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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娘看着那个价值不菲的女人饰物,先前的黯然转瞬消失,眼中流波一转,倒是一亮,颇有几分梦幻色泽:“真的好漂亮,老爷待你真好,这么贵重的东西竟赏了给你。”
桃花见她钦羡得不得了,再看她白皙的脸蛋上沾着一团煤炭的粉渣,在厨房烧水烧了几日,就被烟火熏得没个好样子,哪里还将她当成竞争对手,越发的瞧不起,掌心一合,变作拳头,再不让她多看了,将胸针收回来:
“老爷今晚上心情极好,说要吃我亲自煮的汤面,等吃饱喝足,我便会伺候老爷宽衣就寝,到时……怜娘,待我成了姨娘,念着我们都是从瘦马馆出来的,也不会亏待了你,到时一定帮你调个好位置,免得在这儿受苦。”
这分明是说要将自己调得远远的,再见不到主子。怜娘拿着葫芦的纤细小手一滞,心中冷意一窜,面上却更加柔弱低下,飘着一股为未来的担忧与惊惶,长睫一闪:“桃花你去先准备面条吧,我来烧水。”
桃花眉一挑,怜娘忙垂下睫:“烧水本就是我的职责,大姑娘说过,要各司其职,要是我的事儿给你做,只怕会被罚的。再说烧水看火,烟子太大,仔细把你的脸给醺脏了,进去了,老爷看到会不喜欢。”
桃花想想也是,大姑娘每日还会派身边的妙儿姑娘来看看三人的情形,十分的严厉,怕是这怜娘不敢怠慢,也就指挥:“水烧热点儿!老爷喜欢吃热乎乎的,可别伤了老爷的身子。”
怜娘背对着桃花,将凉水倒进大锅里,点了火,不停加柴禾,听了桃花的训斥,扭过小脸,白如玉的脸颊被灶膛里的烟灰果真熏得又黑了一圈,小小的声音在烧得跐溜响的水声中,越发的弱不禁风,软兮兮地笑了笑:“好的,桃花。”
桃花也没理她了,在灶台上打了个鸡蛋,又切碎葱花和猪肉末,拿出厨房里擀好了的面条,将碗里兑好了酱醋麻油等作料,正好水烧开了,便走到大锅前,将面条丢了进去,等面条发软了,捞了上来。
怜娘已经端来防止烫手的食盘与筷勺,桃花将煮好的汤面放在上面就走了。
怜娘看着桃花喜滋滋又充满希望地端着面离开,慢慢走到厨房的门前,抬起腕子,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擦了一把脸颊。
被烟熏火燎过的小脸,在脏兮兮的掩盖下,露出大片的阴霾,本是惊惶不定的眼神,飞掠过一丝讥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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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将热汤面端进主屋,云玄昶闻到那麻油香味,越发勾起了腹内馋虫,食指大动,等面条放在面前,桃花退到一边,他拿起筷子就卷了一筷面条,送入嘴里,还没两下,只觉不对劲儿,嚼了两口,脸色一变,“噗噗”两口,吐在食盘上,再呡了一小口汤,刚到喉咙就忍不住,呛了两下,咳了起来,头一低,统统吐在了地上。
桃花一见大惊,吞吐:“老爷,面,面是不好吃吗。”
云玄昶极不高兴:“还谈得上好吃?你自己尝尝!”肚子正饿时吃不到东西,心情一下子暗了不少。
桃花拿起碗喝了一小口汤,眉一皱,一股怪味冲进嘴里,哇一声,也跟着吐在了食盘里,汤面的味道像是盐巴在里面还化,还有一股子明显的胡椒辛辣味,不对,自己就算再大意,也不会加这么多盐,更没有加过胡椒。
云玄昶见她自己也恶心吐了,更是败了兴致,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没一丁点用。”起身就朝内卧走去,桃花回过神,忙放下碗跟过去:“老爷,奴婢再重新下一碗。”
云玄昶头也不回:“连个最普通的面条都不会煮,还能做什么,算了吧,我要吃,去叫厨子做。你啊,靠不住。”
桃花心里几乎快滴血了,刚刚建立的好印象毁于一旦,却又不甘心就此放弃,捏着嗓门,脆生脆气:“老爷,那奴婢给您宽衣,服侍您就寝。”
“算了算了。”这一闹,好容易调起来的情调也没了,云玄昶想着明儿还要早起应卯,也没什么心思了,“你下去吧,去给我端盆水,我洗个脸就歇了。”
桃花怄死了,今儿错失了一次机会,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得忍着欲哭无泪的颤音:“是,老爷。”含着恨,出去了。
屋门口的一个小婢子,约莫十二三,是云家的家生子,名叫檀香,妙儿不方便时刻盯着这边的动静,吩咐她好生盯着这三个瘦马,若有什么举动,都去汇报,今晚上,檀香将主院里外的情况都看在了眼里,刚刚在小厨房里,檀香在门口偷瞄,亲眼见那怜娘在烧水时,趁那桃花不注意,在大锅里狠狠投了一大把盐巴和白胡椒粉,盐和白胡椒在滚烫的开水里不一会儿就融了,哪里还看得见踪迹,再加上桃花自己的调料,那碗汤面是个什么重口味,可想而知。
这会儿跟往常一样,檀香马上飞奔去了盈福院,去跟妙儿汇报了。
却说桃花扭头噔噔出去,直奔小厨房,见怜娘依旧蹲在黄泥炉子边给炉子看火扇风。
怜娘听见脚步,扭过头去,一张脸已经擦干净了,恢复了白净,显得人也冰清玉洁,瞥了一眼气冲冲的桃花,温和道:“是不是老爷又要开水啊。”
桃花一叉腰,上前几步冷笑斥道:“好啊你个小蹄子,难怪这么好心,原来是给我使诈!在面条里加了料,叫我在老爷面前出丑!”
怜娘放下芭蕉扇,睫一耷,眼眸晃过一丝惊惶,柔声:“桃花你瞎说什么,我在这边烧水,你在那边的灶台调作料,我哪里有机会下什么料。”
桃花确定就是她害的人,可一来面条是经自己的手煮的,自己没有证据,无论如何不能怪到她头上,都怪自己轻视了她,二来,怜娘被大姑娘派在外面的小厨房,苦苦没有见到老爷的机会,若是揭穿是她害人,老爷定会把她叫到面前审问,反而给了怜娘与老爷相处接触的机会,岂不是正中了她的计!
只能吃下这次的亏了,桃花上前死死瞪著怜娘:“别以为坏了我这次的好事,你就能飞天!怎么,是不是以为我揭发你,然后老爷质问你,你就能见到老爷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去!我就是不叫你得逞!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挨着老爷!今儿老爷没碰我,不代表以后都不碰了,你若是对我敬重些,我今后待抬了姨娘,说不定还会给你点儿好日子过,可如今——呵呵,你别想过得自在了!我不会放过你这小蹄子的!”气愤地踢翻了一个小炉子,转身走了。
怜娘缓缓从炉子边站起来,手一松,芭蕉扇滑落下来,炉子里的火烧得兹兹作响,橘红色的光芒跳跃之间,给白净无瑕的脸颊上落下一片阴影,纤细柔嫩的嘴角露出一丝与整个人浑然不相衬的诡异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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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云菀沁与初夏回了盈福院。
一进门,室内安静,初夏听见大姑娘肚子里在唱空城计,噗呲一声笑出来:“这就去厨房,给大姑娘去弄东西吃!”
还没转身,云菀沁把她的腕子一把:“去哪里?一家之主不说发话了么,喜欢的话,直接找天兴楼去点菜就好了,老爷请客,你省什么银子!”说着,一头坐下来,写了一长条菜单,丢给初夏:“照这个点,点好了叫跑堂的送到侍郎府。”
初夏一看那一长条菜单,大姑娘够狠,倒是不客气!咯咯一笑,转身小跑出去。
房间内,妙儿也将檀香汇报的事儿给大姑娘说了。
果然,两个人这才几天就杠上了。
只是那怜娘想要上位的决心,倒是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强烈啊,想要接近老爷,使出这种破釜沉舟的手段,宁可用犯错来入家主的眼,就算没成功,也能叫那桃花惹怒家主,丢了一次机会。
两人说了一会儿,夜更是深了。
回来时,初夏叫了两个天兴楼的小厮,一人提着一个三层抽屉的食盒,在院子门口扶了跑腿儿银子,便与妙儿将食盒一块儿拎进了屋子。
打开食盒,两人将菜一碟碟地放出来,一张桌子都快放不下去了,满室都是人间烟火的喷香扑鼻,尽是天兴楼的招牌菜款,有好下酒的炝拌牛百叶,香卤蹄筋,蒜泥羊肚,葱油白切鸡,开胃的泡红椒海带,酒醉河蟹,蒸淋凤爪,另配上些当季的时令蔬菜。
“大姑娘,这么多,你一个人吃得完么,仔细撑坏了肚子,后天还要进宫呢。”初夏点菜的时候,就已经颇是无奈。
云菀沁将妙儿同初夏的手一拉,拉到桌子边的两个凳子上坐下:“当然不是我一个人吃,我还怕不够呢。”
大姑娘闺中素来随行,二人只是对视一眼,也就顺着云菀沁的意思坐下来,并不拘泥了。
妙儿指着菜玩笑:“这些菜下酒是最好的。”还真说到点子上了,云菀沁笑如银铃:“你跟我想到一起了。”
前些日子自酿的三花酒刚好是开封的日子,云菀沁撕了封条,招呼妙儿和初夏一同围在桌子边。
“喝酒?怕不太好吧。到底是闺阁中的女儿家……”初夏有点儿犹豫,到底不是闺阁女儿家的作派。
酒能浇愁,亦能欢庆,前世,云菀沁入侯府,病体难愈,自知没有生育希望,看着家中进添的一个个侍妾,心中烦闷,无处可解,便是叫初夏经常去府邸外打酒,来一醉解千愁。
那时,初夏可没这么忸怩。
云菀沁一笑,亲自拿起酒坛,掌心环抱瓶身,拇指抵住瓶口倾斜,哗哗倒入三个碗里:“私下在家中都顾前顾后,活着还有什么滋味。”
两人这才端了酒杯。
三个人像吃年夜饭似的,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好好饱餐了一顿。
妙儿没去正厅迎客,可一听说是宫里的娘娘邀大姑娘去参加撷乐宴,已是一肚子猜测,酒酣耳热之际,道:“说起来,赫连娘娘怎会认识大姑娘?没听说过赫连娘娘跟侍郎府有什么渊源啊,咱们家大姑娘也从没见过赫连娘娘,这次怎么会将大姑娘挑选入宫一块儿饮宴……”
初夏拿着酒碗的手一滞,瞟了云菀沁一眼,又示意妙儿噤声。
赫连氏是秦王的亲生母亲。那秦王……与大姑娘,真的没什么?
大姑娘信誓旦旦,说与那名王爷没什么,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初夏也只当两人确实是萍水相逢,可,既然只是过客一般的友人,那赫连娘娘为何会邀大姑娘进宫?
喝道醺处的云菀沁发髻松散,青丝耷在肩头,衣襟微敞,露出一抹小衣的嫩色,春光无限,此刻雪白如凝脂的纤纤小腕支着香腮,眸泛着雾气,似笑若嗔,一派娇慵,不忌礼数,方显出真性情……一切,与平日的淡然冷静大相径庭,看在初夏眼里,却有些微微的感叹,这样的大姑娘,或许才是活得真正快乐的吧,其他的,与白氏母女相斗,修理心怀叵测的人……种种,不过是得到表面上的快乐,并不能长久。
也不知道世上有没有一个人,能将大姑娘的这份真性子持久保留。
云菀沁也疑惑赫连氏怎么会邀请自己赴宴。
若说与赫连贵嫔有什么接触,无非就是那瓶茉莉发露了,秦王拿了之后,定是送进了宫里,也许赫连氏问过或是查过是谁做的吧。
不管了,既然是娘娘的口谕,无论如何,这趟宫门是要进一次的。
夜渐深,云菀沁带了三分微醺,才来了倦意,妙儿与初夏将她搀上了床榻里,褪了外衣,才离开。
一夜无梦,借着几分酒醉微醺,云菀沁睡得香甜酣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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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云玄昶就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