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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个人过去制肘沂嗣王,让他产生压力,他才能乖乖离开。这个人选,夏侯世廷一开始并没考虑到沈肇的头上,毕竟边关不是什么好地方,沈家兄妹与云菀沁的关系他也知道,只没料到沈肇听说了这事儿,昨天竟来毛遂自荐了。
沈肇道,“臣的心愿本就是上阵,去北方能建功立业,更能平衡北方权力。沂嗣王自恃功勋,不将皇贵妃放眼里,便是将皇上也不看在眼里,这个气焰,需要打下来。”
夏侯世廷道:“就怕沁儿会怨朕将你派去那么远的北地。”
沈肇难得一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衬得脸庞愈发飒爽:“臣视娘娘如妹妹,既是兄妹,心意亦是相通,娘娘一定明白臣想要建功立业的心意。”
是为了建功立业,还是为了谁,夏侯世廷还真不知道么,暗中唇角一抽,却笑道:“那卿家先下去吧。”
人散净,殿内一空。
夏侯世廷拿起压在卷宗下的隆昌帝的告别函。
最后四个字,“防沂嗣王”,虽然小,却鲜明。
那日在殿上看到这四个字,让他警觉,开始盘查沂嗣王的私下举动。
这才让他知道,沂嗣王早期收养了姚福寿在江北的嗣王府,还派人暗地联系魏王。
顺藤摸瓜,方知他提前知道秘旨,故意透露给魏王。夏侯世廷估计魏王迟早一日会借机进宫,提出宣布先帝秘旨,便让云菀沁召云锦重进宫,提前说了这事,又秘密安排遣返沂嗣王返江北的事务。
齐怀恩不禁好奇:“隆昌帝怎么会知道要提防沂嗣王,又怎么会好心提醒皇上?”
“沂嗣王害得他丢了皇位,你说,他恨不恨沂嗣王?”夏侯世廷神色微动,“他是做过皇帝的人,该知道,普天之下天子的共同特性,多疑。不过四个字,就能让朕对沂嗣王起疑心,若调查出什么沂嗣王的不轨,他即便走了,也能借用朕的手报复一把沂嗣王,何乐而不为。”
齐怀恩听得愣住,半晌才道:“皇上英明。”又吁了口气,幸亏隆昌帝想通了,离开了邺京,若执着偏要回来,新旧二帝,京城只怕又是不平静。
云锦重离开议政殿,与燕王等人告别后,正想去福清宫看望姐姐,经过宫墙,听后面传来有女子清脆声音:“可是云家少爷?”
云锦重回头,看见是个宫女,点点头。
宫女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凉亭,笑道:“奴婢家主子得知云少爷进宫了,问问云少爷要不要过去看看她。”
云锦重奇怪,跟着宫女走到亭子外。
亭子内,一袭清秀身影见到人来了,站起身,水蓝齐胸襦裙,宝环双髻,腰身不盈一握,笋臂杨柳腰,刚发育的胸脯微微隆起,双目如盈湖,看到少年,充满惊喜。
当年走路都带喘,喜欢瞒着表哥胡天满地跑的粉嫩胖娃,已是十二岁的文静小少女。
云锦重咋了咋舌:“你是……”
看起来矜持的少女原来是假象,上前拍了一下他,嗔怪:“你说呢!这才几年功夫!”
旁边一个公公忙道:“云少爷,这是丹阳县主!”
云锦重自然知道她是谁,只是一时没想到她完全是女大十八变,揉揉胳膊。
崔茵萝忙收了手,眸子如小鹿,叫人怜惜:“没事吧云哥哥,我失手了!”又要上前查看:“没把你打疼吧?”
云锦重忙道:“没事。”又没话找话:“县主怎么瘦了这么多,是陕西郡的伙食不好吗?”
崔茵萝捕捉到他偷看自己的目光,笑了起来,望一眼面前少年,还不是变了个样子,眉眼俊美,原先就比自己高,现在……自己居然只到他的肩膀了。长得真高。
她叫宫人都退下,走近几步:“云哥哥应该还没定亲吧?有没与哪家闺秀相好?”
云锦重有些警惕:“怎么了?”
崔茵萝挠挠后脑勺笑:“没事,就是关心关心。”又收起笑意:“我听说议政殿的事了,云哥哥,哦不,应该马上就要叫你郡王了吧?”
一靠近,小少女檀口天然香气扑面而来,云锦重尽量让自己保持坐怀不乱的君子仪态,点点头。
崔茵萝没料他身世竟是这样,刚一听说憾然许久,想不到先帝爷竟然这么重视这个私生皇子,这会儿悄声道:“那你不觉得委屈么?真的甘愿让给表哥?你也很能干的,连中两试,旧帝都夸过你,比同龄人不知胜过多少。”
云锦重一怔,浅笑:“考场上的本事跟坐天下的本事,不一样,臣有自知之明,也从来无心,更从来没将自己看做过什么皇子。当皇帝也没什么好,至少,因皇上这帝位,我姐姐便过了不少坎儿,幸亏皇上对她一心,不过像姐夫这样的皇帝,又有几个。”
崔茵萝抱起双臂放在脑后:“噢?那云哥哥若是当皇帝,也会像表哥一样,只要一个贵妃吗?”
“县主不要乱说,被人听到可是不敬之罪。”云锦重眉一皱,严加阻止。
“咱们私下说说,怕什么,难道皇上还将你我的脑袋砍了么。”崔茵萝扯扯他袍角儿,眨巴眼,这个云哥哥,比小时候还要守礼了,真是的,又亲近了几寸,“还是云哥哥怕我被罚啊?那你会帮我挡罚么?”
云锦重见她拉着自己袍子不放,鼻梁飞起一抹赤,语气却愈发严厉,若不是看她是女孩儿,又是宫里的贵人,要一手拍过去了:“丹阳县主请自重,松手,被人看到了。”
“那你要谁当贵妃?”她紧逼不放。
这丫头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云锦重无奈,崔茵萝势必要得到个答案,瞪了一双美目望著他。
隐约听到有脚步传来,他一颗心都要跳出来,生怕被人看见,不满地瞥面前顽皮少女一眼,蚊呐了一声,趁她不注意,背着手,埋头大步走了。
崔茵萝咯咯抱着肚子笑起来。
——
三日后,沂嗣王主动请旨离开邺京,奏请上表明,北方战情紧急,若无皇上特旨,再不返京,天子准奏,继而另两道旨意也一块下发,赐沈肇为镇北将军,戌守玉龙城,另依照先帝爷宁熙帝的托孤遗愿,赐云府少爷云锦重为郡王爵,封号淳,另赐郡王府邸和奴从、外宅、田地等。
最后,下旨降被俘后失踪的旧帝夏侯世谆为恩国公。
沂嗣王和沈子菱的婚礼因为男方提前突然离开,提前进行。
婚后七日,沂嗣王夫妇北上,去了江北城,沈肇在府上做准备,随时携沈家军后继跟上,去往玉龙。
临走前日,夏侯世廷来福清宫,正抱着禛儿逗玩,云菀沁坐在旁边,不时也笑着逗逗老二,只想起沈肇马上也要走,有些不舍得,千算万算也没料到,今生沈肇居然还是去了北方,而且也是同沈子菱一起。
沈子菱是随夫同去,倒是情理之中,可沈肇离开,却又是因为自己,他是怕沂嗣王在京城会继续为祸自己。
唯一不同的是,今生去往北方,毕竟是堂堂正正,光耀门楣的事。
“沂嗣王是沈大人的妹夫,由沈大人在北方监管沂嗣王,合适么?”她蓦然开声。
“两人是亲戚关系,监管人未免旁人说三道四,反而会更加公正严明,不会徇私,”夏侯世廷目一闪,望向她,意味深长,“何况,妹夫算得了什么。爱妃在沈卿家心目中,绝对是比一个妹夫要强得多。”
“说什么呐。”她打开他伸过来的手。
他笑起来,也知道她心意,揽住她腰肢,贴近她耳下:“放心,玉龙是个好地方,沈肇年纪轻轻就能掌管北方一座城池,还有什么委屈?只要他肯为朝廷忠心实干,朕大把机会给他,绝不会叫你这大哥受委屈。”
云菀沁心内主意一定,道:“我想让沈大人带个人一起去,三爷能答应么?”
“谁?”夏侯世廷一疑。
她附他耳边吐出个名字。
他眉宇一动,是莫太嫔。却又释然下来,前阵子太妃太嫔们去宫外庵堂祷告拜神,包括那莫氏,女眷便是由沈肇领着禁卫护驾,那段日子,指不定这两人有什么接触,动了尘心。
两人能不能有什么未来,她不敢保证,只是不想不到二十的妙儿,一生就这么葬送在后宫里。
那日从庵堂回宫,她因协理后宫,去正阳门接过太妃们,亲眼看到了妙儿进宫上轿之前,回头看沈肇的目光。
横竖妙儿除了自己,再没有五亲六眷了,不如出宫去寻自己的小日子。
后宫少一个先帝爷留下的太嫔,又有谁会多心。
五日后,太嫔所未央殿内传出音讯,宁熙帝遗孀贵人莫氏因急病溘然长逝,遗体入棺,连夜送出宫,去往万寿山的妃寝安葬。
三日后,沈肇领沈家军出京,前往北方玉龙。
细雨微飘,沈家军在京外十里的羊草坡停驻,年轻将军勒令队伍等待片刻,独自下鞍,拉着一辆小巧的马车,上了不远处的小丘。
丘上,亭子中,年轻女子身穿民间妇人的粗衣简服,褪去脂粉繁华,面色如少女一样执着和坚持,已经提前等了三日。
见到男子的身影,女子眼睫一闪,举着伞,几步下阶,倾身一福,眸中仿似染了亭子外的雨雾,闪烁着晶莹光泽。
“从此,劳烦将军多多关照。”
季节一变,花开富饶,草生葱郁。
后宫议论,皇上在朝上宣布了立后之事。眼看福清宫的皇贵妃,便要正式成为后宫之主了。
对于皇贵妃册立皇后的事儿,朝上大半臣子并无异议,这本就是顺其自然的事了,只小半卫道士臣子仍是嘴巴免不了多叨叨两句。
深得帝宠,育有两子,娘家同母弟为当朝郡王,这三点,便已经是后宫女子最能傍身的砝码,还能有什么好说,无非便还是将皇贵妃在隆昌朝当过美人的事儿,翻来覆去地说。
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寡不能敌众,说归说,满朝的赞同附议浪潮中,该办的仍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午后阳光暖暖,许是天气渐热的缘故,云菀沁最近困乏,午饭后小憩会儿才起身,刚翻看了会儿内书馆送来的小元宵近日的课业,又叫人抱了禛儿来。
初夏几人从外面走来,嘴巴里犹自叽叽喳喳,云菀沁只当三人又在说朝堂上那几个劝谏皇上对立后事再考虑的言官,笑笑:“又怎么了。”
今儿几人却不像平时撅嘴骂那几个陈腐老臣,初夏与晴雪和珍珠对望一眼,几步上前,轻声道:“娘娘,听齐怀恩说,皇上将翰林院的严大人、甄大人、罗大人他们几个叫去了御书房。”
乍一听没什么,一琢磨,云菀沁嚼出味了,这几人不是编撰天子实录和录史的吗。
晚间,夏侯世廷来来了福清宫,进了内室,神色有些疲倦,可双目却灼灼,很有精神,云菀沁过去给他褪下外面的披风,开口:“三爷今天召过史官?”他见她听说了,点点头,沉吟须臾:“隆昌一朝,短如流星,还未来得及施展就终结,无须供后世观摩。”顿了一顿,又道:“若无隆昌朝,便无云美人。我不会让你背上这个二嫁的名声,再给后人埋汰。”
果然。她心头一动,虽然差不多能肯定了,可亲耳听到还是讶异。
他令史官篡改了朝代史,抹杀了隆昌朝的存在。
历史本就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胜者为王,谁当家,这一段历史就是由谁说了算。
前世并没太子夏侯世谆的隆昌朝,这一世,果然也是一样,至少在后世人眼里。
男子环住她腰,沉声从耳边传来,语气包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