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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找出一个人,或者一朵花来,而且是什么线索也没有,偶尔沉下心来想想,真觉得如疯魔了一般。
没奈何,偏偏整个人就还疯魔得兴致勃勃,踌躇满志。
其实收获并非完全没有,入山脉后不久,就在山中零星的村落里听到过一个难得的消息,那时村人正聚在火盆边聊天,无意中提及前些月里,不知是谁将横行天山南路的一方恶霸逐了出去。那恶霸号桑家三妖,三兄弟各有独门武功,横行两疆已久,这次却吃了瘪。据说他们当时是见了一名行踪怪异的女子,上前围住盘问,却被那女子一人一剑杀得抱头鼠窜,几乎丧命,从此便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村人们提及此事,个个高呼痛快,我当时只是途经此地叩门歇脚,在旁无意中听得,已是十分动容,谁知接下来的对话更令人激动,原来传言不一,当论及那女子容貌时几个村人竟争起来,有的说是个面容冷峻风韵犹存的美妇,有的却说分明是个二十来岁声若银铃的姑娘,还有人信誓旦旦道你们都错了,那人头发全白了,分明是个鸡皮鹤发的老妇人……
争论到后头他们用了当地土语,我也无心再听下去,一翻身站起来,按捺住情绪含笑打听了那天山南路的大致方位,然后留下那身后几道不解的目光就不顾风雪夺门而去。
只可惜,当历经半月跋涉,自己终于找到那传言中的事发之地时,什么恶霸,什么女子,早就已经渺无踪迹,只成了一个传说。
这般寻寻觅觅,别的没什么,天倒是越来越冷了。塞外苦寒,入冬更是滴水成冰的气候,几场大雪之后,放眼望去,雪山插云,冰河倒悬,满目俱是白茫茫的荒凉,连出个太阳都依旧冷不堪言,若遇上刮风下雪那更是奇寒彻骨。
如此环境下还在外奔波,坦白说确实凶险,我自是不想冻毙荒野,但也不能就此停下,唯有想方设法保护身子动脑筋。好在身边马匹是北疆驮马,颇为耐寒,又能负重,可带许多辎重以解燃眉之急。有一次投宿时以顺手打下的雪貂做交换,按记忆请山民帮忙做了个厚实的小帐篷,内衬兽皮毛绒,还有地垫,必要时只需少量短杆绳索就能迅速搭建起,又再备了铁锹铁镐柴薪,这样万一遭遇暴风雪或是入夜无处投宿,至少在荒野也不至于束手待毙。
撇开这些对凶险的应变处理不谈,平日里问题倒是不大,天山地广人稀,积雪再厚也常可见野生的雪兔雪羊四处蹦跶,这些野物常人难以猎获,对于自己而言却还算轻松,没事打上一只,不但可以果腹驱寒,还能在山民那里换得各种必需品,生活物资倒并不匮乏,过得很容易。
人顺应环境的潜能总是可怕的,天寒地冻的日子一久,从最初的满面通红手足僵硬,渐渐竟然都适应了下来,且因在外跋涉时需不停催功护体,反倒觉得内修颇有进展,也没出现一直担心的染病抱恙。
一切都出奇的顺利,除了,始终无法顺利解决挂在心头的两件大事。
无论那个人,还是那朵花,都渺无音讯。
一开始,自己就是抱定随遇而安的态度对待这两件事,并未特意偏重那一面,因为反正都是线索难觅。而数月的跋涉也验证了这预想,其实天山山脉中不缺人烟,有许多山民猎户为了药材和野味到处散居着,平时也常互通有无,托他们的福,关于一名脾气甚怪的白发女子倒是陆续有过传言,可惜全无时效性,待自己闻声而去无一例外都是扑空。至于那传说中的优昙仙花,当地更是几乎人人都听过,可惜,没有谁真正说得出来龙去脉。
日子就这样在希望与失望中悄无声息地流逝着,待到一日见山脚有积雪化流水,才惊觉在塞外的第一个冬季竟已过去了。
掐指一算,我与她已分离了大半个年头。
初春渐至,身上衣着开始渐渐不合时宜起来,考虑到整个寒冬都在山脉中奔来走去,也许久没有去真正意义上的人烟聚集地了。于是这天便就近穿过天山支脉的一座山口,打算出山去往北疆寻个像样的乡镇略做休整。
与气候炎热的南疆不同,天山这头的北疆是水草肥美的天然大草原,当地也以畜牧为主,某些习性反倒和马背民族蒙古人有几分相近。我按前些日子山民的指点方向,骑马入草原行了几个时辰,就听到了前方隐约喧嚣,看到了星星点点各色帐篷聚集。
眼见喧嚣,并不惊讶,原本正是冲这个来的。早就打听好了,这几天正是当地传统的奴鲁孜节,此乃本地人的重要节日,所以会有接连数日的盛大集会。在过节的日子里,邻近的各族各部落都要相约聚在一起举行祭祀仪式,然后族人们穿上节日盛装,举行各种活动,不分彼此地庆祝寒冬过去,四季开始。
或是因为在塞外已待得足够久,没谁注意到有一名牵马的风尘仆仆的旅人进入了人群。午后酒足饭饱,集会活动正进行得如火如荼,这边场子在拔河,那边场子在摔跤,而女人们则聚在一起赛歌猜谜,外场还有在比叼羊的赛马的,而场子和场子之间的帐篷聚集处则到处飘散着食物的香味,男女老少身着各色服装,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笑容。
被这份质朴的欢乐所感染,自己心情也莫名地轻松畅快了几分。正牵了马四处闲逛,盘算着该采买点什么又该用怎样的借口投宿时,不知什么时候留意到了身后隐隐的吆喝声,原本这吆喝混在喧嚣中也不算什么,之所以会留心,是因为那是难得的用汉话喊出的。
听到这“姑娘,姑娘”的隐隐喊声时,就本能回头望了一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看不出个什么究竟。再转念一想,此刻身上分明是胡服男装的打扮,这吆喝与我何干?不禁就摇头笑笑,转身继续牵马前行。
谁知才走出没多远,突然又听得后面一阵纷乱地沉重脚步,有人大喝道:“前面那个牵马的外族人,站住!”愕然回头,就瞧见后面冲上来一队穿甲佩刀的高大人马,看打扮整齐划一,似乎是附近部落的兵士守卫。
不明就里,警惕顿生,手微微搭在腰间长剑上,却还来不及说什么,那队人马后面又传出一声道:“纳达!等等!我是叫你请她留步,不是叫你气势汹汹捉人家啊!”话音落地,闪出一名青年,穿着华贵,气势不凡,周围百姓纷纷向他躬身弯腰,而他却三两步过来,径直对我行了个大礼,欢快道:“姑娘,真的是你!我先还疑心自己看错了呢,太巧了!这些年不见,你可还好?是来这儿找我的吗?”
“呃,你……”满头雾水,这人好似认识我,我看他也略觉眼熟,可一时间……还没等理出头绪,这男子却已熟稔地过来一搭肩,转身对那些手下嚷道:“大家看,这位就是我一直提到过的汉人恩人!若不是她和她同伴,恐怕当初我在中原被皇帝的叛军打劫时,就永远也回不来这片草原了!”
因为这一句,令人陡然成功忆起了这家伙究竟是谁。
没想到几年光阴,已令当初还是少年模样的酋长之子,长成了高大壮实的汉子。
。
。
。
☆、线索
…
“太好了,我果然没有料错,您真是一位美丽的姑娘!”
沐浴更衣后收拾妥当,缓步出帐,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道热情目光,热烈话语。不过明白这些热情热烈都是单纯而质朴的,别无其他恶意,所以也只是客气笑上一笑,点头道:“这还得感谢主人的周到热情,你赠的这衣裳才真是美丽,谁穿了都会好看的。”
“不不,美丽的姑娘就像天空,而美丽的衣裳只是空中云彩,云彩能将天空衬的更蓝,却不能让天空变蓝!”
唐努哈哈回答,并没有因为面对女装就显得拘谨,而是同之前一样自然走过来搭了肩,另一只手就做了个邀请的动作,朗声道:“那边大帐里已经备好了酒宴,有上好的美酒和烤肉等着咱们,我还专门吩咐人做几道你们中原的菜色,一定要尝尝!来,这边请!”
遇见这个耿直的男子,实在是十二分意外的事。
当年孤身带伤巧遇番人唐努一行,到后来顺手搭救,一切不过都是偶然,虽然在分别时他曾依依不舍说盼后会有期,但毕竟游牧民随水草而徙居无定所,塞外又是如此广袤,所以时过境迁后早被我忘在一旁。没想到偶然踏入北疆,竟然就在这奴鲁孜节的大集会中被一眼认了出来。
其实被他认出来倒也不奇怪,虽然装束不同,但上次也是以男装模样出现在此人眼前的……说起来,两次相遇又都正好是与练儿失散之中,也只能叹一声无巧不成书吧。
这次遇见后,唐努卯足劲要尽地主之谊。他既是附近部落的头领之一,我也就无需与他客气太多,顺势舒舒坦坦的彻底沐浴休整了一番,还白赚了一身衣裳,虽说缀了宝石饰片水貂绒的异域女儿装比胡服男装拖沓些,但相比中原服饰已足够干练,黑色银丝的紧身坎肩也正符合这季节,于是便却之不恭地穿上了身,对随后而来的这顿酒宴,亦并未推却太多。
不推却,一来是因为确实是盛情难却,二来,自然也有自己的盘算在其中。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姑娘你的本来风采啊,记得当初我还叫你小兄弟……不过幸好这次你依旧是扮了男子,若给我瞧见你姑娘家的美丽模样,只怕是反而不敢开口认了!哈哈!来来来,尝尝这个……”
酒菜确实丰盛,唐努也似十分高兴,塞外汉子本就豪情擅饮,高兴起来一转眼几海碗就下了肚。喝个不停之余,他嘴里夸讲的那些话也越来越响,引得身边侍候的卫士也笑了插声进来道:“主子,我听说和咱们这儿不同,中原姑娘都讲什么矜持的,主子你夸得太直接了!一会儿若叫小主人进来听到这话,定会以为你要给她找一个后母了!”
这儿的主从关系不似那么等级森严,唐努闻话也不恼,只是正色道:“哎,这话怎么说的?姑娘她是我恩人,也就是我们全家全族的恩人!你看她那么出色,夸赞的话就算堆得像天山那么高也是应该的,这道理就是小崽子也会明白……对了,我们的小公主呢?快去寻来,也叫恩人见一见她!”
那卫士应了一声,行个礼就急匆匆掀帘跑出大帐,待他出去后,我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惊讶之情,开口感叹道:“怎么一别五年,你已经成家立业连孩子都长大了么?真是没想到啊。”
“呃,不,哈哈……其实当年我在奉阿爸之命去中原朝贡前,就已经成婚做父亲了。”唐努似没料到我会这么想,反而腼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一共有两位妻子,可惜命不好都先后去世了,只给留下一个女儿陪伴我。她虽然只有几岁,但很聪明懂事,是上天赠给我的至宝,我到什么地方去都带着她,姑娘你见了也一定会喜欢的。”
再豪气干云的人也会有柔情一面。虽然提及往事时没有什么悲伤感,但当说起孩子时,唐努的眼中也终于流露出作为人父特有的柔和,连语气也不知不觉放缓了几分。
虽然对这番景象颇为感慨,却也不愿意在此事上逗留太久……这时候已是酒过三巡,眼见时机也差不多了,便趁他一句终了停顿之际,放下酒盏停了箸,清一清嗓子,旋即将话题一拐,熟门熟路地打听起了关于某个白发女子的传闻。
是,这便是自己的盘算之一,也原本就是来这集会的目的之一,如今碰上唐努更是再好不过。作为一个大部落的头领,我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