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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主"姑娘-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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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瞧着金枝其实也有些落寞,便猜到定是陈树和容三小姐往来太过密切,可怜的金枝定是吃醋了。她将手伸过去,捏了捏金枝肉嘟嘟的手背:“包子你脸色很不好啊。”

是么?金枝摸摸脸,好像又长肉了,真惆怅。

阿植往桌子上一趴,同金枝轻声絮叨着。屋子里安静又暖和,阿植觉得若是时间就此打住便好了,不必计算着日子,也不必担心未来的路。

等过了这个秋天,容夫人就要回随国了。

——*——*——*——*——

天光彻底暗了下去,昏昧的烛火透着灯罩散开来,有些疲倦的味道。密密麻麻几排藏书架上面,都落满了灰尘,空气里浮着一股子霉味,走进去便粘得满身都是。孝明三年的案卷堆放了满满一排,标号全被打乱,非常难找。

梅聿之小心翼翼地将案卷一摞一摞地搬下来,一旁的火光不停跳着,卷宗室里静得只剩下呼吸声。他在角落里坐下来,将烛台挪近一些,一页一页地翻找着。

自从前阵子理检司收到孝明三年的那锭库银以来,朝中就有了不少动静。最近上头整顿吏治,彻查贪污,恐怕连十年前的旧案都会被翻出来重审。看着同僚纷纷落马,朝中难免人人自危,各怀鬼胎。传出库银搀铅铸造之事,恐怕牵涉到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何况,近来理检司隔三差五就收到这样的库银,几乎每一年的都有。前前后后五锭搀了铅的库银足以证明“库银造假,监守自盗”并非偶然。每年这一大笔多出来的银子,到底流入了谁手里,恐怕最上头那一位,心里也是有数的。

然他今天找的,却是孝明三年另一桩案子。曹戎抄家案里头,存了太多疑点,虽然曹戎本人未必完全清白,但后来莫名被安上去的罪名,想来也只是欲加之罪。事隔十余年,想要翻案,不是一件易事。若是要为曹家正名,那先扳倒始作俑者,之后便是顺水推舟的事了。

他知道梅家在这件事里未必干净,出钱收买府吏这样的事,梅家定是也参了份子的。曹戎与西南逆党勾结这样的事,更是落井下石的牵强罪名。他知道父亲为人并不光明磊落,难怪曹老夫人那天同他说起梅家在曹家被诬陷时又是个什么角色,老夫人会回以“弃信忘义”四个字。

浩淼案卷之中,当年事竟被抹得一干二净,无从找起。手段滔天的容家,欺上瞒下做了这么许多事情,必会有咎由自取的一天。可是梅家呢……到时候若是彻查起来,怕是也逃不掉的。

烛油燃着燃着,忽地爆了一记明亮的烛花,之后又安安静静地继续烧着,在这灰尘气十足的卷宗室里,透着倦懒的意味。

梅聿之抬手揉了揉睛明穴,一阵强烈的酸痛感袭来。太久没休息而神色疲倦的脸上,有着对面前这一堆案卷深深的失望和无力。想要保全每一个人的办法,这世上果真是没有的。

脑海里突然浮过阿植那晚心虚的样子,她若是已经知道了事情原委,大约……会跟着容夫人回随国罢。可之后呢?管仪一旦离世,她孤身一人在随国,便真成了无人庇佑的棋子,任人摆布了。随国太远了……太远了……

他重重叹了一声,太阳穴处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自己像深埋在海水之中无法呼吸的溺水者,这满屋子的灰尘像是要将人闷死一般。

一旁的烛火猛地跳了跳,他一抬头,便听得另一端的黑暗尽头传来一阵猛咳声。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我弟弟四十六章也在存稿箱里,不晓得是不是真的,他昨天跟我说明天他就出来了,我不等他了,就先出来了

46

46、病世子未雨绸缪 。。。

人在黑暗之中通常会变得警觉,远处的那一阵咳嗽将他从方才的神游中彻底拖了回来。那一阵咳嗽结束后,卷宗室门口忽然亮起昏昧的灯光,梅聿之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门口,正要开口问,却看得管仪打着灯笼走了进来。

他走得很慢,良久才走到梅聿之面前,淡淡问道:“去喝酒吗?”

借着昏昧的灯光,梅聿之不大看得清楚管仪的神色,只有这一声轻描淡写的询问,平静得出奇。他既不解释为何会到这里来,也不问自己在做什么,却只问喝不喝酒,未免太奇怪了些。

夜晚的大风刮着外头的树叶子哗哗作响,管仪又咳了咳,索性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良久才慢慢道:“这些日子都睡不好,总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昨晚梦到自己忽然没了重量,几近以为自己已经走了。”他似乎笑了笑:“按理说这么多年,对一切应当看得更开才是。可如今却生出眷恋与不舍,实在是不应该。”

梅聿之默不作声地低头收拾铺在地上的案卷,忽地抬头问道:“所以,世子想带阿植回随国么?”

管仪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怎么会呢……如今随国的状况摆在那里,她若是回去,立刻就会变为母妃和曹允的傀儡。母妃忌惮的不过是泽越身后的势力罢了……”他停了停,接着道:“泽越的身世你大约还不知道罢……当年母妃还怀着我和阿植的时候,去了南州行宫,然却不幸早产。说是有人偷偷喂了母妃催产药,让胎儿未足月便诞下来,便活不长久。速报刚到父王那里时,南州行宫便遭了窃,被偷走的不是什么贵重钱物,而是阿植……那人甚至留了书信,据闻言辞刻薄又尖酸。母妃初时还打算同父王坦白事情原委,然时任南州州牧的曹允却出了计策,从当时南州驻军林将军手里抱了一个女婴过来替了阿植。”

梅聿之的神色微变了变,却听得管仪继续说道:“那名女婴是林将军府中的一个丫鬟所生,本是打算溺死的。母妃听闻之后,一时糊涂便答应了这计策。如今林将军手握随国重兵,后来又与曹允针锋相对,如今已是两派之首。我想泽越……应当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因此,管仪过世之后,若是泽越上位,那么直接受益者将会是林将军;而若是阿植有机会回到随国,并得到正名,那么受益者,却是曹允那一方了。难怪彼时曹允会对阿植那样好……人若是为利,还真是可以不择手段。梅聿之想了想,问道:“世子又为何要同我说这些呢?”

管仪郑重回道:“阿植虽出自王室,却并非其中之人,过了这么多年,她应当自在地活着,而不是被关进宫里,做一只傀儡。”

梅聿之刚要开口,管仪却接着说道:“母妃怕我突然离世,泽越上位便乱了宗室血统。可她却不知道,父王早就做好了打算让旁系的王族继位,如今迟迟不予公布,不过是护着未来的继位者罢了。”

梅聿之沉吟道:“若是泽越已经知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那对于世子殿下来说,势必是一个威胁。”

管仪微垂了垂眼睫,缓缓道:“我并不重要。这个威胁,对于阿植来说才是最大的。按着泽越的性子,若是有人阻碍她要走的路,她便会毁了他。她不会让母妃如愿的……因而她也绝不会让阿植回到随国。”

“这不是刚好遂了世子的愿么?”梅聿之收拾好手边的案卷,抬首看了他一眼。

管仪的脸色在这昏昧灯光映照之下难得有一丝暖色,但仍然脆弱得像是随时会死掉。他皱了皱眉:“以前我自以为了解所有身边的人,但如今,我却越来越看不明白了。”言辞里透着叹息的味道。

停了会儿,他又道:“恐怕泽越想的不让阿植回去,和我所想的,并非同一回事。”

梅聿之一惊,所谓回不去,管仪的意思定是让阿植留在京城或津州生活,而若不是同一回事……泽越想要毁了阿植么?

管仪似乎察觉到他神色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微微压了压唇角,轻叹道:“你大约知道泽越喜欢你罢?”

梅聿之没有回话。

“情爱这样的事,勉强不得。偏偏泽越又固执,明里即便不说,心里却并非这样想。这些天她见了许多人,我想,你的调令大约就要下来了。”

梅聿之自嘲般笑了笑。外面的风愈发大了,好似要将树刮跑似的,声音越来越大。其实于他而言,大不了到时候辞官回津州,又有什么大碍呢?世人总以为自己手里握有筹码便可以为所欲为,实在是太自负的想法。

“你有退路,因此无所畏惧。可阿植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我回随国前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将阿植托给你。”他的言语里有隐约的怅然,“想来我们没有做兄妹的缘分,一辈子都离得这样远。”

“世子是要先回去么?”

管仪点点头,随手拿起最上头一份案卷,眯了眼细细看了会儿:“不论你还是津州府里那一位先生,抑或是所有妄图再参与到这件事中的人而言,虽努力的方向不同,目的却是一样的。你做这一番努力,无非是想找个更周全的办法来保全所有人。既要为曹家正名,也要扳倒容家,还要护着自己家。”他将案卷合上,缓缓道:“这样太难了,有时候即便努力了也无法周全,也没必要委屈自己。世人其实并非有多么相信所谓的真实原委,反倒是对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无比热衷。”

意思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吗?可有人念念不忘,一点想放手的意愿都没有。

管仪忽地拍了拍他的肩,缓缓站了起来:“尽人事听天命罢,想太多了也只是自己伤神罢了。”他顿了顿,又问:“去喝酒吗?”

——*——*——*——*——

深夜中的推心置腹总有诡谲的意味,像是梦境,又像是喝醉了的胡话。梅聿之醒来时天色已微亮,同僚们陆陆续续到了,他沿着廊道一路走着,风刮进来吹得人头疼,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忽然想起来卷宗室的案卷还没有整理好,便匆匆拐进小道往卷宗室走。

幸好早上人少,一路过来没有被人瞧见。他推门进去的时候,案卷整整齐齐地摆在架子上,屋子里的灰尘味还是散不尽,轻飘飘地浮在空气里,衬得这里更加安静。

他皱皱眉,走出去锁好了门。回到议事厅的时候,景峪推了推他,凑过来小声说:“据说这两天上头收了不少折子,库银的事似乎也有眉目了。诶——”景峪皱皱眉:“你不会昨晚上喝酒了罢?值宿的时候喝酒,小心被罚。哦对了,早上从官舍过来的时候,我那个驿馆的兄弟说随国世子今天要回去了,听说拿了圣旨回去的……你懂得,估计那地儿要易主了。你们家不是在那一块也有生意么?会不会有影响啊?”

“我头疼。”梅聿之似乎有些不耐烦地回了他一句,弄得这位同僚倒是一脸莫名地站在原地摸脑袋,得罪他了啊?摆什么脸色嘛……

这一天过得浑浑噩噩,他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直到傍晚时候,他去桌子底下的小木柜子里找东西,却发现上头压了一份案卷。他翻过来看了一眼标号,不由得愣住了。一直找不到的那份案卷,竟然压在了他的柜子里。

管仪这个人太难捉摸透,说什么都不在意,却要在暗中将一切都打点好。他收了案卷,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独自出去了。

出了皇城,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街巷之中冷冷清清,偶闻几声犬吠,随后又是黑黢黢的静寂。路旁的小小酒馆里点着昏暗的灯,一小盏一小盏的,透过菱格子窗透出来,昏黄又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

小雨一直不急不忙地下着,像是飘在空中不愿意落地的浓雾。身上衣物渐渐湿了,到了府里时,已被这迷蒙细雨淋得湿透。宅子里安静得很,他瞥见书房里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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