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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突然脑后劲风扑来!
我心中一紧,下意识转身就挺剑而出,目光扫处又忙不迭的撤剑收势——近在咫尺的是赫然一张稚气的脸,黑白分明的眼中虽满是兽的煞气,但绝无法让人像对兽那般去对付她,我手腕一抖,剑锋贴着她皮肤偏了过去,她却恍若未觉,反倒乘势狠狠一口噬了下来!
小臂霎时传来钻心的痛楚,疼的我差点连剑都撒手松了。
她虽然年幼,咬合力却甚是惊人,我此刻也不过是幼童体质,这一下小半手臂都被她牵制住,偏偏咬紧后她还就不肯撒口了,一副不撕下一块肉来决不罢休的架势!右手被噬,疼到眼泪都快出来了却不能下重招,我也急了,匆匆将火把往石缝中一插,腾出另一只手来就去掰她牙关,她乱踢乱抓,我就压上整个身子去制她,一时间两人缠斗在一处滚来滚去,明明危急时刻,火把将长长黑影投到一旁岩壁上,却更似两个小孩在打架胡闹,我忙乱中一眼瞥见,多少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迫她松了口,右臂早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牙印,我连连抽气,只想找机会快些处理伤口。
可眼前情势却不给这个机会,那女童虽被逼退,但并未受伤,还在不远处缓缓移动着蓄势待发,另两只幼狼得了喘息,也摇摇晃晃的正在站起,一副要重整旗鼓加入战斗的模样。反观自己这边,持剑的惯用手正一阵阵疼到钻心,最重要的火把也脱离了掌握——虽然它此刻在石缝中还燃的好好的,但只怕一会儿乱斗起来一不留神撞熄了,那黑暗里可真是热闹。
必须下重手了么?不由捏紧了拳头,两只幼狼还好说,但那……
正在两难之间,突然身后似有一阵轻风,只见本来围作扇形对我虎视眈眈的那三只,猛的都齐齐看向我身后,原本凶悍的目光化作了惊惶。
“纤儿。”
熟悉的声音传来,转过身,就看到了一个人影。
我又惊又喜,心中一块大石顿时落地,直想扑上去好好拥抱她一番,但见到那面容还是一贯的不苟言笑,当下也及时敛住了情绪,只是轻轻的唤了声:“师父。”
可即使是这样不苟言笑的师父,在见到不远处那四肢着地长发覆面的幼童后,也不禁动容的咦了一声,看看她,又低头望我一眼,低声说道:“不是你……么?”
我怔了怔,明白过来,嘴上应着:“徒儿也是循声而来的……”心中却是一暖,这荒郊野外,我听到孩童哭声只会心中疑惑,但她在外击杀群狼时听得孩童哭声,却多半只会联想到我身上,以为自己的徒弟出了事,这才会有此一问。
我在这边暗自感动,那边却已然乱成了一锅粥,师父得了答案后也就不再多问,只径直仗剑向那头走了过去,她倒是走的不紧不慢,却惊的那头慌成一团。也许是身上杀气使然,和面对我时咄咄逼人的凶悍不同,它们面对师父显得非常畏惧,两只好不容易站起的幼狼又倒下偎在一起瑟瑟发抖,那女童更是在岩石间不断跳跃回避,只求远远躲开的模样十分惊恐。
师父理也不理幼狼,却似乎对那女童十分感兴趣,我看她若有所思的瞧了好一会儿,突然手指隔空微微一动,原本东躲西藏的女童即刻软软瘫倒在了地上。
我赶上前抱起她,发现只是单纯晕了过去,心中隐约松了口气。
师父点晕她后就独自在狼窟四处搜索起来,也不知道在找些什么,我抱着这小孩,猛又觉得右臂一阵刺痛,赶紧把她放在膝上,空出手扯了衣带来处理起自己的伤口,那牙印比预想的还深,我看的直皱眉,真恨不得打上两针狂犬病疫苗才能安心。
待到把伤口临时处理妥当了,那头师父也搜完了狼窟,我看她手上拿了些不知哪里找出来的破烂,细辨似乎是腐朽不堪的布匹,正想发问,师父却先开了口。
“此地不宜久留。”她说,拔起了插在地上的火把,火焰摇摆不定,看起来即将燃尽:“带上她,我们且回去再说。”
我嗯了一声,想到洞外风雪,就脱下外套将膝上小人儿裹好,再抱她站起身来:“师父您手上拿那么多东西,这孩子就由徒儿来带吧。”之前还那么矫捷凶猛的人,此刻安静下来一抱,竟然比想象中要轻上许多,真不知道刚刚她哪里来的力道。
谁知这一句话惹得师父唇角微勾。
“就你这想得多的操心性子,还待自己慢慢磨蹭回去不成?”她淡淡一笑,将长剑交到拿火把的手上,随后我只觉身上一轻,已落入熟悉的怀中。
就这样,师父抱我,我又抱了那孩子,一路匆匆归程,此刻外头已是滴水成冰的深更,师父脚程又极快,我躲她衣袍中也能觉得阵阵寒风割面,自己觉得冷,就不由帮怀里的孩子也紧了紧衣襟。
她动了动,却并未醒来。
借着微微月色仔细看她,越发觉得那蓬头垢面肮脏不堪之下的五官其实比例很是精致,再想想之前师父在洞中若有所思的一幕,我心中隐隐泛起一种预感。
似乎,这平静的山中岁月,即将有什么改变。
☆、她
“此女姓练,父为穷儒,逃荒至此时,母亲难产而死,其父弃於华山脚下,原冀山中寺僧发现抚养……”
我坐在洞中石墩上,一边重新给伤口上药,一边听师父照着手中腐布娓娓道来。
之前在狼窟中寻得的破烂布匹原来是那孩子的襁褓,上面潦草记着她的身世来历,如今字迹虽早已模糊,但还算依稀可辨,我之前曾把她的出身想的跌宕复杂,此刻听来却不过如此,要知这世间弃婴并不稀罕,尤以女婴为甚,若不是她后来机缘巧合为母狼挈去抚养,可就真是再普通不过的故事了。
偏过头,烛光中,故事主角正蜷在我平日休息的长石椅上睡的安详,只偶尔皱皱眉头,吧唧一下嘴。
心中微叹,我包扎紧最后一个结,跳下石墩,来到师父身边,拱手试探的问道:“那……这孩子,该如何处置才好?”
师父却并未立即答话,只是顺我目光又瞧了那女童一眼,脸上若有所思的神色越发重。
果然如此……见状,自己心里更是多确定了一层,当下再没有什么犹豫的理由,退后一步,躬身道:“求师父留下她吧。”
其实私下早明白了十之□,师父素来对自己所创武学看的极重,更是一直想寻一个天赋异禀好将她衣钵放一异彩的传人,这点上,我说到底始终是不符合她心思的,只是因她眼光甚高,秉承宁缺毋滥的原则迟迟挑不到理想人选,最后只得将希望放在我的身上。
当时见师父在狼窟看她神色时,便已察觉,这孩子,恐怕才是她心中期盼已久的可塑之材,否则照师父性子,即使救她,也断不会费功夫去特意搜索她来历身世的。
如今即便不说,师父心中也应早有此意,那还不如我来挑明,省了她多想,两边爽快。
谁知道师父只淡淡瞥我一眼,反问:“为何?”
“我……”难道你不想收么,我暗暗腹诽,却又不能表露,踌躇了一下:“徒儿,想有个伴,一同习武学文,这个……”低头越说声音越小,自己不是那脾气,师父多少也该明白,这借口未免找的太不高明。
抬眉偷偷打量,果然她正不置可否的看着我,见我心虚抬头,就有了三分笑意。
“惯见你人小鬼大,我的心思也敢猜。”她笑道,伸手在我头上拍了一拍以示惩戒,随后站起身来,走到石椅边,端详了那女童半晌,才叹道:“还是随缘吧,且看能不能先除去她身上兽性,再说。”
我这才明白师父真正的顾忌。
想来也是,此世信息蔽塞,这等怪事大多是闻所未闻,她自然心中没底,再好的美玉良材,若是连最基本的人性都不通,遑论其他。
对此自己倒不觉担心,回忆曾经读过的那些野闻传奇,分明解释了狼孩也是人,学习力与智力并未见得退化多少,何况这孩子如此年幼,只需给予合适的环境和引导,驯去野性应该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想归想,此刻我也不敢妄夸下海口,只是在心中暗自思付。
其实,无论欲除兽性该做些什么,眼下有一件事,才是必做的当务之急。
那就是清洁工作。
这孩子全身污秽不堪,我先前一件外套裹给她御寒,就已做了不想再要的打算,共处一室后对那异味更是敏感,心底早对她虎视眈眈,但顾及手臂伤势,又加上担心她乍醒伤人,无奈之下求助于师父,谁知师父早存了同样心思,我俩既心思一致,索性也不再休息,当下烧了热水,趁她昏迷不醒,放进桶中就里里外外洗刷个透彻。
不得不说,这真是比凿冰取水还要累人的一件差事,我不停烧水换水,足足折腾了好几轮才见到她肌肤本色,最可怜那一头起腻打结的乱发,因怎么理也理不顺滑,惹得师父性起,毅然挥剑断青丝,生生给削成了短短不过寸余长。
这期间她曾醒过一次,在水中茫然挣扎一番,又被迅速点晕,继续软软任我们摆布。
好不容易折腾完,师父把她抱回新垫了厚衣的石椅,我随之拿了干布来擦拭水渍,顺便近距离仔细的端详起这最新的劳动成果。
刚离热水,她此刻就似一颗热腾腾才剥了壳的小鸡蛋。
我原就知道在肮脏掩饰之下,她的容貌其实是生得很好的,刚刚洗浴时也多少留意了几眼,可此刻凝眸细看,才知道她远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好,先说一个粉雕玉琢的小身子,虽然手掌膝盖带着粗糙,但和先前比简直云泥之别,而论容貌,小小的五官虽还稚气,可看那柳眉杏目,唇红齿白,端得是十足的美人胚,如今衬着刚刚被削短的碎发,却又如婴儿般无邪的惹人怜爱。
赞叹的多打量了几眼,再望向师父,发现她也十分满意的审视着这孩子,目光中有欣喜,还有期待。
一瞬间,竟然有些怅然。
她,从未用这种目光看过我……
待到察觉自己在介意什么,我不禁哑然失笑,轻摇了摇头,不动声色的退到一边,从包袱中翻出一套穿起来已有些偏小的衣裤,抱来给那孩子换了上去。
若她是师父的期待,那么也该是我的期待。
不久后,她悠悠然醒了过来。
我眼看着那纤长的睫毛颤微微打开,转眼间,什么婴儿什么无邪,统统不见了踪影。
她猛然翻身而起,在石椅上仍是四肢着地的架势,似乎很在意自己身在何处,急切的想要四下探看,却因为动作的关系感觉到身上厚厚的累赘,又急切的想要弄掉,一时间仿佛不知道该先顾那一头才好,一会儿抬头四处乱瞅,一会儿又低头撕扯衣服,显得十分手忙脚乱。
我一时忍俊不禁,哧哧笑出声来。
她闻声两耳微动,触电般迅速转回身,用凶狠的眼神瞪住我,正要作势扑袭,却在下一瞬见到了站在我身边的师父,顿时又显出害怕神色,不断的后退,直缩到了角落里瑟瑟发抖,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我见她如此两极分化的态度,苦笑一声,知道以后日子怕是难过。
果然,不出所料的,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师父在视线范围之内,她就缩在角落里沉默着,虽然满眼警惕不让人靠近,但还算乖巧。可只要师父练功或者出门——总之是不在的时候——那真是要翻了天,她是绝不服我的,但凡见我落单都想袭击,再不然就是在智力范围内千方百计的要逃走,我和师父总不能一直守着她,被逼无奈,最后在其右脚脖上系了一根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