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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嗜血堂主冷哼一声,把绵期一把拉到自己马上。
“翟将军出兵,殷堂主出谋,而本王负责引诱皇兄、提供皇兄的弱点,既然我们有默契在先,本王说的又怎会是假的?”
“公主之事,过后再找你算账!至于这个女人,本座姑且再信你一次!若然无用,峻王你还是想想怎么保住你这项上人头吧!”嗜血堂主看向远方一点。如果攻城成功,垠州必然大乱,他需将寄养在外的大珣公主找回带在身边才能安心。可他自己偏偏又无暇分身,只有借由峻王出马,可峻王此人实在油滑得过了些!不仅不好好替他找寻公主,竟还找出这么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实在可恶!
峻王面上假意轻松,笑着调转头过来后,寒光却顷刻溢满眼眶。
——
时辰一至,战鼓擂动,刺着大大“翟”字的旌旗在半空中挥动。
磨合了几个月的翟军,如一只锋利宝剑,等待着出鞘的将令!
尽管对方气势迫人,但事前皇帝早已下令妥善修理过垠州城城门,人墙到底抵不过石墙,故翟军只能引诱祁军出城,才有一战之可能。
此刻正被人掳坐在马上的绵期苦笑了下,暗暗思忖,自己是想帮皇帝,但没想到却成为拖他后腿的包袱。
不行,她一定要想出个法子才行,绝不能让自己成为翟军要挟皇帝的筹码!
——
一刻前,皇帝登上高高了的城楼,倚靠在石墙上深思。
今日他显得格外心事重重,因此刻他心中还在为青安今早传来的消息感到烦乱不堪。
——绵期跑了?她能跑到哪里去呢?又是为何而跑?
然当看见不远处有密密麻麻的黑色兵潮朝城门逼来时,皇帝脑中倏然从情绪中抽离,瞬时下达了守门将士备战严待的命令!
而当绵期随着翟军人马出现门楼下方不远处的时候——
皇帝认出了她。
瞬间,他心中掀起漫天巨浪,双瞳更被一股无名小火点燃。
杜绵期。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期然而然的,绵期也抬起了头,看见了自己熟悉的身影。
虽然这个高度她并不能看清他的脸,但其脸上的表情,她猜也能猜到。
——愤怒、担忧,亦或还夹杂着一点失望?
她抿抿已经很久没沾过一滴水的嘴唇,急切而慌张得将目光收回。
不能再看下去。
她如今要从这么多男人面前逃走,却只有自己的力量可以依傍,故眼下,她再不能被任何个人情绪所干扰!
“众将士们听令,我大珣公主特来此为大家鼓舞士气!攻城之时请各位务必卯足全力!我等定要在公主面前杀得祁狗片甲不留!”嗜血堂主声音高亢嘹亮仿若震天狮子吼!
“杀、杀、杀!”万数士兵响应嗜血堂主——举起武器齐齐嘶吼。
狂风骤雨般的声潮震得绵期耳朵轰鸣,她见势不妙,还是不由自主望了一眼高耸的城墙上的男人,发现他的身体似乎往往倾了不少。
她眼眶微湿。
现在她该怎么帮他?帮自己呢?
将目光放在平行一侧逡巡,绵期发现翟氏父子此刻神色淡然,并没有因嗜血堂主这套前朝公主的说辞而表现出任何的激动神色。
再看峻王更是如此,除了面色比之平时严峻一些外,无太大变化。
看来翟氏父子和峻王没有将嗜血堂的信念当成自己的信念,他们应该只是想借着嗜血堂“反祁复珣”的名义给自己镀上一层正义的金边。
只有这样,翟军才可将自己粉饰为一支正义之师,将士们才会一心追随,士气也才会持久……
有了!
绵期眼中猝然慧光一闪,双手开始小心地往马辔根部移动……
——
城楼上。
现任垠州都尉布在查看了敌方兵情后,冷笑连连,不屑说道:“皇上,看来贼军这次又在跟我们耍花枪了!这次竟然带一个女人来,还说是什么前朝公主!就算他们士气大振又怎样,我方城墙固若金汤,城前又挖满陷阱,饶是他们再怎么嚣张,料定他们也不敢轻易上前!”
翟军大部分兵士都是祁人,自己人打自己人,本不是皇帝想要看见的状况。而翟军粮草几乎全靠扈族支持,扈族地处寒冷之地,现逢冬日,本身食草也不富裕。故只要翟军粮草尽了,大祁届时便可不战而屈兵。
可是现在……这个最初的想法不得不要被打破了!
皇帝脑海里飞快掠过和绵期自相识到上次在燕鸣山离别的点滴。有些事情不必计算轻重,他心里似早就有了答案。
“布谡,开城门,准备迎战!”皇帝沉默许久后突然下令道。
布谡眼睛睁得滚圆,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可之前,皇上您不是说……”
“朕说开就开!”他脸色紧绷,唇色发青,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强硬气势。
“是!”布谡看皇帝态度坚决,知道他一定有他的理由,只好收回犹豫。
然就在布谡转身准备下令迎战之际,又听皇帝声音好像隔着几重山峦遥遥传来,飘渺却也坚定,“嗜血堂主马背上的女人——朕要活的!否则你们都给她陪葬!”
布谡闻言倒抽一口气,后脑勺瞬时出了一层冷汗,凝了凝神,疾步去了。
——
祁军如泄洪一般从城门中蜂拥而出,迅速朝翟军的方向冲来——
嗜血堂主见状眼中光亮大盛!
长达几月的等待让他濒临发狂,故此时此刻,他的情绪简直被推上了巅峰,血液也在体内加速流动!
趁着嗜血堂主分神,绵期双手攫住辔头,右腿迅速从马头撩过,人轻巧如一尾燕翻身下马,同时大叫一声“翟将军!”
“我不是什么公主!我乃是宸嫔!你若想知道丽妃娘娘真正的死因,你就随我前来!”绵期边以自出生以来最大的声音大喊边飞快朝奔腾而来的祁军方向跑去!
嗜血堂主实在想不到她会有这一着,一时间竟然忘了前去追赶,几瞬后反应过来想去抓回绵期时,绵期已经被一个冲过来的祁军将士驮上了马背。
嗜血堂主大怒,脚在马腹上狠狠一踢,挥舞着手中战斧向载着绵期的兵将怒驰过去。
而翟家父子呢?自然更是被绵期那句话钓得分了神。
他们之所以会反,除了兵权被夺这层表面原因,究其根本还是为丽妃不明不白的死感到忿然!
故刚才绵期高喊出的话,不可不谓是正中他们下怀!
情势紧张,翟家父子实在没有多少时间去判断绵期话的真伪!父子两在对看一眼后,各自收回神色,毅然也朝绵期而去!
如是紧张境况下,三名主帅不率领祁军上前冲杀,反而追逐一个女子,这导致翟军的大乱,整支军队开始如没头苍蝇一样乱冲乱撞,被祁军杀得落花流水。
峻王见状,目色巨恫,少许迟疑后,调转马头向西边方向,策马逃窜而去——
而载着绵期的将领,虽然本身英勇无比,但到底难挡强敌紧逼之势!
翟少将军,趁嗜血堂主和翟老将军左右夹击将领之时,轻巧绕到将领马后,抓住绵期肩膀——将她整人从马上提起!
警告
然而翟少将军还来不及将人架到自己的马上,就觉得颈后一凉,他驾驭在绵期肩膀的力量不得不松了开来,整个人也从马背翻下。
就在他坠马前的前一瞬,一个黑衣银甲骑在马上的身影迅捷从他脖间收回了舔血的长剑,只见此人双腿夹紧马腹,上半身从马背一侧整个弯下,双臂一伸,将下坠的绵期正好接住,又顺势一把带到马上,裹进了自己怀里。
绵期惊魂甫定,可当此生她最熟悉的喘息声在她耳畔回荡时,她却觉得心房一阵阵抽搐,难受得紧。
皇帝竟亲自下来救她了!
他挥动长剑砍杀四方敌寇之际,竟还抽了个间隙,在她耳朵上重重咬了一下,不客气地警告怀里的女人,“回去朕再和你算账!”
绵期吃痛,轻“嘶”了一声,顾不得揉疼痛的耳朵,而是带着哭腔冲皇帝大吼,“你傻啊!”
除了心安亭那次,两世以来,她第二次对他用这种口气说话。
她费了那么力气想帮他,结果人家自己下来蹚浑水了!她怎能不气?
“会有你傻?”他语气平静得不像在战场上,说完还闷闷得笑了一声。
刚才在城楼上他看见她时所生出的那些复杂的情绪,似乎也随着这声笑全部散去。
翟老将军自看见自己儿子从马上跌下来后便直接怔住了。
大部分翟军将领皆是翟将军旧部,见此情此景,只得驱马前来,在翟将军周围围成一圈,替他掩护来犯的敌人。
翟将军彻底和外界紧迫战局脱节,从马上下来,将爱儿虎躯拖入怀中,骤然仰头对着天空悲鸣!
翟军见到此情形,士气更是大受打击。
嗜血堂主见状及时醒悟,放弃追赶绵期,转而回到自己一方军中,但却是下令全军不准后退,竭力攻城!
几个翟军将领,对于此时嗜血堂堂主疯狂的行为,看不过去眼,但又苦于保护痛失爱子、志气不再的翟老将军而不得分身,只得眼睁睁看着翟军所有兵士包括他们自己葬身于祁军屠戮之下……
——
绵期在马上昏了过去,一则是体力耗尽,一则是气急攻心。
等到她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不过这一次,再也不是寒冷的荒郊野外,不是简陋的客栈,或者漆黑一团颠簸的马车。
而是一个散发着温暖烛光的房间。
她身下被褥松软,身上盖着的被子也很厚实,散发着干净的阳光味道。一切看似完美,可是她依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是了,她最后的印象是坐在马上——喋喋不休地骂皇帝,结果骂着骂着竟然就失去了意识。
那皇帝呢?现下他到底怎么样了?
“有人在吗?”绵期无力地喊了一声。
“主子,你醒了?”
这声音是……
绵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桐语撩开帐幔,坐在床沿,手背在绵期额上搭了下试了试温度,眼里才流露出喜色,“退热了,主子,你没事了!”
桐语刚欲起身出门回禀,手臂却被绵期拉住了,她不解地看着绵期,随即视线一晃,人已经被绵期紧紧拥住——
“太好了,桐语!你在这里,太好太好了!”顷刻,绵期的泪水夺眶而出。
连日的奔波,数次命悬一线,最后,在经历一场极限的挑战后,她没想到自己见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能够是桐语!
她把她当过可以利用的棋子,把她当过值得信赖的忠仆,甚至把当成过愧对的对象。
现在她感到无限欣喜,因为这个对自己有着多重意义的桐语,她还活着……她就在自己面前!
“什么……太好了?”皇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立在房间内的。
绵期斜觑了他一眼,刚才欢快的神情立马沉了下来。
桐语笑了一下,知趣地起身欲退出去,绵期轻“咦——”了一声,问:“桐语你的头发……怎么……?”
桐语摸了摸自己脑后盘起的发髻,脸上一红,羞得说不出话。
皇帝见状笑了一下,掸了掸衣袂,在床边坐下,“她已经嫁人了。”
“什么!”绵期听到这个消息几乎从床上跳起来,“嫁给谁了?”
“布谡!”皇帝蹙眉不满,自他进来,绵期始终没有正眼看过他,反倒对桐语一个下人这样关心。
桐语见绵期急得跳脚的神情,忙又补充着解释道:“请主子放心,奴婢夫君是垠州城都尉,奴婢身份卑微,能觅得夫君这样的良人,还多赖皇上安排。”
皇帝满意地看了桐语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