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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婆子的话如晴天霹雳,惊散了一院子的宁静。
杜萱娘一行人赶到周家时。一个山里人打扮的男子站在院子里搓手,周玉娥双眼空洞。软软地靠在门上,似乎风一吹便要倒地。
那男子畏缩着上前说道:“这位娘子,我们全村人真的都上去找过了,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们想着这事也不能一直瞒着你们,我叔便让我来与你们说一声,看你们能不能想个什么办法……。”
“到底出了何事?你说清楚点!”杜萱娘着急地打断那男子的话,上前去扶住周玉娥。
“就是初五那天天气不错,本来我们一直是在近处打打野鸡的,周五叔兴致来了,非上上雪龙岭去打獐子,我们拦也拦不住,我叔便在村中挑了两个好手跟着去了,谁知运气不好,遇到一头大野猪发疯,四人慌不择路地跑,这一跑散,就再也找不见周五叔了,如今我叔还在山上寻找周五叔,只是已经过去两天,这山上天寒地冻的,周五叔又没带够水食,我们担心……。”
“好了,别说了,你先说如今你们需要我们做什么?带人进山,还是带东西进山?”
那男子被杜萱娘的冷冽吓得抖擞了一下,“如果,如果有人上去帮忙当然是最好的,我们可以同时多搜几个地方。”
“玉娥,你现在必须得稳住,你先去照顾你母亲,婶子马上去找人,胡姐姐,请你去椅子山将张管事两个叫下来,韵儿,看好妹妹们,好好在玉娥姐家里呆着,别乱跑。”
杜萱娘简单地吩咐完毕便直接去找了陈掌柜与吕掌柜,吕掌柜家有专门搬粮的伙计,立刻便匀出三个人来,陈掌柜叫了他的两个儿子,便有了五个人。
杜萱娘算算加上自己家的四个年轻男子,也是怀水车薪啊。
“燕青,你能马上找到壮年男子帮我们上山去寻人么?当然不会是白让他们帮忙,到时只有酬谢。”
“我立刻回村子里找一找,看能请到几个人!”燕青拔腿便跑了。
好不容易凑齐十八个人,为了省时间,雇了三架大马车,由那男子带着去了雪龙岭。
周嫂子醒了哭,哭了晕,折腾了几次,喝了安神的药,直到夜里很晚才沉睡过去。
杜萱娘用厚衣服裹了已经在周玉娥床上睡着了的李冰冰抱着,张义顾尚一人背了一个妹妹,一家人踏着月色默默地回到家。
“母亲,周五叔不会真有事吧?”张义与周五家感情最深,两只眼眶已经泛红。
“人有旦夕祸福,你们是读书人,更应该看得透彻才对,如今虽然希望渺茫,但我们也做了最后的努力了,所以,即便是你周五叔真的不幸遇难,最伤心的最痛的应该是你婶子和玉娥姐,我们要做的是别的事,比如帮着你玉娥姐善后,如何让周婶子和玉娥姐少伤一点心。”
“我们明白了,母亲。”顾尚答道,张义也点头,但那眼泪却滚了下来,周五叔是他父亲一样的存在,怎么可能不伤心和担忧?
☆、一二零丧礼(一)
张富贵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带着人回到镇上,一起回来的还有周五,不过这回却是被人盖了白布抬着回来的。
周五老家的两个兄长和弟弟是丧礼的第二天赶到的,一来便当了周五的家,将去帮忙的张富贵,赵小六等人支使得团团转,问也不问便直接订好最好的棺木,冥纸用品,将个丧礼弄得热热闹闹。
赵小六来述苦时,杜萱娘只得安慰他,过几天这些人就走了,忍忍便过了。
可是还没忍到第二天,当天晚上这几人便作怪了,周大出来周玉娥说:“你家弟弟没了,你这边又闹出和离这样的大事,你父亲也出了事,可见你今年流年不利,等你父亲丧事过了,你便去找个姑子庙替你父亲守孝三年吧,顺便也去去晦气。”
周玉娥嗒吧嗒吧的掉泪,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赵韵儿两姐妹与李冰冰却不干了,顾青橙冷冷地往前一站,“周大伯不知道原委,玉娥姐也别伤心,婶子肚子里的弟弟与周五叔的死,与我玉娥姐一点不相干,就算我玉娥姐要守孝,也不必去姑子庙,玉娥姐家里这么宽敞,随便在哪里搭间佛堂便行了,再说了,玉娥姐还要照顾我婶子呢,岂能远离?”
周大被周玉娥说得脸上一红,不耐烦地说道:“你个几岁的小娘子,随便插什么嘴?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周玉娥最是心疼这几个妹妹,立刻抬起头来说道:“我妹妹说得在理,为何不能说?我要不要去佛堂自有我母亲作主,大伯的好意玉娥心领了。”
说罢拉了三人便走,李冰冰临走时还回头冲朱大三人做了个鬼脸。
“这几个是谁家的小娘子?”周三第一次来,还不认识赵韵儿几个。
“隔壁姓杜的寡妇家的,你第一次来没见识着。那杜寡妇厉害着呢,你们看教出来的这几个嘴巴也利索得很。”周六接口道。
原来这几人听说周五打猎时在山里迷路冻死了时,当即便决定联手了,上回吃了互相拆台的亏,这回当家人周五没了,剩下两个没见识的妇孺想必好糊弄。
三人商量了一下,又去见好不容易醒过来的周嫂子。
“五弟媳,按理我们现在说这个是太急了些,不过有些话却不得不说,后天五弟便要出殡了。还没个端灵之人,现在我们三兄弟都在这里,看在我们可怜的五弟份上。你随便过继我们那家的儿子,我们明天便立刻将他接来为五弟捧灵,以后便让他在家中照顾你和玉娥,让你们这一房不至于断了香火。”
“是啊,五嫂。这么多侄儿你看中哪个便挑那个吧,保证个个是孝顺孩子。”周六也开口说道。
周嫂子脸色腊黄,双目无神,呆呆地看着帐顶,直到周大再也耐不住性子才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你,你们看着办吧。谁都行……。”声音如蚊蚋,仿佛随时随风消散在空气中。
周大三兄弟大喜,互相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捂着鼻子退了出去。
周玉娥忙上前去将门迅速关上,如同刚送走了一群瘟神。
周嫂子自己挣扎着坐起来,“玉娥,给我吃点粥!”
周玉娥大喜,这可是她母亲昏迷这么天来第一次想吃东西。而且是她自己开口要的,忙去盛了温热的白米粥一点点地给她母亲喂食。直到周嫂子吃到想呕吐才停下,幸好吃了有大半碗。
周嫂子歇了一会儿,又断断续续地对周玉娥说道:“你避着你几个叔伯去前面请婶子,街正大人,陈伯伯来我屋里一趟,再去准备一份纸笔,快去,别等一会儿他们都回家了。”
周玉娥不敢违逆,立刻去找了三人及纸笔前来,然后在她母亲示意下去了门口守着。
过了大半个时辰,街正,陈掌柜,杜萱娘三人才沉默着相继走了出来,各自散去,尽管周玉娥十分好奇,到底也没敢向她虚弱的母亲询问。
周大决定让周三家的那个娇气的小儿子来捧灵,顺便过继给周嫂子,他们三个的如意算盘便是只要周嫂子肯答应过继他们的儿子,等过个一段时间,便让这个儿子吵着要周嫂子母女随他回老家生活,只要她们回了老家,这对孤女寡母还不由得他们想怎么摆弄便怎么摆弄?铺子,周五的家产,还有周玉娥和离带回来的嫁妆早晚都得到他们手上。
周五的丧礼办得很风光,那个继子也很配合,因为周嫂子还不能起床便没有去送灵,由刘婆子在家照顾着。
坟头按周嫂子的意思起在了牛头山上面对着青龙河的一块空地上,倒也清静,虽没葬入祖坟,但也方便日后她们母女扫墓祭奠,杜萱娘很好奇,平时也不怎么出门的周嫂子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安葬完周五,来送丧的客人吃了最后一餐早饭便要各自回家了,丧礼至此宣告完全结束。
回到周家院子里的杜萱娘正要吩咐开席,忽听后院传来周玉娥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客人们那顾得上吃饭,如潮水般朝后院涌去。
杜萱娘好不容易挤开一群骇呆了的客人,抬头便看见了周嫂子那单薄的身子上穿了一件大红的长裙,在房门大敞的屋子中间轻轻摇晃,这个画面后来经常出现在杜萱娘的睡梦中,每次都让她泪流满面。
周嫂子就这样干干脆脆地随周五去阴间继续做夫妻了,留下还没完全长成的刚和离回家的周玉娥,呆呆愣愣地又开始了第二场丧礼,倒是方便了那些做水陆道场的和尚们,不用来回搬道具了。
周五的丧礼杜萱娘可以含着眼泪从容操持,但是轮到周嫂子时才发现她早已经不行了,周嫂子按她的设计给她做的内衣还贴身穿着,周嫂子的爽朗笑声也还不停地在她耳旁回响,她那的红裙子也老在她眼前晃悠。
她本可以不死的啊,为什么当初没有多留心一点,发现她的不对劲?
杜萱娘来到大唐后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无法与命运对抗的深深的无力感,同时也深感人的生命真的,真的很脆弱。
☆、一二一丧礼(二)
周嫂子之死对杜萱娘的打击是空前巨大的,她是杜萱娘来到这个世上后唯一一个给她母亲一样关怀的女人,她居然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毫不犹豫地离她而去。
杜萱娘包括所有周嫂子的亲人朋友都低估了失掉孩子对周嫂子的打击,接着又是周五的意外死亡,直接让她断了生机,所以她才会在头一晚会做出那样的安排,可惜没有一个人看出其中蕴含的死志。
归根结底周五夫妇的死起源于朱家和秦三丫母女的算计,不能就这样放过了她们。
被重新打扮过,穿上一身素衣的周嫂子静静地躺在棺材内,眼睛外凸,嘴角因拉扯而歪斜,仿佛在诡异的微笑,杜萱娘阻止了想要将棺盖合上的张富贵。
“玉娥,你母亲还有一个好姐妹没有来看她,我们去请她过来见你母亲最后一面,否则你母亲会死不瞑目的。”
周嫂子娘家两个嫂子诧异地抬起红肿的双眼,问周玉娥,“还有谁?”
周玉娥听明白了杜萱娘的意思,浑身一震,脱口道:“对面的秦婶子和三丫妹妹,是她们告诉我母亲,我被朱家欺负,嫁妆被偷,我母亲心慌意乱之下才摔了一跤,失了我弟弟,她们对我母亲这样好,怎能不让她们来见我母亲最后一面?婶子,舅母,请你们随我去一趟秦家如何?”
周玉娥的舅母们与周围的人们立刻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周嫂子小产是有原因的。
于是,一群女人浩浩荡荡地便去了秦家杂货铺,秦掌柜刚吊唁回来,正在柜台内唏嘘,看到戴着重孝的周玉娥与杜萱娘,还有周嫂子娘家的亲戚们站在他的铺子外面。忙迎了出来,尤其是那个杜萱娘他可得罪不起,香草还在她家里做事学养猪呢。
“杜娘子,玉娥,你们怎么过来了?需要什么东西叫个人过来拿就是了,不用你们亲自跑来跑去的。”
“秦大叔,我们这次来是请秦婶子与三丫来见我母亲的最后一面的。”周玉娥语声沙哑,却透着一股罕有的坚决,周五夫妇之死仿佛一剂促长剂,让一个羞涩的少女一夜之间成熟。至少外表看起来是坚不可摧的。
“她们两个?这两个人讨嫌得很,我好几天都没让她们出门了,我看就算了吧。没的让周嫂子走得更不安心!”秦掌柜嫌恶地说道。
“秦大叔,我母亲要是见不着她们应该更不甘心,毕竟她们一直要好,大年初二我弟弟流掉的那天,还承蒙秦婶子与三丫妹妹亲自去看望我母亲。这最后一面她们是一定要见。”
秦掌柜一听也起了疑心,脸色突变,“你是说你母亲摔跤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