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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收下,谢谢你,春花!”杜萱娘忙收拾好出了院门。
杜萱娘站在门口的泥路上,再次打量了一下苟家院子,心情就像花儿一样在慢慢绽放。
出了苟家,就意味着杜萱娘将彻底摆脱本尊的生活轨迹,重新迎来自己真正的人生。苟家,张家,王亦诚等等一切都将不再与她有牵扯。
杜萱娘上了马车便叫张正赶紧出村,张正也知道张家的厉害,忙掉转马头飞快地向村外驰去。
可惜很多时候人算不如天算,早在昨日里张正和姜婆子上门的时候就有细心的村里人在留意了,后来又见他们一起去了里正家,虽然里正家收了守口费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可是当今天午后张正驾着喜车上苟家去时,大家就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有与张家相厚的,自然就立刻上张家报信了,张氏一听,又将前后因果连起来一想,立刻就明白了自己被苟婆子与杜萱娘联起手来耍了,这还了得?张氏立即就想到去村口拦人,她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就要到手的银子飞了?
张氏和苟大恰好在大门口遇到去朋友家吃酒的三个兄弟赶着马车回来,张氏将原委一说,张氏兄弟立刻不依了。
自从苟二一死,苟春花眼看就要出嫁,苟婆子早晚也得老死,苟大是个懦弱无能再加好色的,张家人早将苟家的东西当作自己家的一般了,因此杜萱娘的事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也有份。
于是苟大张氏与自家三个兄弟上了马车立刻抄近路追了上去,在村口刚好拦住张正与杜萱娘。
“杀猪的,你给我下来,竟敢在我们苟家庄强抢良家妇女!”张家三兄弟杀气腾腾地站在路中央,仿佛拦路抢劫的强盗,只差人手一把钢刀了。
张正一早就知道张家兄弟的霸道,心里早有准备,忙跳下车给张家兄弟作了揖,说道:“三位爷是误会了,张正哪里敢强抢民女,马车里面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有保人,还有婚书,聘金也交给苟家老太太了!”
这时村口看热闹的人也越聚越多,大家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有人同情杜萱娘,也有人不相信张正的话。
“放屁,杜娘子是早就许给王老爷的,岂会是你明媒正娶的娘子?你趁早将人放下,赶着你的破马车滚蛋,否则别怪我们的拳头不知轻重!”张大吼道。
张正也急了,“我有婚书为证,也有苟家户主签名为凭,岂能有假,若你们不服,可随我一起去寻里正问个真假!”
张正话音未落,马车里又响起一声清冷的喝声,“不用去问里正,直接上县衙击鼓!”
杜萱娘掀开车门,稳稳当当地跳下马车,一身大红喜服裹在高挑的身段上,自有一股让人不敢逼视的风采。
“请问各位,我杜萱娘从苟家出嫁与你们有何关系?”
张氏三兄弟一怔,没想到杜萱娘不但一开口就说要上县衙,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还质疑他们的身份。最小的张五道:“我们是苟家的亲戚,苟家的事当然与我们有关!”
十四山里的狼
“很好,那我请问各位,你们是怀疑我家张郎的话的真假?还是想悔婚?”
张氏兄弟本就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一听杜萱娘这话,本能地觉得里面有陷阱,不敢再随意答话,便把目光投向苟大和张氏。
张氏早就忍不住了,跳出来骂道:“你这个小娼妇,昨天竟敢编话骗我!说什么明天王老爷家会派人来提亲,银子四六分成,谁知竟是你这不要脸的要跟着野男人私奔!”
杜萱娘冷笑一声,“请苟大娘子自重,跟野男人私奔这样的话是不能随便乱说的,你若有怀疑请先回去问过苟家户主苟婆子,可有收下聘金?写下婚书?如果是想悔婚,根据《户婚律》——诸许嫁女,已报婚书及有私约,而辄悔者,杖六十。不知你们几个谁代表苟家与我们上公堂走一趟?”
杜萱娘又向四周喊道:“各位乡亲,到时你们可要为萱娘作证啊?”但村人们听说是要上公堂作证,齐刷刷地后退了一步,全都安静下来。
张氏兄妹与苟大面面相觑,他们倒没想到悔婚那个层面上去,只是想着他们被苟婆子与杜萱娘耍了,还一分好处都没有捞到,此刻见杜萱娘口口声声要报官,气焰立刻便收敛了许多。
杜萱娘若是嫁给王家倒罢了,现在既然是嫁给没权没势的张屠户,他们怎肯轻易罢休?因此张氏干脆直接来硬的,“谁与你去报官?总之,你们今天要想出这苟家庄,那是想也别想,好歹我们苟家将你娶过来也是花了大价钱的,三十两银子你就想走人?”
张正一听,反而松了口气,只是要钱就好办,忙从腰间取下银袋,正要扔出去,却被杜萱娘抓在手里。
“三十两银子还嫌少?乡亲们,请你们评评理,当初苟家会拿三十两银子来迎娶我?再说了,我一进苟家门就给他们家做牛做马,还被典卖过一回,光典银就够还他们当初娶我的银子了。你们几个姓张的有什么资格来拦我?要拦也是苟家正头主子!苟大,你和你娘果真要悔婚?这是你娘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杜萱娘决定先从薄弱环节入手,苟大早在刚才杜萱娘说悔婚要被杖六十时就被吓住了,很明显苟婆子是收了聘金的,此时张家兄弟拦住他们也只是想做最后一博,捞点好处,重点是即便捞到了好处,那也是落不到他头上的。
“这个与我无关!我只听我娘子和舅兄们的!”苟大忙撇清道。
张氏兄妹不满地瞪了苟大一眼,对杜萱娘更是恼恨,明明刚才张正就要掏钱了,却被她截下。
张大挽起袖子就要动手,“看来你这臭婊子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杜萱娘柳眉一竖,大喝一声,“你们敢动手试试!现在我正式告诉你们,只要我们未时还没有回到镇上,张郎的亲朋便会报官,所以,你们最好出手重一点,将我们当众打死了,你们最多也是吃吃人命官司,若是没有将我们打死,或者只动了我们一根手指头,你们可就准备着吃不了兜着走,我们一样会报官告你们的悔婚,然后我和张郎,还有他的亲朋们便可以从此不用再回镇上杀猪干活了,天天到你们张家吃饭养伤,俗话说,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我们到时候可以比一比谁更不要脸!”
张家几兄妹怒极,想不到杜萱娘打算和他们比无赖和嚣张,张五骂道:“你们居然还想赖我们?我呸,想得美!老子们今天非教训你个臭婊子不可!”
张大毕竟还是见识多一点,已经明白此时遇到的杜萱娘竟是比他们还狠的角色,想从这两人手中搞到钱难度比较大,但是他们好歹也是苟家庄一霸,如果被杜萱娘几句话就吓退了,那他们几个以后也不用在苟家庄混了。便抬手止住张五的冲动,冷笑道:“这样说来你们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们兄弟几个了?”
杜萱娘一听张大先怯了,知道时机已到,要立刻见好便收。对付这种小混混就是要比谁更狠,谁更无赖,若气势稍比他们弱一点,定会被他们压榨得骨头渣都不剩。因为杜萱娘很肯定凭张正手中的银子绝对填不满他们的黑肚腹,若不能一次性了结,将来定会为她和张正留下无穷后患。
杜萱娘立刻上前一步,露出一丝笑容,满面寒霜的脸上,仿佛春风拂过,在炎炎夏日之下,很是让人赏心悦目。
众人看得一呆,只见杜萱娘双手扶腰,低头行礼道:“张家大哥既然如此说了,那萱娘也向各位认个错!萱娘不该急着出门,而忘记与大嫂及各位大哥知会一声,以致于引起现在的误会!”
杜萱娘态度的大转变让张氏兄妹与围观的村民们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刚才还要死要活,要报官的人,突然下软蛋了,这是个什么状况?
杜萱娘又嫣然一笑,将张正的钱袋放到目瞪口呆的张大手中,“张大哥,你大人大量,请不要与我这小妇人计较,这袋钱就当是我与相公请张家大哥们喝喜酒的,请千万收下!今日里算是不打不相交,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仍是一家人!”
张大如傻了一般,不自觉地点头。
一旁的张氏一听到钱,忙一把从张大手中抢过钱袋,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一些散碎银子和通宝钱,大概也有个五六两的样子,正忙着用牙齿去咬,却又听杜萱娘说道:“时候已不早,我怕张郎的亲朋等急了,做出冲动的事情来,就先告辞了!”
说罢,杜萱娘拉了拉也在呆怔之中的张正,“张大哥,我们上车吧!”
张正如梦初醒,忙不迭地扶杜萱娘爬上马车,然后马鞭狠抽,一溜烟地出村去了。
张家三兄弟终于也回过味来,张四和张五正待还要追去,却被张大拦下了,回头问张氏,“这个就是你那个又笨又傻的弟媳妇?”
正在点数的张氏顾不上回答,苟大只好接口道:“从王家回来后,模样儿倒没有变,却从圈里的羊变成了山里的狼!”
张大郑重地对他的两个兄弟说道:“此女不简单,以后不可再招惹!”
马车一口气跑出村外,杜萱娘见没有人追来,便叫张正将车停下,原来是坟场到了,这里藏有杜萱娘的全部家当。
“张大哥,你在这里等我一等,我去那边一下!”
张正只以为是杜萱娘内急之类的,便嘱咐道:“好,他们没有追来,我们便不用急着赶路了,你慢点去,我,我给你看着人!”说罢,脸上竟一阵红,也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杜萱娘也懒得和他计较,迅速地钻进坟场的野草丛中,不一会儿功夫,王亦诚的银袋又回到了她的怀里。
“萱娘,今天幸好有你,连张家几个兄弟都被你几句话给镇住了,你对我这么好,我张正对天发誓,一定……。”
杜萱娘忙止住张正的誓言,“张大哥,我们先别忙着说这些,等一下我们找个阴凉的地方,我也要和你商量一件大事!”
“前面驿路旁有一个凉棚,是从前乡下邻居老李头卖凉茶的地方,他们家这几天忙着收稻,没人手做生意,我便去收拾了一下,等一下我们就去那里歇一歇,等邻居周嫂子将酒席弄好了我们再回去。”张正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因为他们是再婚,周嫂子特意嘱咐他,要在申时后才能将新媳妇带回家成亲。他又怕半路上没处去,杜萱娘受委屈,所以特去找了这么个凉棚让杜萱娘歇脚。
凉棚很快就到了,张正进去拿出条凳擦擦灰,让杜萱娘坐下,又找出蒲叶扇和来时就备好的茶水递给杜萱娘。
张正与杜萱娘远远地坐着,肉乎乎的圆脸在吉服的映衬下显得容光焕发,看向杜萱娘的眼神却有些局促,经过刚才那一场变故,张正心底也隐隐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似杜萱娘已经离他越来越远。眼前的杜萱娘已经完全没有了从前的寡言和温顺,根本就是一颗耀眼的明珠,他一个小小的屠户还配得上吗?
想到这里,张正心里便一阵惊慌,又有一些心痛和不舍,如果杜萱娘有一天真的要离开他,他该如何是好?
杜萱娘也在心里酝酿着如何向张正开口,说出她的想法和计划。张正前前后后差不多已经为她花了四十两银子,按杜萱娘的计划她最少得还他八十两银子,而她从王亦诚那里得来的只有现银三十两,看来还得将那块准备还给王家的玉佩先当了。
八十两银子对普通老百姓来说绝对是笔巨款,按当时市面上物贱钱重的情形,黑市上一两银子最少能换一千零五十个左右的通宝钱,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