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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正门守门的老家丁跑得气喘吁吁,进了院子,叉着腰,正弯腰喘气儿,见妙儿出来,好容易匀了气,脸色却仍是涨得通红:
“告,告诉小姐,有人到府上找!快快!几个人在门口拦着呢!”
这倒是奇了怪了,有人找小姐,为什么要拦——?
平日来找小姐的无非也就是女眷,像沈家二小姐,都是从侧门进来,打了招呼,便直接过来盈福院,直接从正门来找,倒也是少。
妙儿眉头一拧:“天皇老子来了么?用得着吓成这样?到底是谁?”
妙儿本来以为那老家丁的脸色是因为跑急了而通红,没料,听自己一问,老家丁的脸,突然一下变得更加红,吞吐着,竟半天答不出来完整的话,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第七十七章 香膏过敏,口谕解围
妙儿见老家丁说得磕磕巴巴,越发生疑,到底是什么人上门了,见鬼了,还说不出口!
半天,那老家丁才红着脸开了口:“是三个年轻女子,自报家门说是万春花船上的,领头的那个叫含娇,个个都来势汹汹,非得见大姑娘,老奴一听是……是妓女,吓了一跳,自然是没给她们进,可这三个粉头好生的厉害,一个人一脚就踹开了门,幸亏护院赶来了,可三人就是吵着嚷着不走,今儿非要见着大姑娘不可……”
“什么?妓女?”妙儿与初夏齐齐震惊,虽这些日子两人与红胭有来往,对青楼的姐儿少了以往的戒心与排斥,可毕竟是私下往来,而且红胭的遭遇又不一样,如今是陌生的姐儿,而且还是大张旗鼓,光天化日地来敲门找大姑娘,这又完全不一样了。
妙儿头一个嚷起来:“她们找大姑娘干嘛!有毛病啊,这是官宅,可不是烟花地儿,别说了,直接叉出去,架官府去,别叫人听到了,岂有此理!”
“妙儿姑娘,老奴也这样告诫过,可,可那含娇说什么,脸被大姑娘毁了……今儿一定得要讨个说法,别说咱们是官宅,就算是皇宫,也赖下不走了!”老家丁苦着脸道。
帘子一掀,云菀沁走出来,平静道:“请那三位姑娘进来。”
“不成啊,大姑娘,”初夏在里屋也听到了,忙跟上来,阻止,“那可是秦楼楚馆的烟花女子,这样光天化日下进了府上找您,别说外人知道了,您会丢了清誉,若是被老爷晓得了,一定会责怪的!”
这些烟花女子胆子泼天,也不怕丢丑,今儿打发走,明儿还是会来,万一吵到外面去了,更不可收拾,云菀沁目光淡然无华:“人家不是说了么,若见不着我,赖着便不走,你们是生怕她们在外面大吵大叫不被人听到吗!好生请她们进来,解决问题才是上策。”
老家丁再不迟疑,赶紧转身去请人进来。
妙儿一跺脚:“大姑娘坐在家里没招谁惹谁,什么时候跟这些人扯上关系?这到底是谁要害大姑娘!我不得宰了那人,太恶毒了,找了一群妓子上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姑娘与粉头厮混,这不是坏大姑娘的闺誉吗!岂有此理!气死人了!”
云菀沁眉目一动,睫一拍,初夏见她脸色,跟着脑门一清,脸色一变:“难不成是郁宰相家的小姐?奴婢就说,那郁小姐吃了大姑娘的瘪,怎会就此罢休,那是个多清高的人啊,那天绿水无端端来家中要香发散,又要了几盒香膏,难道是……”
*不离十。
恐怕就是郁柔庄搞的鬼。她想法子将自己私制的香膏送到花船上去,放出风声,是侍郎家小姐的私货,又不知道在香膏里添加了什么,那些姐儿皮肤出了问题,肯定会来找云菀沁,脸蛋是青楼女子的倚仗,多么重要不言而喻,这会儿誓不罢休,也是自然的。
正是沉吟,三名女子在几个护院的围绕下,已是大步进来了,一张张冶艳红唇中还不停地骂骂咧咧,旁边的家丁哪里拦得住。
踏进月门,进了盈福院,领头的含娇才止住骂声,一抬头,廊阶上立着个娉婷少女,年龄不过十四五,梳着未出室女孩儿的垂鬟分肖髻,头顶的髻发用两朵小芙蓉花环环相扣,垂在胸前的一束秀发扎了个软软的松花结儿,身上套了个银丝绣花羊绒半臂坎肩,下方是六折长裙,眼眸纯美而淡然,定定看过来。
含娇与两个一块儿来帮忙打气助威的姊妹紫痕、梅仙没料到做出香膏的竟是这么个小女孩儿,俱是一愣,满腔的火气也消了大半,可不一会儿,含娇回过神来,柳眉一竖,上前几步:“你就是云家的大小姐是吧,你家奴才跟你说了咱们找你什么事儿了吧?!”
妙儿见这三个女郎生得妖艳又凌厉,眼下的架势,恨不得随时要扑过来打架,站在前面喝叱了一声:“有话好好说,咱们小姐耳聪目明,没聋,不必靠这么近!”
紫痕为人敏感,只当对方瞧不起自己三人,撸了袖子,气哼哼:“怎么了,害得我们含娇姐的脸成那个样子,跟砸人饭碗没什么区别了,竟还不敢咱们靠近!是不是做贼心虚——”
话音未落,三人只听台阶上飘来声音。
少女声音有种宁静的力度,虽然不高昂,可平滑地叫人能息住怒火:
“三位姑娘,若是我做贼心虚,怎会叫家人就这么放你们进府,既然叫你们进来,还特意来我的院子,就是想解决问题的,若是还没说上三两句,你们又像外面那样大吵,那就没什么谈下去的必要了。来人——”
“慢着,”含娇瞪了一眼紫痕,面朝云菀沁:“我这姐妹脾气冲了点,云小姐可别见怪。只是云小姐的膏药叫我的脸成了这样,咱们三人也是一时情急,今儿才来找云小姐要个说法!”
三人一进来时,云菀沁便已经在悄悄观察含娇。
她的脸颊与下颌的交汇处和脖子,有大片的红痕,夹杂着几个凸起的脓疮,还有一些血红的挠痕,看上去,确实有些不忍堵视。
这是最典型的过敏症状。
其实在大宣本土,无论是医书还是美容秘籍方子内,都无“过敏”这个说法,这是云菀沁从西方舶来的一本药妆书上看到的词汇。
引起身体不适反应的事物,统称为过敏源,若是接触这些事物便会有过敏反应,这人一般就是过敏体质。照书上说,过敏源千奇百怪,各式各样的都有,而过敏的后果,最严重,当即死亡的都有。
看起来,含娇的过敏情况起初并不算太严重,大概是因为瘙痒难耐,含娇忍不住,总是用手去挠,才不断发炎肿胀,造成现在的情况。
云菀沁静道:“冒昧问一下,含娇姑娘说用的是我私制的货,是从哪里得来的?”
“咱们的胭脂水粉一般由花船的小工月底去采买一次,再分发给咱们,因为我与那采买的小工私下关系好,总会要他偷偷帮我单独留一些好货色!前些日子分发胭脂水粉时,小工将一瓶香膏给我,只说是兵部左侍郎家长女的秘制妆品,如今在京城的千金圈子里,好几个小姐都在用,我一听,自然高兴,便拿去擦了,谁想第二日,就成了这个样子!过了两日迟迟没退下去,别说见不了客人的面,便是妈妈都将我骂了个半死!我不管,我找不着别人,也只能找云小姐要个说法了!”说着,含娇恨恨从袖口里掏出个缠枝纹的扁圆小锦盒,一把扔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转了两圈,才停下来。
“这可真是够好笑得很,又没人逼着你擦!别说这东西不是我家小姐给你的,就算是,谁知道是不是你得罪了人?人家想害你,在香膏里加了毒,难不成也得找那做香膏的!”妙儿气急了。
紫痕冷笑:“你当咱们脑子比你笨?含娇的脸一有问题,便将这花膏喂给家禽,家禽一点儿事都没有,又给熟人大夫看了看,大夫查了,这香膏没有毒!既然没有毒,肯定就是香膏品质问题!要我说,没这个金刚钻,就甭拦瓷器活儿,做出这种东西,不是害人么!”
妙儿又要辩回去,初夏见云菀沁的举止,将她一拉,扯了回去。
云菀沁倒也不急不气,徐徐弯身,将那小锦盒拾起来,没错,这个小锦盒是自己盛脂粉的外壳,如今凝固型的香膏,她基本都是从这种扁圆盒子来装,液体型的花露与粉末状的花露则是用长颈肥肚的小瓷瓶。
打开一看,里面的花膏,也确实是自己亲手制作的。
是个玫瑰香膏。
一般为了保持香气挥发自然,女子会擦在颈下、耳腮后,难怪这含娇下颌处烂得最厉害。
拿到鼻子下闻了闻。
不对劲。
云菀沁眉间一滞,这个玫瑰香膏里多了一样东西,她并没添加过。
甜丝丝的味。与玫瑰花的浓郁交合一起。
云菀沁低声吩咐了初夏几句,初夏先回房间了,几步又匆匆出来,怀里捧着个小匣子,同时交给大姑娘一样东西。
云菀沁走下台阶,绕了含娇走了几圈,近处打量了她红肿的脸颊和脖颈,突然伸出手来,逼近含娇的脸。
纤纤素指间银光一闪,含娇还没醒悟过来,脸颊下方一阵刺痛,这才知道,竟是被她刺了一下脸,尖叫了一声,条件反射,举起手想要捂住,已被面前少女拉住手,声音铿锵有力,有着不容人拒绝的严厉:“若不想再继续感染,烂了一张脸,就不要用手碰!”
含娇一惊,吃了痛,却情不自禁,竟乖乖听从了云菀沁的话,手慢慢滑下。
云菀沁用那根两寸来长的银针将含娇脸上剩下几个脓疮戳破,放出脓液,然后手一伸。
初夏立刻捧来小匣子,将大姑娘作方剂时戴的一次性丝膜手套拿出。
云菀沁飞快将手套戴上,再拿过一团炼花露时吸水的干净棉絮,紧紧压往含娇伤口。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含娇知道她在帮自己,可不知道她这到底要干嘛,声音有点儿发颤,早知道她要是拿银针戳自己的脸,肯定不敢给她这么做,哪里料到这个云家大小姐一上来就先斩后奏,下手这么猛?
紫痕和梅仙也是被刚刚一幕吓呆了,只见那云小姐一个银针迅速刺破几个绿豆大小的脓包,黄红脓液便飚出来,虽那脓疮像是消了气儿的球,皮肤平展了下去,可皮肤周围瞬间一片触目惊心的乌红,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这会儿听姐妹出声,两人悟过来,几步过来,想要将云菀沁的手扒下来,却又不敢,只能狠狠道:“你可仔细些,小心弄花了我们姐妹的脸!”
“哪里来的这么多唧唧歪歪,好心当成驴肝肺,若不信我家小姐,大可现在就捧着脸走人!没人拦着你们!”妙儿反诘。
两名姐儿见这云家的婢子凶悍得很,瞪过去一眼,却总算没了声音。
压了会儿,止住血,云菀沁又将另一团棉絮放进一个雀鸟花纹的窑瓷小瓶内,似是浸了一下,拿出来时,那团棉絮已是打湿了,拿近含娇的面前。
含娇嗅到一股味道,忙道:“这又是什么——”
“消炎祛肿的植物原液。”
含娇感觉那气味冰冰凉凉,就像是刚在冰窖里冷藏过一样,不太香,有股淡淡的青草味儿,放心了一些,待那团棉絮贴在伤患处,疼痛感慢慢竟一点点的褪下了,紧绷感也没了,皮肤沁凉舒缓许多。
云菀沁敷了会儿,要拿下时,含娇竟还有点儿舍不得:“再敷一下也成……”
云菀沁见她语气好了许多,没那么针锋相对了,只一笑,将使用过的棉絮丢掉,又从一个小瓷瓶中倒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