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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眼看着快入夏了,大太太交代我来问问姑娘喜欢什么样式的料子,今年新进了不少样儿呢,数桃粉色的缎子最新鲜好看。”段兴才家的笑答。
“原来是这事儿,先紧三姐姐挑,我穿什么都可。”清玉回道。
说话的功夫,小豆子端上一盘子的甘蕉来。清玉叫她赶扒开两个,一个自己吃,一个拿与段兴才家的。段兴才家的眼睛亮了,笑嘻嘻的起身双手接了蕉,不大好意思的咬一口,觉得味道很美,紧接着又咬了几口,很干脆的把一个吃完了。
清玉见段兴才家的喜欢,便吩咐暮雪把余下的甘蕉包起来。“你把这串都拿回去,给孩子吃。”清玉见段兴才家的意欲拒绝,笑着拿话堵她:“可不是送给你的,送你家孩子的,你可没资格说不。”
“哎呦,四姑娘的嘴儿真真是越来越巧了。”段兴才家的乐得合不拢嘴,她其实是想要的,可就怕怀了规矩。在冬天,甘蕉这样的水果可不是下贱人能吃的,再说如今已经是初春了,窖藏的水果余下最后一批,下顿要吃可就得再等半年。段兴才家的是詹府的老仆,日子过得不错,大鱼大肉之类的从不缺,倒是反季的水果吃着觉得新鲜,也觉得有面子。只是这一大串甘蕉要怎么拿回去?捧在怀里头太扎眼了,被外人瞧见免不得招妒忌。
不大会儿,暮雪便将装着甘蕉的食盒呈上来。段兴才家的本有些发愁,瞧见食盒,眼角彻底笑开了花,她心里对四姑娘好感又升了一层。以前她还真是有眼不是泰山,竟不知四姑娘的心思是这般晶莹剔透,真真是小看了她。段兴才家的在心里头记上一笔,提醒自已以后但凡涉及到四姑娘的房中事儿都要仔细了,谨慎对待四姑娘,凡事一如对三姑娘那般才好。
清玉送走了被哄乐的段兴才家的,脸上的笑容全无,她冷冷的打量屋子里的几个丫鬟,没言语。几个丫鬟莫名的觉得后脊梁冷飕飕的,吓得不敢言语,互看了几眼之后,皆老实的立在原处待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家姑娘突然这般厉害了,那气场远比嫡出的三姑娘还要狠上半分。
清玉回身坐在贵妃榻上喝了半天茶,冷言打发走闲杂人等,只留下暮雪和缪嬷嬷二人,过了好一会儿,清玉方开口:“咱院里头最近可有什么人爱往外跑?”
缪嬷嬷皱眉寻思半天,纳闷道:“除了平日传话跑腿的几个丫鬟,就只有奴婢出去买办物品了,再没什么其它人。”
“那你们有没有人见过或者听说有人往大太太房里去的?”清玉再问。
暮雪和缪嬷嬷对看一眼,摇头。
清玉蹙眉,再问:“我不在的时候,太太身边的人可曾来过?”
“呃,想起来了,前儿个孟大强家的来找过赵嬷嬷要糖醋蒜,当时韩嬷嬷也在。”暮雪道。
清玉当即请来韩嬷嬷询问事情的详细经过。
韩嬷嬷回忆道:“那天也就这时候,姑娘才用过晌饭,正撤菜呢,她在厨房都留了会子,出门还碰见了豆蔻,和她说了两句客套话,便走了。”
“豆蔻?”清玉缓慢的重复这个名字。
“姑娘忘了?她可是咱屋子里负责针线的二等丫鬟呢。这孩子害羞,加上平日活计多,不常在姑娘跟前露脸。”暮雪善解人意的提醒道,自从她知道姑娘病愈之后记性不好的事实后,一直尽职尽责的给姑娘提醒。当然,这是她和四姑娘之间的主仆秘密,绝不会外泄第二人。
缪嬷嬷看眼暮雪,有点奇怪她为什么说这么多,不过因眼前另有急事,也来不及计较这些小事儿了。段兴才家的一走,姑娘脸色就不好看了,一定是出什么岔子了,可到底是什么事儿呢?她做仆人多少年了,纵然不是老谋深算,也算是个精明的,如今却参不透其中的问题。
清玉见她们俩面色严峻,似乎很看重这件事。掩嘴轻笑了一声,抚慰缪嬷嬷、暮雪二人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问问罢了。倒是这个豆蔻,整日闷在屋子里也不好过,缪嬷嬷有空多关心关心她。”
缪嬷嬷立马明白四姑娘的意思,拍胸脯打保证:“姑娘放心吧。”
再说段兴才家的高兴的将甘蕉拎回家,方去了大太太屋里回话。
王氏正在诵经,段兴才家的不敢叨扰,退到佛堂外找丹青闲聊。“粉桃去哪儿了?”
“去给姑太太送布了,喏,人回来了。”丹青向院外努嘴。
段兴才家的回头,果然见粉桃带着两个粗使丫头笑嘻嘻的走进院。粉桃见着段兴才家的,便亲昵的搂着她胳膊,请她进屋喝茶。
“你怎么才回来?太太本想着念经前能见你回来的。”
“我在四姑娘那绊住脚了。”段兴才家的呵呵笑了两声,转而问粉桃姑太太如何,可否喜欢那些料子。
粉桃点头回了她,神秘兮兮的拉着段兴才家的,凑近她耳边说瞧瞧话道:“我去的时候正碰见丫鬟给姑太太冲白梅汤,多问了一嘴,你猜猜那东西是谁送的?”
“这还用问么,自然是四姑娘。”
“错了,是三姑娘。可巧三姑娘忘了交代要紧的地方,姑太太那边的人还以为这东西是三姑娘有心弄的呢。”粉桃说话话,面露鄙夷之色,她根本没想到嫡出的三姑娘竟然会做出这种小家子气的事儿。故意不交代要紧的地方,三姑娘这是变相的往自己身上揽功劳,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儿的。可粉桃就觉得这风格不像她,不像那个在她心中一直高高在上的神仙般的三姑娘能做的出来的。
段兴才掩住粉桃的嘴,骂道:“不许乱说,多大点的事儿,许是三姑娘忘了呢。再说东西是她讨的,她有心想送姑太太,既是出于好意,便在情理之中。”
粉桃自抽俩嘴巴:“我该打,不该非议主子。”
“你瞧你,我就是提醒你下次注意!”段兴才家的拦住粉桃的手,嘱咐道:“二房的事儿咱以后少搀和,乱着呢。”
粉桃连忙点头。
这功夫绿屏进门,她笑着说大太太念完经了,请段兴才家的过去。
段兴才家的一进门,便听大太太问结果。
段兴才家的连忙回道:“没什么大事儿,许是那天孟大强家的去的时候,正逢四姑娘胃口不好,什么菜都吃不下;今儿我特意瞧了,四姑娘偏爱吃那几样菜,用了不少黄鳝,饭后还喝了两碗金莲花茶。”
“嗯,她胃口好便罢,不然真叫我这个做母亲的担心呐。”大太太说完这句,便摆手吩咐段兴才家的退下,念了半个时辰的经文,她觉得乏,准备小憩一会儿。
段兴才家的从大太太房里出来后,当即招来院中一心腹小丫鬟,附耳说几句,便吩咐她速去速回。
……
小豆子从好姐妹那儿得到段兴才家的故意传来的消息,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跑到四姑娘跟前告状,将三姑娘如何借花献佛讨好姑太太的事情说与姑娘听,替姑娘打抱不平。
小豆子说的面红耳赤,说到最后眼圈的都红了,却见自家姑娘一点都不急,仍旧笑呵呵的品茶不语。小豆子气不过,干跺脚。
“好了,再跺地儿都塌了。”缪嬷嬷笑话小豆子,拉着她坐下,劝她道:“安分会儿,听姑娘怎么说。”
暮雪有些赞同小豆子:“三姑娘好歹要提一嘴,这里有您的功劳啊,枉费姑娘平日待她的真心了。”
“不怪三姐姐,她也是一直着急,没想周全。”清玉浅笑,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她也有点不明白了,冰玉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傻的,平日里精明极了,怎么到这件事儿上泛起糊涂?果然她是太心急了,真心喜欢上那个苏待了,急得已经做事不动脑子了。清玉真不明白表哥有什么好,叶香玉的不孕搞不好就和叶府住的‘表哥’有干系,足见表哥什么的就是祸害,以后必要离得远远地才好,更何况詹府的姑太太又是个极为难缠的人物。
清玉由此总结一个道理:苏家二房的人,惹不起,得躲。
冰玉和姑太太一家如何,清玉不怎么关心,也便一笑而过了。倒是叶香玉那边,清玉觉得是时候出手了。屈指算算日子,如月那丫鬟的伤也快好的差不多了。
☆、第二十一章 有的放矢(上)
谬嬷嬷受命再次探看如月,经过上次送药的事情后,如月和她已经亲近很多。
患难见真情,如月觉得自己到今日方知道谁是真心对自己好,谁是假情假意。
缪嬷嬷见如月感伤失落,禁不住劝她别多心,还照着往常一般度日便是。
“我现在是看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二奶奶必不会再重用我了。”
缪嬷嬷叹气,拉着如月的手抚慰:“这事儿怎么能怪你呢,咱们做奴才的可从没有资格起名的。”
如月委屈的红了眼,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缪嬷嬷说得对,这名字本就不是她要取的,可到最后受罪过的却是她自己一个人。这一切分明就是二奶奶的责任!当初,三姑娘才五岁,二奶奶还是姑娘家没出嫁,正逢叶、詹两府摆宴聚会,三姑娘不小弄脏了二奶奶当时最名贵的衣裳,二奶奶就此记恨上了她,故意将她的名字从“如月”改成了“冰月”。
细论起来,二奶奶当初分明就是故意为之,现在反倒成了她疏忽,当下人本就命苦,如今又变成了‘没规矩’、‘以下犯上’的更下作人物。她怎么就傻到任凭二奶奶揉搓她,如今她顶着这么大的过错,就算到了年纪被开恩放出去,也没什么人家敢要她了。
思及此,如月忍不住委屈的落泪,扑到缪嬷嬷怀里大哭:“如今因为一个名字,我这辈子就毁了。”
“傻孩子,多大点事儿啊,等过段时间,大家便都把它忘脑后去了。”缪嬷嬷劝解道。
“只要这事儿在,就会有人提。将来我顶着冒犯主子的名声放出去,谁还敢要我?只怕回到家,我老子娘直接拿棒子打死我。既是这般结果,我倒不如现在就去死,死了一了百了,指不定还能得老太太的怜悯,赏两个钱给她俩养老!”
“胡闹!好好的活着的人干嘛闹着要死?谁说你将来没出路了?”缪嬷嬷气得拍如月的后背,好一顿狠骂她,等她哭够了,缪嬷嬷回身把铜镜搬来,正对着如月的脸蛋儿。“你好好瞧瞧镜中的人,多俊俏的丫头,我就不信了,你这么漂亮机灵的丫头会没男人喜欢?别说外边那些叫不出名的下贱爷们们,就是咱府里头的,瞧上你的人也不止这个数。”缪嬷嬷说着伸出五个手指。
如月听得脸微红,边拭泪边羞涩道:“嬷嬷又哄我!”
“她才没哄你,我作证!”清玉笑着推门而入。暮雪紧随其后,回手轻巧的合上门,立在门口。
“四姑娘!”如月受宠若惊,吓得要从床上爬起来行礼,被缪嬷嬷强压在床上。如月激动地落泪,她就是个不中用的丫鬟,何德何能,竟在自己如此落魄的时候烦劳四姑娘亲自来看她。以前她心里头对庶出四姑娘的鄙夷全然替换成了连绵不绝的敬仰之意。
清玉淡淡的笑了笑,转而吩咐暮雪把拿来的胭脂水粉送给如月。暮雪当即就给如月施了粉黛,四姑娘拿的东西都是好货色,不像她们用的,粉扑面上像挂了一层霜,且走几步就被风吹没了。四姑娘送的粉细细的,带着一股子淡淡的清香,扑到脸上显得肤色越加的细腻柔滑,霎时好看了。粉尚是如此,胭脂亦是。小一会儿的功夫,镜中便映出一张美人脸,柔中带娇,娇中带俏,似一朵刚刚绽放的月季花。
如月欢喜的捧着镜子,沾沾自喜,她都没想过自己打扮起来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