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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菀沁眼皮一动,这还真是天上掉了馅饼了,正说怎么跟蒋胤碰面,居然能一块儿去祜龙围场,那机会还不是大把的?
不过……就像爹说的,伴驾伺候的臣宦女眷因为要接触马驹,多半是武官人家的女儿,怎会挑到了自己这文臣女儿的头上?
秋狩是皇室男子的狂欢盛宴,历来由天子全权负责,每年的名单亦是宁熙帝亲自定夺,可不是皇宫女人们的小聚会,绝对不可能又是赫连贵嫔一句话将自己塞进去的,就是贾太后,也没这个定夺名单的权利。
云菀沁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仰起脸,佯装不经意,温温地问道:“爹,宗人府今年怎么会将女儿也挑去伴驾秋狩?女儿听闻,每年去祜龙围场的臣子女眷,要么是皇室宗亲家中的女儿,要么便是武官门户中擅长骑射的女儿呢。”
云玄昶神色一凝,瞬间就像结冻了一般,一副表情看在云菀沁的眼里,竟是像是隐着说不出的尴尬,继而,他恢复过来,正襟危坐,对于女儿很正常的疑惑不大高兴,语气也是不耐烦:“爹现在是朝上二品大员,虽还没曾赐爵,倒也算是朝中重臣,既名单上有你,也是圣上和朝廷看得起你爹,才让我一双儿女跟着享受荫罩,这有什么奇怪?”
怜娘俯身笑了一笑:“可不是,老爷风生水起,云家的人也是跟着越来越风光了,咱们云家的门楣日趋的亮敞了。”
童氏拍拍孙女儿的手:“朝廷器重你爹,挑中了云家的独生子,沁姐儿既是锦重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姐,跟着一道沾了光,倒也不奇怪。”
云玄昶一听娘亲的话,浑身更是莫名不自在,怕是儿子沾了女儿的光才对……这话却不好说,顿了顿,道:“你要去,也得带个可靠能用、能够给你打下手的人。”
云菀沁这才明白爹为什么刚说还有妙儿的事,接口道:“嗯,那女儿就带上妙儿罢。”
云玄昶点点头。妙儿也是在门口停的清楚,几步上前躬身:“奴婢一定好生帮衬着大姑娘。”
事情交代清楚了,众人散去,出了花厅,各人各自回了院子。
云锦重故意慢了两步,趁天井没人,凑到姐姐旁边笑:“姐,没骗你吧,我就说是好事儿吧——”
话没说完,云菀沁将他小胳膊一拉:“你早就知道我们上了秋狩的名单,哪里听来的?”
“今儿早上在国子监,听杨谨说的。”云锦重笑眯眯,“他爹是杨太傅,姐姐应该晓得吧?听说他的二哥在撷乐宴后还派车子来接过姐姐呢!反正杨谨说,他前几日就在家中听爹说过,名单上有咱们两个的名字。”
杨太傅是宁熙帝的授业恩师,又是内阁大臣,提前知道秋狩名单不足为奇,几日前就上了名单,便是说自己与锦重是圣上钦定的。
云菀沁心头一疑,却也没再多问了。 *
后宫,茗萃殿。
梅林内,今日天气正好,赫连氏出了殿,正在悠哉自得地亲自修剪梅枝,蓝亭、赤霞几人陪在旁边。
章德海从殿外回来,寻到梅林,走了进来,行了礼后,凑到自家主子耳边:“娘娘,秦王进宫了。”
手中玉剪半空一悬,赫连氏娥眉一紧:“有什么事?”
章德海摇头:“似是刚刚进了养心殿面圣去了。”
这个儿子,没有宣召从来不进宫,若是主动进宫,就是像上回那样,自己病倒了。
自己这会儿没病没痛没灾,他进宫来干什么?
赫连氏将剪刀搁进藤编簸箩里:“章德海,你去看看那小子跟皇上说什么。”
☆、第一百章 发毒誓
养心殿。
午后的阳光照在殿顶的青色琉璃瓦上,反射到朱色鎏金铜环大门,金光闪烁中又弥漫着闲适的气息。
宁熙帝坐在一张螺钿玛瑙雕饰的鱼戏采莲紫檀木御案后,换下朝服,换上一套锦丝常服,一改朝上的威严与尊贵,焕发着一股子散漫而悠闲的风华,很有几分文人的高雅和随性。
宁熙帝一字一句听着秦王的话,手指在在御案上轻微地点着,末了,英眉一耸:“老三,这破天荒的,你倒是难得想要出门。只是去祜龙围场一趟,一来一回得要十来天近半个月的时间,天气一天比一冷了,围场那边还在北边,你身子受得了吗。”
夏侯世廷站在下首,穿着绣有五龙图案的紫袍,腰系蟒带,藻井边天窗射进来的阳光打在人身上,笼上一层淡淡的黄色金光,显得身型笔挺玉立,更加高大,平日略苍白的脸红润了几分,纤薄而线条清晰的唇际噙着几分闲淡:“回父皇的话,儿臣近来身子并没大碍,府上的应大夫为儿臣瞧过,出远门并没问题,此去也会带着应大夫。”
宁熙帝知道那应大夫是秦王府的医官,这些年专门给秦王贴身病,脸色松弛下来,再没多说别的,转而又是淡道:“也好,反正郁文平家的千金也是要同去的。”
姚福寿一看皇上的脸色,清楚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叫三皇子与那郁小姐有个相处的机会,指不准还能趁着秋狩的机会直接将婚旨下了,马上笑道:“秋狩还有几日不到,那秦王便回去好生安排一下人手吧。”
夏侯世廷应下,说了几句,离开了养心殿,出门刚下了回廊,迎面走来一名被宫人和扈从簇拥着的中年男子。
男子年约五十上下,身着华服,腰佩金鱼袋,面色白净无纹,保养的很好,蓄着浓黑长须,一看就是贵户出身,气质清傲,一双眼精明却略显沉着,让人看不清楚思绪。
一块儿陪着进宫的施遥安低声道:“三爷,是宰相。”
郁文平今儿过来养心殿面圣,是来跟皇帝商量秋狩的有关事宜,没料正碰上秦王世廷进宫,也刚好从殿内出来,脚步一滞,手缓缓举起来,打了个手势,示意簇拥着下人停下。
他一个人几步上前:“秦王殿下有礼了。”
嘴巴虽是说有礼了,可并没行大礼,语气更是不卑不亢,一股大家之风的做派。
施遥安见郁文平一副傲慢的举止,倒也不奇怪,郁家在大宣根深蒂固,建国初期的郁家祖是大宣功臣,帮夏侯皇家打下江山,与高祖皇帝交头换颈过命的交情多么深厚不用多说,后代子孙封官赐爵,更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到了郁文平这一代,几乎是巅峰之盛,在外姓臣子中,无人出其右。
这个宰相,与宁熙帝平日私下见面都是被颁椅赐座,除了对太子客气些,对一般皇子压根不放在眼里,何况自家平日默默无闻,不理朝事的主子,像今儿这样,打一声招呼,倒还算是少见了,只听主子淡淡对着郁文平回应一声。
郁文平默默端详秦王,皇上有意撮合柔庄与这三皇子,他跟女儿一样,开始也是有些不大满意,只是皇上既然这么打算,他也不能说什么,想来想去,只得勉强接受这个有异族血统的皇子,可如今他发觉,他接受了,对方却不一定里领情,这个三皇子,对自己这个未来老丈人,并没有半点巴结,就像今天,两人撞见了,也没什么额外的亲近言语,似乎还有些敷衍。
家中长女嫁的是宁熙帝长姐安珺公主和驸马的独生子,次女嫁的是贾太后娘家的亲外甥,这两名姑爷,身份地位都不差,后台并不比这三皇子弱多少,却都巴结自己,丝毫不敢怠慢,因为他们都知道以郁家作为姻亲,绝对是一棵可靠的参天大树。
如今轮到了这个三皇子,却是压根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夏侯世廷见郁宰相半天沉默不语,似是心绪不宁,眼波一晃,笑着说道:“郁宰相还有什么事?没事本王就走了。”
郁文平眼皮一动,有些不甘心,轻微摆了摆袖,没话找话:“秦王刚见过圣上?”
“嗯。”语气不淡不咸。
气氛微微凝滞,几乎能听着空气流动的声音,这问一句答一句的架势,令郁文平素日高高在上的尊严有些撑不住,眼一眯:“秦王难得进宫面圣一次,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祜龙围场的秋狩,三爷会随行。”施遥安已经看到了三爷脸上的不耐与疲倦,替主子应答。
郁文平目中亮光转瞬一闪,捋了捋保养得油光水润的美髯:“唔,臣家的柔庄,这次也得了宗人府的通知伴驾同去,到时应该会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
蒋皇后这次也会跟随宁熙帝一通前往祜龙围场,邺京由太子世谆监国,郁文平等七位内阁大臣辅政。
施遥安瞥了一眼主子的表情,嗯,脸上的不耐更加深了几分,偏偏郁宰相仍在继续叨咕着:“……这几天照例会提前在皇城边的荀兰马场练一下骑行,届时若是秦王也去,还能顺带教导一下小女,夏侯马上得天下,皇室子弟的骑射能耐,个个都是天下翘楚,秦王一定也不赖……”荀兰马场位于皇城墙外五里地之遥的一片空旷地,大宣贵人好骑射,马场是朝廷修葺和兴办的,供给王公贵族骑练,平日有御马监的太监专门调去马场负管理。
夏侯世廷微微一笑,俊眉深眸内却又像是淬着粒粒冰粒子,活生生能够冷到了人的骨头里:“郁家千金不是第一次去伴驾秋狩,基本骑功绝对没有问题,荀兰马场里更是有太监和侍卫们照应,哪儿需要本王来教导?相反,倒是本王成日坐在府上,许多年都没练什么骑射了,”头一低,似笑非笑:“到时把郁宰相的宝贝千金摔着了,本王可负责不起。”
郁文平眉毛一挑,自己来主动套近乎,他居然不停敷衍,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却自己,自己郁家女儿怎么是配不起他么。
郁文平到底老成持重,捺住性子,轻声喟叹,望着秦王:“哎,说到小女,撷乐宴那天回去后,小女回去便染了病,不大舒服,只说心口嘈杂,每天连饭都吃不下。”
在名门闺秀中丢了脸面,被贾太后斥责,怎能不病?怕是心病大过于身体上的病吧,对三爷说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指望自家三爷上门去慰问一下?施遥安只听身边男子淡淡道:“生病自有太医可去望闻问切,依父皇对宰相的厚爱,派个御医去都是不成问题的,郁宰不用急。正好今天进宫,能够顺便请旨。”
看似客气的一通话,饱含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郁文平语气轻缓,也不跟他绕圈子了,直接明白无误地提示:“柔庄与秦王的亲事,年底之内,圣上只怕就要安排了。”
言下之意是,郁柔庄即将是你明媒正娶的妻房,他郁文平是你的未来老丈人,就算不关怀几句就罢了,也不能这么冷淡,总得要有些眼色。
夏侯世廷凝视郁文平,眸子里晃动笑意,昂长上躯倾前几寸,凑近郁文平,阴涔着俊脸,一个字一个字:“这不是——还没安排吗。”
郁文平的一张脸顿时就像是吞了苍蝇,说不出一句话。
施遥安默默摇头,心底苦笑,三爷从来最厌的就是鼻孔朝天的人,因为三爷自个儿就是个眼睛长在额头上的,您跟他比傲,这不是鸡蛋碰石头,不是你死,就是你亡吗!
这会儿功夫,养心殿内已经有守门太监过来了:“皇上请郁宰进殿觐见。”
郁文平不好多逗留了,只道:“回禀圣上,臣这就来。”眸子不无深意地望了一眼秦王,大半是不满,小半是轻视,甩甩袖,先进去了。
夏侯世廷眼皮一动,浓修的睫毛一扇,齐刷刷的,在眼睑下落下一片阴影,看不清思绪,旁边的施遥安不禁低声:“这个郁文平,一家子都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