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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聂萦离想着有必要“严刑拷问”一番,哪知多日不见,云岫也聪明起来,见她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瞄过来,当即站起身来躲闪道:“你再睡会儿,我去看看外面”,惹得聂萦离连连发笑。若云岫并非这般慌张,她还只有几分怀疑,这会儿,不用多说,一早期待的美满成真了。她愈加得意起来,冲云岫道:“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云岫冲她轻哼了一声,道:“那你呢,和傅公子——”话到半路,戛然而止,心不由沉下去。
幸而那种异状没被聂萦离发觉,聂萦离道:“每次我遇到他都没什么好事,可每次都是他救了我。我想我大约是甩不开他了。”说完,极是甜蜜地一笑。“对了,京城的冬景很是驰名,尤其是风雪山那里。不如改日我约上他,乔栩、左冰,还有你和君胄,一起去踏雪寻梅,如何?”
云岫一想到要见到傅阳秋,登时紧张地不知所措,脸色蹭得发白起来。她背转身,佯装拿起花绷来绣花,口中支吾道:“哦,不知雪会下到什么时候?”
她并不憎恨傅阳秋,这是件怪事。推究起原因来,在赎身成亲一事上,她对他感激不尽,信任有加。她也曾经想过,若傅阳秋真的想杀死她,为何要在付清那一大笔赎身银子之后?岂不是人财两空?但她还是怕,怕一切不如她所想的那般简单明了,怕眼睛看到的一切还有着更复杂更残酷的真相。她曾经循着混沌的记忆独自去寻黄麓的旧居,触目荒凉破败。那时黄麓已是功名在身,自不会回到寒窗柴门中来。那一刻,她满腹凄凉无助,失声痛哭。最后一点希望破灭,她于是像蜗牛一般缩回到硬壳中,安安心心地做起江二夫人来。有时候她坐在院中,仰头望见一方天空,或阴云密布,或清澈如洗,无言良久,忽觉这一生瞬间终了。
她是怯懦的,不是吗?她苦笑。
第二日,聂萦离照例男装打扮,摇摇地去了江声楼。这一次她从熙攘的大厅穿过去,小二忙不迭上来迎接,继而周围的目光像暴雨般砸落她身上。她索性停下,寒暄起来:“各位尽情随意!”
忽然有人拦住她的去路道:“我敬江公子一杯。”态度倨傲,有挑衅之意。
聂萦离不动声色接过酒杯,正要饮下,又听那人道:“不过我听说江二公子是个冒牌货,还是个女人!”说完,放肆大笑。
厅内顿时一阵嘘声,惊讶之余多是饶有兴致地幸灾乐祸。
纵鹤从后堂来,正要叫人制止,聂萦离却道不用。她将酒一饮而尽,还与对方道:“阁下若觉得别扭,可换个称呼,在下聂萦离,请多指教。”
有人倒抽一口冷气道:“她不就是梅家那位深居简出的外孙女?”
对方见她竟毫无慌乱之色,又听到旁人议论,登时有些失措。他只知她是江藏的义女,哪料到她竟还有这般背景。他佯装正色:“聂姑娘真是落落大方,可谁知道这回会不会又是冒牌的”,然而究竟是底气不足,继而匆忙告辞。
“阁下慢走。”
大厅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聂萦离再寒暄几句,这才随纵鹤到小墨轩去。
挑衅的人出了江声楼的门后,夺路而逃般地跑到江府门前去,那时他几乎要累断气。江家家仆带他到江擎的居处,江擎一见他没魂儿的样子,厌恶地皱起眉来。他屡次输给江庾,除了江庾太过狡猾阴险以外,就是因为身边这帮废物不足成事。他曾想把燕百川收归自己手下,但燕百川到底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江擎自己又刚愎自用,凑到一起,只能相争,两败俱伤而已。他微愠地问道:“你不在江声楼守着,滚回来做什么。”
“江庾回来了!”
江擎登时将手中的酒杯掷去地上:“这厮——”他本要怒骂几句,却是欲言又止。昨日今非,他的境地已是岌岌可危。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他一听,愈加生憎,勉作恭敬地对来人喊了一声:“爹。”
江行瞟了一眼他怏怏不乐的脸孔,方才一点喜悦瞬间被打散。“你在这做什么?”
江擎先撵了手下滚蛋,方道:“爹有所不知,江庾大摇大摆地回了江声楼,哼!”
“与你有何相干?再去把江声楼砸了?你砸的那些铺子的掌柜拿账簿来给我看,损失足有几百两。还得我给你收拾残局,把这个缺补上。”
“若不是江庾逼我,我何至于去砸自己家的铺子!”
“为父将你禁足家中,就是让你想清楚自己错在哪儿。你竟然毫无反省之心!你知不知道,你惹上的那个扈庆彪已经大堂问审了!”
积雪照着江擎的脸,白惨惨的。“那厮心肠何其歹毒,亏父亲当初还把江声楼给他!”
江行忽然神色倦怠,心中万分的迷惑不解充斥着脑海。曾经意气风发的儿子竟然变成心胸狭隘之徒,怎不叫他心痛?至于江庾,他有些气恼,毕竟被欺骗并非可以瞬间释然的事。然而江庾开豁宽容的胸怀,却让人不得不由衷欣赏。若儿子能有一分如此,也必不会惹出今日的大祸。杀人、掠夺、绑架——他越想越是脊背生寒。
“早知当初就杀了她,以绝后患!”江擎仍在絮叨。
江行听他仍不知悔改,当即一个巴掌扇过去。江擎身子趔趄地倒去地上,嘴角呕出一口血,然后被慌张失措的家仆扶起来。
“扈庆彪并没有供出你!”江行怒不可遏道。
江藏愣住。
“他一人把这罪扛下了。我叫人去打听,据说他被解回京城之前,江庾曾和他有过密谈。”
“父亲是说江庾有心放过我?哼,这不可能!”
文)“你自己好好想想,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了。”
人)江擎重重地落座在石凳上。如果江庾真要置他于死地,大可不必等到今日。这是他不肯承认的,甚至于一想到这些,就如同吞了苍蝇般恶心。他咬紧牙关来,暗暗思量着下一步要如何做。
书)因为扈庆彪及两位寨主痛快招供画押,官仲成一案在查实之后,很快了结。徐唯止觉察出一些含糊的背景被轻轻掩盖过了,又查不出蛛丝马迹来,只得放手。他想其中必有江庾的缘故,这是个聪明有趣的人,然而他身在官场,须避嫌疑,不能豪爽地与之攀谈结交,可谓憾事。
屋)许君胄终于得脱牢笼,大狱门口,云岫正引领而望,聂萦离则站在她身后,忙不迭地打趣她。许君胄大步流星地走出来,对聂萦离道:“多谢公子。”
聂萦离噗嗤一笑,道:“你还先谢这位好姑娘吧,她都快要成望——”
云岫忙捂住她胡说八道的嘴,和许君胄默默对视一眼。
聂萦离扒开她的手道:“本想为你接风洗尘,去去晦气,不过江声楼你定是吃腻了,所以你做主,京城里大小酒楼饭馆,随便挑。”
许君胄道:“不用了,在家里就好。”
“你独身一人,回家孤零零了,好在哪儿?”聂萦离故意发问。
“去清湖桥吧。”云岫插话道。
聂萦离在一旁帮着点头,又被云岫送了含蓄的白眼。许君胄笑呵呵道:“云岫做的饭菜,很是好吃。”
三人坐上马车去,聂萦离忽然道:“可惜傅阳秋忙着生意,要不然我们四人今日可开怀畅饮。”
许君胄亦有些遗憾,这厢又将目光投向云岫,见到的却是她不知所措的退避。
他们到家的时,却收获了一个惊喜。原来傅阳秋听闻许君胄出狱,就叫人送了些礼物去江声楼,李师弟便乐呵呵地送了过来。
聂萦离想:不如明日自己去寻他好了。
第二日云岫早早出了门,无需多说,去找许君胄了。聂萦离瞪着一桌的早饭,了无兴趣,起身就往外走。家仆追上几步道:“公子要去哪儿?”聂萦离头也不回:“去江声楼!”这显然是撒谎。
傅阳秋日近忙着新开的绸缎铺,为此还将庾州的姚掌柜调了过来,元哥也整日在铺子里照应着。聂萦离是个生意人,因此对京城里大事小情都略有耳闻。一个时辰后,她悠闲地路过绸缎铺门口,被小二招呼了进去。元哥正巧从账房出来,一见是她,惊了一声道:“聂——姑娘——”
“你家公子呢?”
“刚才有人请他,他出去了。”
“走了多久?去哪里?”
“估计刚过街角。没说去哪儿。”
聂萦离道了声“告辞”就风一般地往外走,可她到底慢了一步,追亦是徒劳。好在东城有些说书听曲儿的去处,她晃荡着消磨了整个下午,待回到清湖桥时,暮色如涟漪般弥散天地间。
“云岫!”她推开门就叫了一声,却无人应。她再往里走几步,见房门紧闭,后院却传来一些不寻常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说话,夹杂着哭声叹息声。
莫非有树怪草精?她忽然想起下午听的一本传奇说某某书生进京赶考,住在破庙里,晚上便有花神眷顾,从此后如何旖旎风流,不由噗嗤一笑。她摇头晃脑地探过头去,眼睛中映出两个人的背影,一男一女,女的泪珠肆流,男的正抓着她的手腕,深情惋惜。
她愣了一愣,甚至那两人看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回不过神来。“云岫——”
云岫神情慌张地走来,她身后的傅阳秋则迟疑脚步,半晌才道:“萦离。”
七十八
聂萦离应了一句,头脑依旧发懵。傅阳秋察觉到情状有异,忙要上来解释。谁知聂萦离一眼看到他手中攥着的罗帕,罗帕角上露出一个清晰的“岫”来,正是她在侯爷府看到的那方。她再瞧瞧云岫通红的泪眼,静静道:“小云儿?”
“是,是这样。”傅阳秋忽然心里莫名地发慌。
云岫怯怯道:“萦离,不是我不告诉你,我——我害怕——”
傅阳秋再道:“我一直都在找她,今天有人忽然告诉我,我就匆忙赶过来,没想到你也住在这里!”
聂萦离听了他的“没想到”,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我今天本来想约你来这儿,真是有缘,没想到你第一次登门,是为了找云岫……”话说得很轻很慢,她再瞧一瞧那紧攥的帕子,原来他都是随身带着的。云岫是小云儿,傅阳秋是小云儿的未婚夫,真真切切的事实摆在面前,她只觉脑子里有双筷子在不停搅动,越来越乱,越来越让人心烦。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道:“好,既然是久别,定有许多话说。我这外人还是不打扰得好。”说完,决然转身,快步闪出小院去。
云岫道:“她是不是——”话未说完,傅阳秋已然追了出去。可惜上午聂萦离寻人不遇的坏运气转移到了他身上,行人稀少的清湖桥上,傅阳秋一拳打在桥栏,懊悔万分。
这是何等的阴差阳错?
云岫跟着跑出来,见波光粼粼映在他愁眉不展的面上,上前道:“她可能躲起来了。”
“我会找到她的。”
“青岫那里,我自己去说,你不用担心。”
傅阳秋再见她窈窕而立,玉容娇娆,尤其一双眸子清清亮亮,绝非过往可比,不由放心下来,告辞离开。
聂萦离确实没有走远,她等着清湖桥上的两人都消失了踪影,才慢吞吞地从僻静的墙角里走出来,怔怔地站了片刻,才想到该离开这儿。
五老阁门前依旧熙熙攘攘,聂萦离款步走到酒阁去,恰好遇上张青。张青恭敬地行完礼数,方道:“我家公子和乔公子一并去渡雪山庄了,江公子不知?”聂萦离“哦”了一声,抱歉笑笑,就往外走,不知走了多久,又来到德记钱庄门口。刚要踏进门去,方才想起张青的话,又连忙退到街边上。她想:“这两个没道义的,怎么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