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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觉得奇怪,因此我以为你是个盲人。当你起身想上洗手间时,我扶着你走到洗手间门口,你说了声谢谢后,才说你不是盲人。”
她笑了笑,“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呀。”
“妳不生气吗?”
“你只是开玩笑而已。而且你对我说:即使在太阳眼镜底下,妳依然闪亮而豔丽。”她笑了笑,“没办法,我是女孩子,会吃这套。”
虽然这确实很像我会讲的话,但很遗憾,我没说过那句话。
“那他为什么要戴太阳眼镜?”我问。
“什么叫他?”她说,“是你啦。你说你刚动完近视雷射手术没多久,要戴太阳眼镜以阻挡紫外线。你白天戴惯了,晚上便懒得拿下来。”
“终于可以真相大白了。”我说。
“嗯?”
“韩小姐,我……”
“喂。”她打断我,“叫我英雅。”
“英雅。”我说,“我从没动过近视雷射手术。”
“可是你说……”
“如果我动了近视雷射手术,为什么现在我还戴近视眼镜?”
我用手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
她睁大眼睛,似乎很惊讶。
“妳知道他几岁吗?”
“看起来只大我几岁。”她不再纠正我用了“他”这个字。
“妳认为我几岁?”
“嗯……”她又打量我的脸,“你应该已经……”
“我今年35岁。”我说,“我大妳12岁。”
她嘴唇微张,似乎想说话,却说不出话来。
“会不会是他留电话给妳时,他不小心唸错或是妳抄错?”
“不可能。我当场用手机call他,因此我们都有彼此的号码。”
“那他应该会打电话给妳。”我精神一振。
“我从没接过他的电话。”她摇摇头后,便低下头。
我暗骂自己白痴,很显然我现在的手机号码以前是他的,我没打给她,她怎么会接到电话?而且他如果曾打给她,她也不会一直打给我了。
“所以你真的不是他?”她抬起头。
“嗯。”我说,“我真的很抱歉。”
她又看了我一眼,神情有些黯澹,我非常不忍。
而且自责、惭愧、悔恨、罪恶感瞬间涌上心头。
“韩小姐。”我说,“我真的很抱歉,都是我的错。虽然我在电话中常说我并不是他,但我其实可以更努力澄清,而且应该早点澄清。
可是我没有尽最大努力,因为我怕妳知道真相后,我便再也听不到妳的声音。我太自私了,我很抱歉,对不起。我……”
我越说越难过,说到后来喉头哽住,便说不出话。
我觉得整颗心被揪住,不是因为罪恶感,而是她落寞的神情。
“韩小姐。”我轻轻叫了她一声。
她没回应,低着头似乎陷入沉思。
“韩小姐。”我又叫了她一声。
她听到了,缓缓抬起头。
“总之我真的很抱歉。”我站起身打算离去,“我想我该走了。”
“叫我英雅。”她说。
“啊?”我愣了愣。
“即使你并不是他,但你还是你呀。”她竟然笑了,“我和你又不是不认识,不然这三个月的电话是白打的吗?”
我有些感动,愣愣地站着。
“坐呀。”她说,“还站着干嘛?”
我像听从命令般,缓缓坐下,她朝我笑了笑。
“你给我的感觉,和他给我的感觉很像。”她说。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很好奇。
“我说不上来。”她想了一下,“简单说,有一种非常可靠的fu。”
“是吗?”
“不然我为什么一进门就知道是你呢?”
“我……”我想反驳,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还有,你和他都很善良,都可以容忍我的任性。”她说。
“妳这么漂亮,即使超级任性,也会有一大堆男生愿意容忍。”
“你也和他一样,很会说话。”她笑了。
她真的是很适合笑的女孩,看来她不只声音甜美,连笑容也甜美。
她开始跟我说起认识他的过程。
她白天唸书,晚上到pub当啤酒促销小姐。
大约四个多月前,学校刚开学,她第一次遇见他,那时她刚失恋。
可能是失恋的关係,她心情很糟,甚至想乾脆休学不唸了。
但他鼓励她把书唸完,也要她不要当酒促小姐以免影响白天上课。
或许是投缘吧,她和他之间很谈得来,也互有好感。
“一个礼拜后,我再度见到他。”她说,“他说要去大陆出差一个月,然后和我相约回台湾后再联络。但他回台湾那天,我打电话给他,接电话的人却是你。”
难怪我第一次接到她电话时,她噼头就问:你回来了吗?
“但我和妳通话了三个月,我都没说要见面,妳不会觉得奇怪吗?”
“不会呀。”她说,“因为我们约好我毕业后才见面。所以你一听到我毕业就说要见面,我真的很高兴,因为你没忘记这个约定。”
“和妳约定的人是他,不是我。”
“哦。”她眼神闪过一丝黯澹。
我的心又被揪了一下。
“妳知道他在哪家公司上班吗?”我问。
“不知道。”她摇摇头,“我只知道他在南科当电子工程师。”
“他是製程工程师?设备工程师?还是RD?”
“这些我都不懂。”她又摇摇头。
“妳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只知道他姓蔡,忘了细问他的名字。”她说,“他说朋友们都叫他solution,但我觉得这名字拗口,于是都只用“你”来称呼他。”
“solution?”我皱起眉头,“这种英文名字好怪,该怎么找呢?”
“你想找他?”她眼睛一亮。
“嗯。”我点点头,“我不想成为拆散你们的罪人。”
“没那么严重啦。”她说,“我和他只是很谈得来的朋友而已。”
“不。我一定要找到他。”我说,“找到他后我会立刻通知妳。”
“那就多谢囉。”她笑了笑,“不过你真的不必介意。”
我不是介意,也不是为了弥补过错或是消除罪恶感。
我只是想看见她甜美的笑容。
因为我相信只要他出现,她一定会笑得很开心。
我突然觉得,让这女孩开心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5。
存在我心中三个月的疑惑终于得到解答。
我的新手机号码以前是他的,所以当她拨了这个号码时,自然会认为是他接的电话。
除非是声音的差距太大,或是想打给男生却听到女生的声音。
何况我和他一样都姓蔡,也都在南科当工程师。
但新的问题来了。
为什么他要放弃这个门号?难道他像我一样想Reset吗?
这不可能。才刚认识她这么漂亮的女生,还想Reset就太欠揍了。
他也不可能想躲她,不然干嘛留手机号码?
那么到底为什么呢?
我迫切想找到解答,比我平时所做的debug工作还迫切。
依照现代人的习惯,第一个想到的最简单方法是网路,我也不例外。
但目前知道的关键字只有:蔡、南科、工程师,顶多再加上solution。
如果上网Google,大概有几千笔资料,但那些资料应该都没参考性。
果然在网路发达的时代里,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Google不到你。
我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工程师,遇到再眩拥奈侍饣故腔嶙飨低撤治觥
我建了个Excel档,整理出南科所有公司,档名叫:solution。xls。
不算高雄园区的话,目前南科的公司有95家,员工总数将近五万人。
扣除生物科技等其他产业,还有76家公司跟电子产业相关。
这76家公司中,如果不考虑作业员和其他行政人员,也许有将近一万个工程师吧。
这一万个工程师中,姓蔡的有多少个呢?
如果从一万个杀人犯或强盗犯中找姓蔡的人,大概只有几个人而已。
搞不好完全没有。
但如果这一万个是忠厚老实、谦虚低调、待人诚恳又脚踏实地的人,那么其中姓蔡的一定非常多。
因为姓蔡的大多数是这种人,我也不例外。
唉,他什么不好姓,为什么要跟我一样姓蔡呢?
我先从自己的公司找起,公司有1500位员工,工程师佔了三分之一。
公司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五个蔡姓工程师。
其中一个年纪比我大,一个和我同年,另外三个年纪比我小。
这三个年纪比我小的工程师当中,只有两个年纪在30岁以下。
依她的描述,他的年纪应该是30岁以下,所以我只需要问两个人。
“喂,蔡邦伟。”我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韩英雅的女孩?”
“韩英雅?”他摇摇头,“她是谁?”
“不要问,很恐怖。”我直接走开。
“喂,蔡柏昌。”我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韩英雅的女孩?”
“韩英雅?”他摇摇头,“不认识。不过我认识她妹妹。”
“你认识她妹妹?”我很惊讶。
“嗯。”他笑的很贱,“她妹妹叫韩英晶。”
“马的!”我骂了一声,转身就走。
“等等我啊。”他在我背后大叫,“我还认识她姊姊韩英纯、她哥哥韩英道……”
这种白目的人怎么也姓蔡呢?真是丢尽蔡氏宗族的脸。
看来可以把自家公司排除了,只剩75家公司。
但要知道别家公司的员工资料,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网路上不会有公司员工的个人资料,只好先打电话了。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公司姓蔡的工程师有哪几个呢?”
“啊?”接电话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会很纳闷,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这样的。我弟弟在南科当工程师,我想找他。”
“他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吗?”
“我不确定,所以我才一家一家找。”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是这样的。因为他跟我父亲起了冲突,一怒之下便离家出走,甚至改了名字。所以我只知道他姓蔡,但现在的名字就不知道了。”
“你弟弟几岁?”
“嗯……大概30岁左右,或是30岁以下。”
“你连你弟弟几岁都不知道?”
“是这样的。他跟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以前不知道有这个弟弟,现在才知道。你能帮帮我,让我们兄弟团聚吗?”
大致来说,每十家公司只有两家肯帮我查资料,其馀八家不肯。
也难怪他们会戒慎恐惧,因为电子业常发生挖角与跳槽事件,他们又不认识我,难免会怀疑我的动机。
何况现在的人已被诈骗电话训练得很冷血,我即使说我快死了,临死前只想找个姓蔡的说些话,他们也不会理我。
虽然打电话成功的机率只有两成,但已经比我预期的结果要好。
因为我只能利用上班时间,找出一点空档偷偷打电话,所以我总共花了十个工作天打给75家公司,有13家肯答覆我。
我打开电脑,叫出solution。xls,把确定没有他的公司名字调成红色,并标注某月某日以打电话方式确认了哪几个姓蔡的人并不是他。
算了算,还有62家,路还很长。
手机这时候响起,我直接按键接听,视线还停留在电脑萤幕。
“喂。”我说。
“欧吉桑。你在做什么?”
“欧……”我吓了一跳,“欧吉桑?”
“既然你大我12岁,我叫你一声欧吉桑不过份吧。”
“妳……”我认出了她的声音,惊讶得说不出话。
“怎么了?是不是又想说你不认识我?”她笑了笑,“我想找姓蔡的工程师,在南科上班,今年35岁。是你没错吧。”
“嗯。”我说,“是我没错。”
距离上次在星巴克见面,刚好满两个礼拜。
这期间没接到她的电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