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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从那时起,蒋皇后知道了,这个养子,已经知道袁妃死因有问题,很可能对自己也产生了异心。
她既然能扶这夏侯世谆当储君,也能将他踹下去,虽说他是自己坐稳后位的砝码,可他要是为了生母,对自己有什么报复心,蒋皇后怎会坐等着给他机会?绝不会留恋这颗棋子。
不过是自己后位的垫脚石而已,没有他,还有别人呢!皇帝的儿子孙子,还少了吗?
她早就有了打算,东宫的兰昭训已为太子生了个儿子,到时若是太子有什么“意外”,她便撺掇皇上,将兰昭训尚在襁褓的儿子立为皇太孙,后位不受影响,还能拔除随时会反咬自己一口的眼中钉。
万采戏楼那次失了手,叫那太子逃过一劫,这叫蒋皇后有些恼,因为风头太紧,只能暂时消停,以后再说。
此刻,听那太子最近还算安静,蒋皇后脸色稍松了一下,见侄女脸色郁闷,毕竟是留在东宫的眼线,也还是得哄哄,于是敷衍地安抚:“本宫叫你盯住太子,就是为了将他看牢一些,姑姑若是拿得住他,不也是你拿得住么?你也不用失望,有姑姑在的一日,定会想法子将你抬上去,这会儿时机还不成熟。你别急。”
蒋妤哪里不知道蒋皇后是自己的靠山,也从来不疑惑蒋皇后会是自己上位的最大推力,喜笑颜开,忙俯身:“妤儿一定谨记姑姑交代。”
——
皇宫外。
轿子走平稳了,街上的沸腾逐渐传来,厢内略显炽热的空气清冷了些。
云菀沁透过轿窗,回头看着渐行渐远的皇宫轮廓,道:“三爷放心,才第一天去凤藻宫,从上到下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脑子又不是有问题,怎么会明目张胆对我怎么样。”顿了一顿,“便是想做,恐怕也得私底下。”
她刚刚出来时似是有什么话,夏侯世廷目光凝聚:“是不是在凤藻宫有什么事?”
“正好碰见东宫的蒋良娣也去请安,”云菀沁语调轻缓,“蒋良娣应该常与这位皇后姑姑相处,每回去了,皇后便用凤藻宫有名的杏仁,配上特意为这侄女烹的乳浆茶招待她。”
轿子摇晃之间,已经走出了御街,进入朝向北城的小道,官道两边霎时安静了许多。
夏侯世廷手一伸,环住身边人的玲珑腰,卷到自己怀内,头一低,下颌正抵住女子温暖馨香的发窝:“杏仁和乳浆茶,有什么问题吗?”
云菀沁身子微微一腾空,便被抓滚进他怀里,一讶,却见他瞥了一眼轿门,轿帘子在行走之间飘动着,隐约露出左右轿夫的背影,声音低低:“靠近些说,免得外面人听到了。”
这理由还真是堂堂正正啊。云菀沁抬螓,睨他一眼,只得不动弹,道:“……杏仁没问题,乳浆茶也没问题,可两者若是混在一起长期服食,便有问题了。”
男子挑了她一抹秀发,缠在修雅的指间把玩着:“不是吃食里有什么毒吧?”
云菀沁道:“宫中私藏毒物,发现了那可是重罪,皇后娘娘能给自己找事儿么?那么多太医和侍卫,人多口杂,是怕查不出来毒物和来源?皇宫里用直接投毒的手段,那是最笨的,咱们这皇后娘娘,可聪明多了。”一顿,方才道:“杏仁为小毒之物,吃多了会在体内集聚毒素,若没碰到相克物,对人体并大碍,而那乳浆茶里加了温补的葛根,杏葛相遇,乃大杀,葛根会催发杏仁毒性,两者混合,会使女子经期紊乱,便是西人所说的内分泌不调,长此以往,很难受孕。”
说起来那蒋妤进东宫已经有三年,陪在太子身边的时间远超过另外两名侧室,却从没有怀过孩子,而一名徐良媛早就为太子世谆生过一个女儿,今年都四岁了,另一名兰姓昭训则也刚为太子生了个儿子,这些都证明太子是能生的,若说那蒋妤长期服食令身体内分泌紊乱的吃食而导致不孕,倒也有可能。
夏侯世廷目睫一闪,蒋妤是蒋皇后的亲侄女,蒋皇后不叫自己的侄女生,却并没阻止太子其他女人生,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云菀沁知道他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轻声道:“若没猜错,皇后叫蒋妤进东宫,并不是众人所想的,想借这侄女与太子更好的拉近母子关系,而是叫这侄女监视太子,时刻汇报太子的动态,想必,太子为袁妃竖衣冠冢、经常去探视的事儿,也是从蒋妤口中探到的。三爷说,蒋妤与太子有了孩子,当了日后会母仪天下的太子妃,还甘愿做个被人操控的眼线么?肯定会投向太子这边,不愿再为皇后对付太子。蒋皇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干脆拔了这侄女可能有的野心,不让她生养,堵了她当太子妃的可能,这侄女便只能一心一意当自己的棋子。”
夏侯世廷抚着玉扳指,唇际笑意流淌,丝毫不怀疑蒋氏能自私到这个份上,笑容宛如轿厢外的暖暖冬阳:“若是叫那蒋良娣知道皇后对自己施的手段,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气急之下,反咬亲姑姑?”
云菀沁怎么会不了解被人害得无法生育的心情,听了这话,瞬间晃了个神儿。
夏侯世廷察觉出怀内女子的细微变化,掰起她下颌,用询问目光看着她。
云菀沁恢复神色,语气却有些恍惚:“世间没有哪个女子,会希望自己被人剥夺当母亲的权利。”
夏侯世廷沉默起来。
她知道他大概是什么打算,又道:“不过,蒋氏姑侄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是就这么去告诉蒋妤,她不一定会爆发,很有可能介于皇后和自己的关系,咽下这口气,最多从此与皇后不来往,避免再受荼毒,这样一来,皇后依旧毫发无损。可以找准个时机再将这事儿透露给蒋妤,逼得她不得不与皇后鱼死网破,撕开面子。”
夏侯世廷手一曲,轻轻蹭了一下她被阳光照得几近剔透的晶莹肌肤,眉廓稍一压:“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云菀沁望着他,并没多说什么,横竖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儿,到时见机行事而已,只笑了一笑,嘴角浮了一抹慧黠,却见男子手一紧,捏得自己下巴有些疼,语气严厉:“我警告你,不许自作主张,这事我自会处理,还用不着你去对抗蒋氏。”
皇后今儿能眼皮子不眨地迫害亲侄女,明天难保就是她,万一触怒了蒋氏,谁知道怎么拿她开刀。
“疼——”她一声轻呼,山眉一颦,将他的手拍打下去,嬉皮笑脸:“谁说我要对抗她了?傻子才明着跟她闹呢。三爷当是菜市场泼妇打架吗,你一巴掌我一拳头啊!”
夏侯世廷见她一副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样子,目色更是黯:“调令一颁,我就忙起来了,皇后想要召你,随时随地都行,可我不能时刻陪在你身边——。”
云菀沁挥挥手,像敷衍小孩子似的,不耐烦了:“好了好了,真是跟我奶奶一样不,比我奶奶还要啰嗦。”
夏侯世廷一皱眉,奶奶?自己怎么就像她奶奶一样了?从来也没人说过自己啰嗦。
见快到了王府,她从他身边一跳,坐了回去。
满怀抱的温香软玉没影儿了,夏侯世廷双手一摊,凝滞在半空,竟有些失落,也不知道怎么的,昨晚上抱了一夜,到现在瘾都还没过足,怎么都抱不够。
云菀沁看他脸上又浮上可疑的绯红,只当是坐在窗户边被大太阳晒的,脚一伸,轻踢他靴子一下:“对了,长川郡的调令下了以后,不会就要驻守在那儿了吧?”
皇子的王府在京城,差事也基本是京中的职务,一般没有这个顾虑,而现在,他的职位在地方,难不成要迁府去长川郡?
他恢复平和神采:“皇子职务若在地方,一般是隔些日子或者地方有什么大件政务才去,平日在府上办公即可。”说完,见面前人懒洋洋“哦”了一声,脸上有些失望,他皱起眉:“怎么,你见我不去外地常驻,好像很遗憾?”
云菀沁老实点点头,见他俊朗容颜上满满都是愠意,这才笑道:“三爷若是去外地办公,指不定我也能去看一看呢,京城住得厌了。”
夏侯世廷心头一动,眸色平定下来,正想说什么,轿子已经在秦王府的门口停了下来。
王府朱门敞开,高长史、施遥安和蕊枝领着几名家丁在阶梯下等候,见两位主子回来了,连忙走过来迎接,初夏也在其中,云菀沁一下了轿,便将自家小姐手臂一抓,亲热地叫了一声。
云菀沁从昨儿开始到现在还没见着初夏,叫她伴在自己身边,一起往里面走去。
夏侯世廷这次瞄准长川郡,是早就打好的主意,上任后也打算将施遥安带在手边当做副官,一回来,就把施遥安叫了过来,准备先商议一些准备工作,两人进了府,直接去了书房。
高长史陪在王妃身后,朝主屋走去,边走边笑道:“三爷领了官职,今后定是越发得朝廷重视,前途不可限量。”
蕊枝在旁边蹙眉轻道:“别怪奴婢说些不好听的话,那长川郡环境恶劣,民风彪悍,贼匪一窝,气候也不大好,皇上也是的,怎么三爷一说,就将那职位拨下来了呢?若奴婢在场,就算拼个一死,也得要拦住。”
说最后一句话时,瞟了一眼前面的女子,眼神不无不满,身为王妃,陪在夫君身边,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拦一下,白去了。
高长史望了一眼蕊枝,低声阻道:“蕊枝——”
身边伴行的几个婢子都屏住呼吸,亏这蕊枝也够大的胆子,不过要是她们能像蕊枝一样,陪着秦王近十年,饮食起居,无一不过手,几次秦王犯病,连命都不要为秦王吸出毒液,只怕也有这个勇气,在外人眼里,这蕊枝的地位,绝不仅仅是个婢女,与秦王的通房差不多了,还比这云妃早进府不知道多少年,现在,自然底气是足的。
蕊枝听了老管家的一喝,没做声了。
云菀沁脚步没停,声音却飘到了后面,似笑非笑:“拦?蕊枝姑娘说说,我为什么要拦?”
蕊枝小声一嗤,声音却恭敬:“回王妃的话,那长川郡的条件不好,三爷身子您也是知道的,况且任职地离京城有几天的来回距离,两边跑,三爷怎么禁得起折腾?”
初夏实在忍不住:“就只有蕊枝姑娘关心三爷?先洗清你两个眼睛,看看这儿到底谁是奴才,谁才是王妃。”
蕊枝看一眼初夏,眼眸似有万千小刺,嘴唇边际发了冷:“奴婢这是讲道理,不是吵架,打从这秦王府修建起来的那日,奴婢便进来了,一直伺候在三爷身边,难不成如今连关心一下主子都不行了?若然如此,奴婢待在这王府还有什么用?王妃干脆将奴婢发卖出去吧!”
这话一出,身后一排王府婢女便齐齐跪下来,拉蕊枝袖子拉袖子,求王妃的求王妃。
“蕊枝姐姐可别冲动啊,王府缺了谁都行,惟独不能缺了您。”
“是啊,王爷的日常起居都是蕊枝姐姐打理,您这一走,王爷肯定不习惯。”
“云妃娘娘,蕊枝姐只是关心王爷心切方才失口,您就宽宏大量,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这蕊枝,最会的本事也就是搬出老资历,用道理来压人,倚老卖老,云菀沁不怒反笑,哦,不,也不是倚老卖老,这侍女,不老呢,年轻得很,还颇有几分姿色,王府家生子,无论服饰、仪态,就更是不凡,比一般的小家碧玉还要倨傲,这么好的条件,自然是心里有些打算。
发卖出去?先不说秦王愿意不愿意,就看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