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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将自己埋汰一顿,白雪惠有气憋在心里,没地方发,再说下去,又成了自己的不懂事,只得先埋下头,聆听教诲。
黄四姑带来的那三个侄子,就更不必说。
到底是乡下来的,两个正好是贪玩的年纪,一个院子怎么困得住,猴崽子似的,一个赛过一个淘气,吵吵嚷嚷的,经常在府里四处跑。
剩下的那个小崽子倒是不跑,可不知道是不是到了生地方,一天到晚死劲儿嚎哭。
还不能说,一说,黄四姑觉得是瞧不起自家娃,又是横眉冷对,要跟白雪惠急。
白雪惠本来每天是要睡午睡的,打从婆婆一家来了,总算是领会到小媳妇儿的苦,就没睡个安生觉,这才知道往日过得多么滋润,成天就数着日子盼婆婆回去。
云玄昶每日上朝办差,一天大半时辰不在家,对后院的吵闹倒没所谓。白雪惠整日在家,还得亲自上门去伺候婆婆与家嫂,苦不堪言,这事儿也不能跟丈夫告状,老爷无比重视难得来一趟的婆婆,伺候婆婆本就天经地义,这一告状,反倒成了自己小心眼儿,不孝顺,与云玄昶关系刚刚修复好一些,可禁不起又来一次动荡。
这边要顾着乡下来的亲戚,那边还得继续筹备女儿的事,操劳得白雪惠恨不得又要病一回。
正在这时,白雪惠也提出了,那乔哥儿已经关了这么久,错也认了,打也打了,罚也罚了,该放出来了。
这不就是作贼心虚吗,生怕时间久了,乔哥儿受不住折磨,说出些什么,初夏心想正好,趁老太太在,看看这个孙媳妇儿干的好事,这么一想,恨不得立马就提审乔哥儿。
云菀沁沉吟片刻,却道:“放出来就放出来吧,将人顺便还给她。”
“还给夫人?
“母亲最近不是很忙得脚不沾地么,”云菀沁笑道,“将乔哥儿调给她去用,她要是问,就说乔哥儿虽然已经受了罚,但放在少爷身边,再不放心,不能用了。”
初夏努努嘴,有些不大服气:“小姐,这样倒是能名正言顺将乔哥儿调走,远离少爷,可……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了?若不命大,你跟少爷早就……想着真是不甘心。”
云菀沁笑笑:“先还给她再说。”急什么,将老太太从乡下请来了,谁想这老太太还多帮她带了个给力的帮手——黄四姑。
这场戏台子就搭好了,早点看戏晚点看戏,有什么关系呢?等证据找齐全了,再狠狠撕开她的皮子。
*
主院,白雪惠刚从老太太那儿回来,被指使了大半天,正是腰酸背痛,要阿桃和另一个老嬷嬷给自己锤骨。
“这边一点,重一点儿!力气大些不成么!”白雪惠指挥着,那乡下老婆子也不知道是什么铁打的身子骨,精神比年轻人还旺盛,每天鸡不叫就爬起来,天光不亮就叫人家去请安,她自个儿操劳惯了喜欢早起,叫人家也跟着不能睡个黑甜觉,其他人请完安,还能回去睡回笼觉补眠,她却还得继续在西院伺候着老婆子,一直到晌午,才能回去吃个饭。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走。
心中正骂咧着,门口有家丁与婢子,将一个人押了进来,在门外的廊子上,喊了一声:“夫人。”
白雪惠听外面吵吵嚷嚷,打了帘子出去一看,竟是乔哥儿,一怔:“送我这儿来干什么?不是还给少爷那边?”
家丁答着:“大姑娘说了,夫人近些日子说过缺人少,如今老太太来了,事儿也多,就将乔哥儿调来夫人这边使唤。”
白雪惠唇一撇,那丫头是将这小子还给自己了。
乔哥儿刚刚被放出来,听说是被大姑娘调来伺候夫人,喜不自禁,这会儿见夫人沉默,怕她不接受自己,被当做皮球又踢给大姑娘那儿,屁滚尿流爬上去跪着:“夫人就留下奴才吧,奴才什么活计都能干的……”
白雪惠见他满身还没痊愈的棍子伤,经引诱云锦重上山一事之后,云菀沁对这小子再不会信任了,将这小子继续放她那里,指不定哪天也得抖出些什么,便挥挥手,大声道:“好吧,既然大姑娘这么孝顺,那你就在我院子外面打打杂吧,今后啊,可不能再犯那种糊涂事儿了。”
乔哥儿磕头:“是,夫人!”
家丁和婢子离开后,乔哥儿前后左右一望,再没其他人,后脚跟了进去。
阿桃和老嬷嬷将门关上。
隔着帘子,乔哥儿道:“夫人,奴才生怕您就这么不要奴才了,奴才要是再回去少爷那边伺候,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命留着效忠夫人呢!”
“这不将你留下来了吗,”白雪惠眼眸一沉,“对着方姨娘那贱人和大姑娘,你可没乱说话吧!”
“夫人呐,我要是说了,现如今还能被那大姑娘放出来么!小的可是咬死了牙关,为了夫人,宁可被方姨娘的乱棍打死,也绝不多吐露一句啊!”乔哥儿拍拍胸脯。
白雪惠哼了一声:“别说我只叫马儿跑得快,不叫马儿吃草,对我忠心,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吉乐赌坊的赌债,都已经给你这小子还清了,再没人追你的债了!另外,红胭的身已是赎了,暂时先送到你京里的四婶家去安置了……你这小子,啧啧,长得贼眉鼠眼,眼光倒是还不错,万春花船上最漂亮的姐儿之一,倒是被你瞧中了。”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乔哥儿喜得连磕几个响头。
这吃喝嫖赌的性儿。白雪惠看着乔哥儿轻快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有些遗憾,若长期放那继子身边,多好啊,不用自己费力气,准保四五年内,就能打造出个酒肉膏粱子弟,可如今……
罢了罢了,虽说庄子上那事没做妥当,但好歹看在女色和钱财的份儿上,嘴巴严实,还算忠心,没有随便抖出来。
*
黄四姑在小叔子家住了几日,就指示儿女吵着要出去逛逛。
难得来一次京城,肯定想到处开开眼,回了乡下,也能在村民中当成个炫耀的资本。
竹姐和茂哥一听能出去,缠着奶奶撒娇,童氏年纪大了,不想动,就算是皇宫也懒得逛,却拗不过孙子,这日,白雪惠上午来请安,老太太挥了挥手:“二媳妇,今儿天气不错,我看那霏姐儿马上要出阁,难再过自由的闺女日子了,要不,你今天把沁姐儿、霏姐儿、桐姐儿还有老大家娘儿三个带出去逛逛吧,你瞅瞅,京城有哪里好逛的好玩的,带着她们都去看看。”
白雪惠平日在家里应付云老大家一大三小的都已经精疲力竭,还时不时被大嫂冷不丁咬一口,又因那钗子的事,厌恶黄四姑到了极点,现在要带她们出去,百般不愿意,唔了两声。
黄四姑见弟妹不大愿意,笑道:“咋了,弟妹,怕俺们乡下来的,丢你的脸啊。”
一语戳破白雪惠,眼看着婆婆望过来,没法子,看来今儿只得赶鸭子上架。
她抬起尖尖的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云老大一家三口,轻笑一声,带着讽刺味:“嫂子和几个侄子既想出去逛逛京城,那便出去吧,难得来一趟京城嘛。我这就叫人准备马车,另外,”一顿,“嫂子和竹姐、茂哥的衣裳也换换吧。”
黄四姑听得出来白雪惠满满都是歧视,低头瞧了瞧衣裳,哼了一声:“弟妹,俺娘儿三个这衣服虽比不上你们这些官家妇人的精贵,但没补丁没脱线,干干净净,也不丢人,就不用换了吧。”
“呵呵,原来嫂子对衣裳的要求就是没补丁没脱线,干干净净就够了?这要求,也太低了,”白雪惠捂嘴一笑,“咱们侍郎府,虽不是什么王公贵族,皇亲国戚,但是出个门,还是有不少人在注意咱们的,打扮不妥,免不了会有人闲言闲语,传到朝上去,还是叫咱们的老爷丢脸。”
童氏一听可能会叫老二丢脸,马上瞪了一眼大儿媳妇:“叫你换你就换吧,哪有那么多废话,给你新衣裳穿,带着你娘仨出去还不好。”
黄四姑也乖觉,立刻噤了声音。
白雪惠难得占了一回上风,让嫂子吃了一次瘪,甜到了心窝子里,笑道:“嫂子临时突然要出去,我也没来得及准备崭新的衣服,尽量拿些成色新一点儿的来,嫂子可千万别嫌弃。”
黄四姑见她态度突然变好,抽了抽嘴,没说什么。
白雪惠转身到外面,对阿桃吩咐了几句,叫她和几个小婢子一块儿去拿衣服过来,又叫另一个小婢去几个院子通知几个姑娘,打扮一下,换上外出的衣裳,等会儿一起陪婶婶一家三口出去。
不一会儿,阿桃带着婢子,捧着几套衣裳过来。
两件款式差不多的开襟绫衫,一件成人的,雪青色,一件小女娃的,颜色明亮些,是嫩黄色,还有一件青蓝色的男子小袍,刚好是十岁左右孩童。
黄四姑没见过大户人家的衣裳,反正总比自己身上穿的要好,眼下这几套衣裳,摸着丝滑柔软,样式也新颖,已有些眼花缭乱,喜不自禁地招呼儿女过来看。
白雪惠嘴角浮出鄙夷,却柔柔道:“尺寸应该适合,像那青蓝小锦袍,是锦重在我院子里养着时穿过的,虽是旧的,却也没穿过两次。竹姐与大嫂的两件女装倒是新的,做好了没穿过,一直搁置着呢。可别见怪呐,若是嫂子早点儿打声招呼,我便早去添置新的了。”
黄四姑心忖,弟媳妇今儿居然这般好心?莫不是要拉拢自己,想与自己重修于好?
没多想,黄四姑拿着衣裳,领着一双儿女进去里间换衣裳去了。
童氏见白雪惠这次安排还算体面,对她满意了些。
等黄四姑母子三人打扮好了,宅子外的马车和随行家丁备好了。
云菀沁、云菀霏三人也各自携着婢子,来了西院这边。
云菀沁等人进屋时,黄四姑正好带着女儿打帘出来。
竹姐那身衣裳最鲜亮抢眼,众女的目光率先落在她身上。
“奶奶,你瞧瞧俺,好不好看。”竹姐拉了裙袂转了个圈。
童氏笑得皱纹迭起,都能夹死苍蝇了:“好看,好看,咱们云家的女孩儿,哪有丑的。你瞧瞧,这个颜色,多亮,多鲜,一下子就叫咱们的竹姐亮敞起来了!”
云菀桐心忖,竹姐皮肤太黑,夫人偏偏拿个鲜亮的黄色来衬她,但凡有点儿品位的,都晓得,只会将肤色越衬越黑,显得更加土气,可见祖母十分喜欢,也就柔声逢迎:“是啊,奶奶说的没错,竹姐这一声就像是仙女似的。”
云菀霏看过黄四姑母女身上的衣裳,晓得是娘安排的,瞟过去,与白雪惠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神色,一笑。
今儿是妙儿陪云菀沁外出。
妙儿见了母女两的衣裳,煞是眼熟,想起来,府上从上到下的衣裳,原先一般夫人负责花样和材质,然后由莫开来去找合适的供应裁缝铺去制作,这两身好像在莫开来那儿见过……妙儿将小姐袖口一扯,附耳窸窣了两句,又低低:“这夫人,不是存心叫嫂夫人…”
“嘘。”云菀沁竖起手指。
给祖母问过安之后,几人出了宅门,上了马车。
一行人除了婢子,统共有七个人,一个车子肯定是坐不下去的,安排了两个车子。
白雪惠母女、方姨娘母女同坐一车,云菀沁领着黄四姑、竹姐、茂哥同坐一车。
车上,茂哥掀开帘子,只顾着将脑袋伸出去欣赏一路风景。
黄四姑和闺女到底是女人家,爱美心多一些,对这一身新衣裳的兴趣还没消减,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