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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再给一次机会,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走那条道了。
那小道极难行,是左壁右崖的险峻地形,晴日或还好,如今却下着雨,当中仅容一人通行的小道泥泞湿滑不堪,还被丛丛青草遮挡了边缘,很有些危险。
后来果然就出了危险,有人错踩了空,滑下了右边山崖。
那崖是道斜崖,上面一半是倾度极大的陡坡,到了下半才是刀劈斧砍的陡峭,那人也算运气,在滑落绝境之前抓住岩隙止了跌落。不过饶是如此,那倾度也只堪堪够他壁虎般伏在其上,半点也动弹不得。
我们倒是备有足够的救生索,但抛下去,那人仅靠双手固定自己,已再毫无余力来接。若是等待救援赶到,更是远水难救近火。
万般无奈之下,我那同窗唯有哭着求助于我,因为余下三人中,只有我曾真正学过些攀岩,也就是攀爬峭壁之术,更因为……此时正命悬一线的不是别人,正是与她订下婚约的那个男人……
若你答应下来,才真是傻瓜。
咦,练儿你终于愿意对我说话了?
你做傻瓜了?
……嗯。
哼哼,我猜也是。
嗯,你总能猜到我心思。
少啰嗦!
其实,我也不是真想做傻瓜,若说是要拿自己命去换,我不会为在场中的任何一个值得去做。不过当时绳索足够,几番思忖觉得有些把握,这才答应下来。随后我将绳索分作两捆,一捆固定自己,绳尾仔细寻了块山壁突岩打结绑好。一股则交给另两人,告诉他们等我降到位置后再掷下一端来,我好代为给落险者系上。
初时很顺利,陡坡虽然倾斜湿滑,但毕竟不是绝壁,花了些时间后终于到了目标处,另一条绳索也如期掷下,我将之在那男人腰间打结固定妥当了,这时只剩一步,就是两人一道攀绳蹬壁爬上去便好,一点不难。
当时任谁也不知道,上面的人已犯下了一个错误。
说错误其实也不太对,她们只是将另一捆绳索的尾端也依葫芦画瓢固定在山壁突岩上,不过没有去另择地方,而是匆忙间也绑在了我之前选的那岩石上。
那块山壁经年累月风吹雨打的突岩,是吃不住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分量的,我们仅往上攀走了没有几步,它便突然从山壁上彻底崩落了。
那么蓦地一响,就突然崩落了。
所以……你就摔下去了?
……不,也许该说是眼明手快吧,千钧一发之际,上面接应的人及时抓紧了绳尾。
因为事前有分工,所以正好是一人抓着一根绳,当时上面除了我那同窗,余下的一个是名书卷气颇重的年青人。我总算身轻,又懂调整,同窗拉我倒还勉强可支撑,但那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在这种关键时候,却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能死死拉住一个百十多斤重的高大汉子的。
那读书人拉不住,那也该是对面的摔下去,与你有什……
…………
……呵,看来练儿你又猜到了。
没错,那读书人拉不住,对面绳上的男人就要摔下去了,所以……情急之下,我那同窗松开了手……旧时种种,不过是过往云烟,果然还是活在当下更重要吧?关键时刻舍车保帅,胳膊肘往里拐,也算人之常情。
我,不过是个被舍弃的小卒子而已……那是最后一个念头,随后一切都结束了。
再睁开眼,眼前所见是简陋的草房顶与昏黄的油灯,还有五大三粗的男人和哭哭啼啼怨着怎么又生了个赔钱货的妇人,那就是遇到师父之前我一直待的地方,世人所谓的家。
练儿,这便是我的全部,全部的全部……
。
轻言慢语地讲完时,已是暮合四野,天边最后一丝火云正渐渐淡去。
再回首,心底竟是不喜不悲,娓娓道来,空空凉凉,不过是一场如梦过往。
这般平静,大约九成是身边之人的功劳,此世挚爱就在这里,她倚了我肩头,我靠在她怀中,彼此体温交换,便是无惊无苦,有枝可依。
直到故事倾尽,才缓缓的,升起了一丝不安。
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呢?这便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练儿一直想知道的,如今终已如愿以偿,但就当真是好?太过坦诚有时反而会狠狠伤人,尤其如她这般心高气傲又至情至性的心性。
我只是……不能再瞒她,从那夜她说出那句“我问的不是竹纤而是在问你”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已不能再瞒她。
察觉到这点时,除了满腹不安,心底,其实或还偷偷存了一线期待。
而现在,就是静候宣判之时。
练儿并没立即开口,她坐在树干上搂着我,目光微微低垂,神色平静,正如之前听我讲述故事时的大部分时间里那样。在保持了这个沉思般的动作好一会儿后,她终于抬起头,问道:“你觉得这就是……你的前世?”
我勉强笑笑:“你不是不信那些么?就真当它只是我的新生初梦好了,反正两者本就没什么根本区别。”
“……是啊,是没什么区别。”眼前之人眉心轻蹙:“不管那是什么,你既记得这么清楚,这么久都哽在喉中不对谁说,那便是这些年心里头还始终记挂着吧?”
……确实。
确实,这才是重中之重。
想笑,想赞她,临到最后却只能叹了口气,悠悠对她道:“贪嗔痴恨,人心自缚。我想得通,也放得下,却心犹不甘……练儿,你听这故事,会觉得甘心么?”
然后身边人就一声不吭站了起来。
她一声不吭站来起,令人原以为她就要如之前那般跳下树离我而去,若那样,自己或者连再追上去哄的资格也没有……心中正隐隐苦涩,却见她并未纵身远去,而是飘然跃了一小步,远离这边树干,蜻蜓点水般落在了那一端的树梢上。
树梢上枝细叶疏,仅容一人独立,我不能过去,也过不去,只能忐忑看着。
暮色尽,大地风起,林中叶动枝摇,那女子稳稳驻足其上亦随之起伏,衣袂飘飘间,仿佛随时会御风而去,实际却是负手而立不受半分影响。
她曾经等我的答案等了那么久,所以我等她再久,也是天经地义。
然而练儿终究不是那种犹豫不决的人,她若要做什么决定,素喜当机立断。
所以不多久,她便回过头来,与我对上了目光,嘴唇微启。
“竹纤。”
霎时恍惚。
什么?
谁在唤我?
“竹纤。”
却分明是眼前这个女子的唇在翕动。
她正在道:“我记得幼时,若如这般直呼你名姓,定会被师父训诫说长幼不分,但若要对你冠以尊称什么的,我又实在不愿意,于是就只得不叫,反正也不碍事。”
所以这是想说什么?
“后来下了山,我见世人对关系亲近之人也常有不一样的亲近唤法,觉得不错,当时也费过一番脑筋想如何叫你才对,却怎么想都是别扭,放在你身上总有些地方不对劲,索性也还是不叫。”
“再后来你我又变得不同,我那时便想,定是因为你不仅仅是竹纤,还有别的过往,才令我不知道该如何叫你才好。”
“可是,如今看来,却还是唤你竹纤最妥。”
这时候忽地见足尖一点,那人就整个又飘然而至,到了眼前,仍旧是站着的,却行躬礼般弯下了腰,一手抚上,左颊倏忽就传来了轻柔的温暖的触感。
但现在无法分心,因为对上的目光始终没有错开过。
她的眼神是认真的,声音也是。
“我确实不甘心。”
此时这人才开始回答问题,“若你那同窗真有其人,哪怕千山万水我也要找出来宰了!替你,也替自己出口恶气!但是……这世上分明没那女人。”
“所以,存在你心里的那些,究竟算是梦是前世还是什么,我统统不管了。”
她最后道:“我只信看得见摸得着的,我只信拜师后你便是竹纤,与我相逢的是竹纤,一起长大的也是竹纤,一路走来,从今往后,你也只是我的竹纤,不是别人……我信的,对不对?”
左颊那轻柔的触感一直在缓缓摩挲,似有些升温。
还能怎么回答?还需要怎么回答?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何表情,但心和身体或者都松懈了下来,因为,已经看到了彼岸。
“对。”一字一音,发于肺腑,出自灵魂。
然后眼前的女子就又笑了,那熟悉的练儿又回来了,她满意地扬起眉,笑道:“那便没什么了。其余都是小事,你若心里还一时抛不掉,就随便搁哪个角落,别碍着我就成,否则我定要将它踩在脚下碾成粉!”
忙不迭点点头,轻扯了衣袖,想将她拉进怀里。练儿没有抗拒,顺势俯下了身,两个人就顺利地重新依偎在了一起。之前她几句话不算太多,却径直在我心头绕了几大绕,如今一颗心还犹自是悬着的,直到怀中回暖,又闻得那熟悉的缕缕幽香,这才晃晃悠悠落下来,有了些许实感。
情天易缺,好梦难圆,从不敢想有如此功德圆满的一天,此时依偎着仍不敢松手,心情时而轻松,时而茫然,时而喜不自禁,时而几忧是梦。
这种心情从未体验过,正有些应付不过来时,依偎的对象却又动了动,直起了身。
“哦,对了。”刚刚还一脸满意的练儿,此时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面露疑色,一眼瞥过来道:“你那个同窗,生得美吗?”
忡怔之后,是真的笑了。
纸屑般飞舞地杂念被悉数荡去,我眨眨眼,对她慢吞吞答道:“这个么……练儿,这个我可没法回答,因为……那五官我早记不清楚了。”
这是千真万确的心里话。
可因为慢吞吞语速而显出不悦的练儿,听了这句,却似乎还不是特别称心。
所以自己便再补充了一句,依然是一句千真万确的心里话。
“不过我记得一点,无论梦里梦外,前世今生,我从未见过比你生得更美的人。”
挑眉之后,那女子这才轻轻弯起了眼,缕缕幽香随之就愈发近,近得沁人欲醉。
。
。
。
☆、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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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愈近,而后吻轻临。
那一抹温软宛如飘逸之舞,初落于额上,在心头微微点了一点,旋即婆娑而下,灵动轻盈,且安静。
阖眼迎合,这是自然而然的,此时此景似乎也唯有这般反应才能宣泄胸中感触,心底里满满的情愫得了前所未有的滋养,正惬意地舒展着枝叶无限生长,仿佛破体而出,无形的藤蔓牢牢将两具身子绑在一起,不由得就想贴近些,再贴近些。
这般不知多久,直到惊觉相拥之人的呼吸变得沉重而炙热了,脑中才微微清醒了点。
止了动作睁开眼,就瞧见练儿也随之微启双目不解地看过来,那眸中除了疑问,分明还有火苗在跳动。
这一簇火代表的是什么,三年多来早已经明白了。
这时候才微微有些慌张了。
“练……呼……练儿,等等……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唔……”
努力调匀气息,试图拉开一点距离,此时周遭已全暗了下去,月上梢头,皎洁清冷的淡淡银色从头洒到脚,提醒着人正身处何境,那簇火有多不合时宜。
奈何有人天不怕地不怕,从不考虑时宜为何物。
练儿只微启了一下双目,待到确定没什么大事,便迳自又开始了动作。身处同一棵树上根本避无可避,自己轻易就被她钳制了动作,却又不好大力推搡,只得求道:“练儿……等一等,至少先回去……”
“你又饿了?”她突然问道,漫不经心,眉也未抬。
这问题好不突兀,所以没多想就据实答道:“唉?这倒没有,你知道我食量不大,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