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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便窝进了被子里,听着外头的雨声淅淅沥沥的,仿佛滴进了心里。
从窗格子看外头,还能瞧见些许光亮,此时应当是下午的光景,天色却很是灰暗。她想着容夫人一行人此刻应当已经到了容府,后又想到管仪,再回想起今日陈树反常的沉着与阴郁,脑子里反倒清醒起来。
她不晓得后来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模糊中察觉有人替她掖了掖被子,她倦极,再醒来,屋子里却是空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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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反复醒来又睡过去,隐约瞥见外面天色亮了起来,还是觉得困顿,便索性将头埋进被子里,缩成一只球。忽有人隔着被子拍了拍她后背:“曹小姐,辰时了还不起?”
她在容府这么几个月,就从没有一天可以睡好过。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了,真心是困得不行。
某人含笑道:“起来先吃些东西再睡。”
阿植不动,仿佛这一床被子是一道无比安全的屏障,可以将她和这个世界隔开。何况,睡着了不好吗?睡着了就什么都不必想了……
“曹小姐……你是觉得在下的床,太舒服了么……”
阿植闭了眼睛继续睡觉,就如当年先生总喊她起床一样,她总是这么赖着的。
然她并没有得逞。站在门外的裴先生,和坐在床沿的梅某人,让人起床的办法肯定是不同的。
因为梅某人连威胁的话都懒得说,便直接付诸行动了。他一伸手,将她从被子里捞了出来:“被子里头越闷越笨,起来了。”
阿植被扰了睡意,愁眉说:“闷不死!”并作势又要躺回去。
“恩,你会龟息功。”梅聿之扯过一旁架子上的外衣,将她裹了起来。漆盘里搁着热腾腾的粥,还冒着热气。阿植还闻到新鲜的桂花糖的味道,不自觉地就吸了吸鼻子。
她穿着梅聿之的一件中衣,袖子委实太长了……梅某人瞥了她一眼,将她袖子卷起来,把粥碗和调羹递过去,扬了嘴唇道:“曹小姐千万仔细着吃,别弄脏了在下的衣服。”
“…………”阿植挖了一勺子粥。
多年之后,阿植问梅某人,为何一直喊她曹小姐却难得喊她名字时,梅某人挑挑眉,用忍了很久的憎恶语气回道:“‘曹阿植’这个名字,难听到我真的不想说第二遍了,不要再提了!”
“…………”
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外面桂花开了,被这一阵雨下得却又寡了些香气。梅聿之接过她手里的空碗,很是蛮横地拿帕子替她擦了擦嘴,将空碗放进漆盘里。然他人却没有动,依旧在床沿懒洋洋坐着,偏头看了看外面天色,心情十分愉悦。他又看了一眼阿植,笑了笑,说道:“今日没什么事,想起一则故事来,同你说说看,想听吗?”
阿植明显意兴阑珊,她偷偷将被子拖上来裹上,只露了一颗脑袋。
“从前有个人,由是在家中有人护着,且是个温吞性子,做事不急不忙的,也什么人来招惹他,生活中遇到最大的挫折也不过是偶尔做错事被罚抄书。有一天他们家有个小孩子过来玩,将他父亲最喜欢的一只红嘴玉给偷偷放了,结果他便又被父亲罚去抄书……”
“抄书好,修身养性……”阿植默默看了他一眼。以前先生也总是这么罚的,不过是用水练字……能用笔墨抄书的孩子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重点不在抄书。”某人刻意强调。
“哦。”阿植应了一声,“是那个偷偷放了红嘴玉的小孩,嫁祸给他了么?”
“…………”这觉悟!果然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就是有印象!何为禀性难移?梅聿之敢打赌,要是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遍,她照样毫不犹豫地栽赃陷害!
梅某人咳了一声,“讲下一个。”
“哦。”阿植偷偷摸摸挪过去拿漆盘上的桂花糖罐。
“抄书便也算了,后来好不容易快抄完了,他本打算去找些点心吃,结果在茶水房不小心眯瞪了会儿,回来时便看到那个小孩拿着烤红薯来馋他,好奇之下就问是怎么在府里烤的……结果那个小孩说她将书房里能烧的纸全都拿去伙房烧了。”
“哦,烤红薯去了。”阿植挖了一勺子桂花糖。
“…………”
阿植嫌桂花糖太腻了,便又偷偷放回去,发表了如下感想:“不对,重点是刚抄的书也烧了。真可怜。”
“…………”
梅聿之站起来,决定不同她费口舌了。他正弯腰要将漆盘拿出去,房门口忽地传来一阵紧促的敲门声。
作者有话要说:
谁捏小梅子我和谁拼命
36
36、冷露无声湿桂花 。。。
他匆匆走过去,开了门出去之后又迅速带上,压低了声音问:“何事?”
那小厮亦是小声回道:“外头有个姑娘自称是您的故人,小人瞧她似乎来头不小,便先让她在前厅候着了。”
梅聿之神色微凛,将手里的漆盘递给他,撑起伞便往前厅走。
这场雨还没有停,淅淅沥沥似乎有道不尽的愁。
梅聿之走到前厅,看着那个正背对着他研究墙上字画的女子,微微蹙了起眉。泽越似是听到声音,倏地转过身来,扬了扬嘴唇,神色里溢着满满的喜悦:“果真没有走错呢,这还真是你府里。”
她看着梅聿之将一柄油纸伞搁在外头的走廊里,再不急不忙地走进来。他穿了一件青灰色的直裾深衣,同这秋雨一样,沉静又黯然。
“公主殿下突然造访寒舍,在下很是惶恐。”
——还是同以前一样客套,泽越几乎是不露声色地笑了笑,见他站着,便道:“我前两日便到京城了,无奈天公不作美,每回想出来自己走一走,却都被这连绵雨给挡了回去。早前听人提起你如今住在京城,便顺道过来看一看。”她略停,接着道:“坐罢,不必拘礼什么,在京城好歹你是主我是客,客随主便。”
梅聿之也不同她继续客套,对跟进来的小厮吩咐了几句,便在她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之后又同她道:“可惜在下这里没什么可招待公主的,公主不介意那是最好。”
泽越挑了挑眉,她道:“随国一别,许久没见了罢。梅家不打算做沿海生意了么?”
“在下不打理家族事务已久,阿姊现也成婚,一切事都交给阿姊了。”梅聿之淡淡回道。
“我听说了,你入仕了。”泽越端起左手边案几上的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低着眉问道,“是因为不愿打理家族事务而入仕,还是入仕之后便不再插手家族事务了呢?”
“许多事情,若能分出先后,便烦扰不到我们了。若公主非要排出个先后来,那不是自寻烦恼么?”
泽越动了动嘴角,将茶盏重新放回,又问:“旬假结束之后又要忙了罢?”
“是。”应答利索而不多余。
泽越把玩着杯子,幽幽道:“既然单纯只是为了入朝为官,去哪儿不都是一样么?到随国为官,恐怕仕途只会更无可限量呢……”
“随国虽富庶,在下却更愿留在离家更近的地方。”
泽越皱了眉,好似微微笑了一笑,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我似乎听闻上头出了调令,你就快要去江州了?”
她这话说得让人很不舒服,梅聿之却无谓笑了笑,回道:“还是没谱的事。何况,朝廷真正出调令之前,传出的消息几乎都是谣传,公主难道不知道么?”
泽越不语,瞥了一眼外头的天色,雨似乎小了一些,便站了起来,说:“不带我在府里转转么?”
梅聿之却一口回绝了。他道:“公主还是早些回罢。”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泽越脸上浮起一丝尴尬,却笑道:“好罢。”
梅聿之替她拿了伞,将她送出门,又道:“公主若是真想在京城多转转,还是让下属陪着罢,近来京城不大太平。”
泽越勾了唇角:“是么?真是可惜,你明天旬假就结束了。”
梅聿之面色上淡淡的,一句话也没有说。以前为了梅家的各种事情,偶尔也需要曲意逢迎,现如今,当初那些必须迎合的人与事,都渐渐远去了。有时想,他同阿植是一样的,都想从以前的事中走出来。可再细想想,他丢开梅家一切事务,却又有逃避的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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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植卷着被子窝在床上看书,间或打一两个喷嚏,嗓子有些疼。她揉揉鼻子,继续翻书看。旁边的灯台总是一跳一跳的,晃得她眼睛痛。外头的光线依旧灰暗灰暗的,这种天气真是令人讨厌呐。
她正看得入神,就又听得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扭过头去看了看,蹙起眉又把头转了回去:“你又来做什么?”
“我自己的卧房为何不能来?”梅聿之瞧了她一眼,“曹小姐你如今越发有鸠占鹊巢的样子了。”
阿植又打了个喷嚏。她正要伸手去揉鼻子,梅聿之已经伸手探了过去,摸摸她额头,好似又有些发热。他轻叹道:“你这破身子骨再不好好养着就真废了,我替你先备棺材罢,要楠木的还是梓木的?哦,前阵子听说有人用黄金做棺材,那不是明摆着让人偷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握着书本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拿过她的手握了一会儿,拔凉拔凉的,像是握着一块化不开的冰。他神色微微变了变,忽见阿植一直盯着他,便问道:“瞧什么呢?”
阿植猛地摇了摇脑袋,敛回神说:“没什么没什么。”
梅聿之将她的手塞进被子里,说道:“昨天的姜汤难不成被你倒掉了?”
阿植暗自嘀咕了一声,突然有些后悔喝昨晚上的姜汤了。以前先生可说晚上吃姜,等于吃砒霜的。哎,算了,喝都已经喝了……她缩进被子里,又蜷成一团。
梅聿之站起来,走到一旁的柜子前,抱了一床新被子出来给她盖上。阿植窝在被子里面咳嗽了两声,带着一丝哑意,又有些闷闷的。
她一动不动地睡着,仿佛连细微的呼吸声都听不到。梅聿之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威胁她说:“下回我进来的时候你若是还将头埋在被子里,我就真给你准备寿材了。”
阿植露了个脑袋在外面,黑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翻了个身朝床里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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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聿之连续几日都早出晚归,排上值宿时,更是几天都不回府。阿植身体稍好些了,在府里觉得闷,便偷偷摸摸溜出了府。是日,中秋,外头好不容易放了晴,路过别人家的宅子时总能闻到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阳光打在身上有微弱暖意,阿植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她的衣服在这天气里显得有些薄了,故而也觉得冷一些。京城的冬天每年都来得特别早,总是刚到中秋就迅疾地冷了下来,让人误以为到了冬天一样。
她摸摸袖兜里的铜板,恩,有六个,便放心地继续往前头走。
想着自己的行李还在容府里头,还有攒了些日子的一些碎银子,她琢磨着等容夫人离京了一定要想办法回去。她本打算往湘堂去的,然前阵子梅聿之同她说湘堂最近不便去,她虽不知晓其中缘由,却也不敢冒这个险。再想起那日陈树的阴沉脸色,她总觉得有什么发生了,她只是被蒙在鼓里。
她抬头瞧了瞧这天气,日光温和,天也淡淡的,仿佛很近。有许多事她都被蒙在鼓里,不在乎多这一件。
阿植本打算在附近转一转,买些吃食带回去的,哪料这附近着实冷清,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她往前走着,不知不觉便走远了,瞧着街景有些熟悉,等她反应过来,才惊觉快走到了湘堂门口。
她连忙掉头,转身就要走。然就在此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