以来他就是如此,不用举刀,不用言语,自有一股威仪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若说赵云像一把出鞘的绝世宝剑,锋锐难挡,气势夺人,那关羽无疑则是一柄沉逾千斤的大刀,生人勿近,动辄足以震慑天地。
王妩只向关羽望了一眼,只觉得肩头仿佛陡然压上一座大山,挟天带云,压得她仿佛瞬间心神失守,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呆了一瞬,挑挑眉,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事到如今,后退无路,只能试一试运气。王妩抿了抿干涩的唇,神色复转毅然。
一声“三娘”固然没错,却也微妙地提醒王妩,刘备和她现在的父亲公孙瓒同辈相交,刘备礼数周全,她却不好再继续高坐于马上受全了这一礼。
于是暗暗长舒一口气,王妩摸了摸掌心里被自己指甲掐出来的一个个月牙形印痕,抬腿下马。
然而,她的体力消耗得太大,这三天来又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在赶路,全靠一股心气苦苦死撑,这时候终于到了目的地,心神略微一松,手脚不由发软发抖,身体不听使唤。一抬腿间,更是发现自己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痛,估计是已经被磨得破了皮。马背上一个踉跄,踩在皮带上的左脚脚底一滑,右脚还没落地,只觉得左脚踝处一紧。
心心念念了三天要小心的情况终于发生,王妩已经不知在心里预演过多少遍应对的反应,暗叫了声不好,身子还在半空中,反手一把攀住马鞍,她的体重将马鞍生生扯得歪向一边,缚在马腹下的系绳陡然收紧,勒住马腹。
白马不适地仰头打了个响鼻,原地转了个圈。王妩另一只手已经将挂在腰上的钢刀撤了下来。
“你做什么!”刘备脸色突变,眉宇间的平和之态一扫而空,宽目一眯,向后退了一步,将关羽让了出来。
青龙偃月刀如一泓秋水,斜指天际,纹丝不动。
几乎与此同时,王妩手腕一转,举起的钢刀落在马腹之侧。钢刀刀刃锋利,充作马镫的皮带立断,王妩被扣住的左脚顿获自由。
终于脚踏实地,王妩的脚步虽有些虚浮,但皮带之前就被她踩在脚底,现在又和马鞍在马腹上的系绳混到一起,在旁人看来,她也只是下马时被马鞍的系绳绊住了脚,多晃了一晃,姿势不怎么好看而已。
钢刀哐的一声落到地上,王妩也懒得管。她也想在刘备面前漂漂亮亮地跃马而下,但终于是做不到了。
“刘使君多礼了,是我来得冒昧。”王妩一手扶着马背,借力稳住身形,一手向着刘备虚托一下,腰直肩平,脸色肃然,言辞疏离而客气,仿佛全没意识到方才刘备一瞬间的防备之态。她刻意目不斜视,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去看那威震天下的武圣,那近在咫尺的大刀,刀锋霍霍,锋刃如霜。
关羽面色不改,握刀的手稳定如山。
刘备清咳了一声,摆摆手,示意关羽退后,自己上前替王妩牵马。
王妩刚想拒绝,哪知刀过不惊,飞箭前也只是退了两步的白马突然一声长嘶,人立而起。两只前蹄高高举起,向着刘备的头脸就招呼下去。
刘备和王妩都吓了一跳,刘备还有关羽在背后扶了一把,而王妩本就大半身子都倚在马背上,被这么一股巨力一掀,险些直接摔了出去,七手八脚地赶忙抓了一把马鞍,这才总算没当众将方才抖起来的威风都摔了个干净。
刘备神色微妙,目光轻闪:“此乃子龙的玉狮子?”
王妩被吓得不轻,然而看到刘备一脸挂不住的尴尬,心里突然莫名舒畅起来。她拍了拍白马的脖子,只差没夸一句“good boy”。
她没有直接回答刘备,却反问道:“我方才与关将军所言,刘使君不曾听到么?”
王妩的指尖因脱力而轻轻颤抖,嗓子也因为之前抖威风时,冲着城墙的几句不自量力地嘶喊而黯哑不已,说话时声带刮擦,又干又痛,全不复之前的清脆明亮。
刘备目中飞快掠过一丝狐疑之色,随即又是长长一揖:“伯珪与袁绍战,备原该倾力相助,然青州正值黄巾猖獗之秋,备奉青州刺史田楷田大人之命,固守平原,抗击黄巾……”
王妩眉眼不动,右手微抬,直接阻了他的话头,强自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我一个弱女子,不知战事,不懂陈兵,只知敬忠义,敬英雄!赵子龙舍命救我于敌营,我还他三百里日夜疾驰。传到了话,也算尽了心,刘使君救与不救,俱决在你胸怀,无需与我交代。”
一番话说得明明白白,豪气冲天,掷地有声。清晨骄阳初生,少女乌黑的长发在脑后高高束成一束,露出一张玉颜如画,苍白的脸颊笼罩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声音暗哑,眼神却倔强,明亮耀眼。
城楼上下,常年难见女子的兵将们,怕是这辈子也再难忘记白马将军公孙瓒有女如此,短褐布衣,只身匹马,为二十九人的性命,以女子之身连赶三百里,只为尽力以全义气。
东汉末年的乱世,固然是一个唯武力兵马说话的年代,但用千年之后的眼光看来,同样也是一个作秀横行的年代。
光会领兵,只能是个阵上冲杀之将。能御人,方可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而所谓的御人之术,收服人心,说到底,不过就是一场又一场冠冕堂皇的作秀表演。
王妩以前统管一家门店上下大小事宜,当然也会在处理投诉唱唱双簧,找店员谈话时导演下红脸白脸,向领导汇报时夸张业绩。作秀而已,她不但看过猪跑,猪肉也吃得不少!
刘备的脸色一瞬间精彩纷呈,他不防王妩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就会将话说得如此漂亮,一时不查,倒将自己落在了个两处为难之地。
赵云虽仍未出名,但刘备自问看人极准,赵子龙武勇过人,性格沉稳,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因此他早在年前就寻机刻意与之相交,本也从不畏人知。
但他本身兵力不多,若出兵救人,以少击多,消耗粮草不说,还未必能成功,平白损兵折将。然若不出兵,岂不是平白动摇了他“仁义”二字的处事之方?更何况,王妩一句“俱决在你胸怀”又将话完全扣死……
然而枭雄到底是枭雄,涵养极好,神色的僵硬不过一瞬,刘备的脸上随即又恢复了那真诚又不乏恭敬的笑容,好像全未察觉到王妩给他送来了个左右为难的处境。只不过若仔细看,那笑却始终未及眼底。
他回身挥了挥手,又偏过半边身子让开一路,伸手在身前一引:“三娘一路辛苦,还请入城稍歇,子龙之事,备自会安置。”
王妩看了一眼面前横架在深壕上,直通平原城门的木板,方才的那支冷箭已经被人拔去,大道坦途,还有人夹道列队。
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站在原地,一步未动:“不敢叨扰使君,妩一女子只身在外,已是于理不合,奈何义之所至,不得不为。现信已传到,还请刘使君费心备车,送我回父亲营中。”
见刘备眉峰一扬,要说话,王妩立刻拿缰绳在手腕上绕了一圈,拨转马头:“若使君有所不便,我即刻就走,他日父亲帐下再见之时,再执礼向使君谢过。”
王妩强撑了股勇气,摆足了架势。三国演义再有偏向,她仍是不喜刘备此人。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身为帝胄皇族的一代“仁主”其实并不可信。
她可以相信赵云,甚至赵云所辖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