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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喷泉池都有吸纳水汽的系统,所以这片建筑算是整个城区里全景最清晰的。金色苜蓿花雕刻的栏杆,每个弯拱形的门廊与窗户后,都站着王国举足轻重的人物。
当然,也有一些只剩头衔的王国贵族。
厚重的墨绿窗帘被放下,一个穿着欧式宫廷礼服的男人,背着手踱了几步。
他身边三五个脸上不知道涂着什么,戴着蕾丝领结,袖口有花边的家伙,用诚恳又焦急的语气说:“这是一个好机会,夺回王权的好机会!白鲸星系由王族统治的专制国家,占整个星系国家总数的百分之四十,在舆论这方面是没有问题的!陛下,机会啊,”
“我不相信那些国家,摩尔威亚,泰索勒…他们只想窃取深蓝王国的高科技。”男人烦躁的说,“借用他们的支持,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几个宫廷贵族你看我,我看你,半晌后才有人讪讪说:
“可是,结束君主立宪制,收回统治权,这不是陛下一直以来的理想吗?”
有深蓝王国最尊贵名号的男人恼怒的斥责他们:“如果王室没做多余的事,哪一任内阁都不会剥夺王族的地位,如果我与那些贪心鬼合作,他们会得到强大的科技,武装他们的军队。也许我能够在这次政变中得到胜利果实,但我很快就会接到边境被侵略的战报!”
“给一些不重要的技术?”某个王族顾问提议。
国王大怒,抓起桌上的一个珐琅沙漏就扔过去。
清脆的粉碎声,那个倒霉家伙额头流血,蓝色的沙粒滚得他满头满身。
“你这个白痴!有了最基本的东西,他们就能研究出更多,什么都不能给,哪怕是一个清洁机器人也不准交给那些尽心叵测的外国人!”
国王十指交叉,声音转为柔和平稳:“赛文,我的朋友,你已经为王族服务了几十年,我了解你的忠诚,但是不要忘记,‘对我们不擅长的东西,必须谦虚,严肃的对待’。”
他绕着那个满身狼狈的家伙走了半圈,冰冷的注视着他的瑟瑟发抖。
“懂吗?我们对那些高科技一点也不了解,我不允许这种愚蠢的事情发生在我的王国里——因为不了解价值,愚蠢的卖给了外国人,然后自食恶果!告诉那些家伙,我什么也不会给!没得商量!一旦王国愿意向边界发动战争,他们都是丧家之犬,而我…就算什么也不做,还是能舒舒服服的站在这奢华高贵的地方,我的王冠镶嵌着白鲸星系最瑰丽的宝石,难道我要与一群垃圾平等的对话?”
王宫顾问们都悄悄擦汗。
“首相被绑架这件事,有古怪…”国王终于换了话题,他停在铺着天鹅绒的扶手椅前,漫不经心的用手指摩挲右手上带着徽章的红宝石戒指,那里面是一块芯片,曾经是王国最高权势的代码载体,不过现在只能成为一个装饰品,与国王这个头衔一样。
君主立宪制在深蓝王国已经推行了一千四百多年,期间有过几任国王试图复辟,但他们的王权统治脆弱得就像琉璃灯盏,根本没有持续下去。
“城区一点动静都没有。”某个贵族说出公认猜测,“没准这是执政党演的一出戏。”
“几天前绑架事件发生的那个下午,你在这个小客厅陪伴我,对吧,伯爵。”
贵族诚惶诚恐的鞠躬点头。
“亲眼看见还做出这么无稽的猜测!”国王厉声说,“你觉得像是演戏吗?地表城区没有动静,难道地下城也没有?”
“是,陛下,但是…”两台机甲对抗,机甲绑架了赛路斯,这明显是演戏嘛。
“我早就说过执政党内部有问题,这很可能是他们内部的爆发,不要忘记雷蒙盖顿芯片在赛路斯的心脏里,他在死之后,芯片要留给谁必然发生争执…”国王缓缓用手指揉着额心,半晌后他下令,“通知地下城阿波罗赌场的人注意,如果真是执政党叛徒,会主动来接触我们的!”
王宫顾问们齐齐鞠躬,后退。
等他们走后,国王才冷漠的对始终站在窗边的侍从官说:“刚才积极提议与摩尔威亚共和国合作的人,杀掉,还有那个愚蠢的赛文…我允许属下的错误,但绝不允许任何卖国行为,无论是有心还是无知。明天登出告示,说他们死于政变的炮火袭击。”
侍从官单膝跪地行礼,也退出了房间。
国王侧头,继续看着广场上昨天激战留下的大坑,无意识的皱眉:“赛路斯,你真的要死了?这消息简直是神的恩赐…”
地下城娱乐街区。
喧哗的人流随着游行彩车挪移,某栋希腊神殿似的建筑伫立在河边,大批游客从高空飞碟游览通道停靠站走出,大量船只挤在这片区域。
“阿波罗赌场…从这里开始,一整条街都是各种豪华赌场。”温栾仔细分辨着那除了美观,没有任何比例尺依据的地图。
“系尔,确认一下。”赌场的招牌太高了,还不是通用语。
扣在他头上的光脑嘀嗒一声,答复地点正确。
“真是稀奇。”温栾拢紧斗篷,戴好面具,跟着人流走进神殿式的建筑,他在今天早上成功的卸除了金属禁锢环,轻松的走路都像在飘。
赛路斯也在今天早上,“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告诉温栾哪里能获得充足的太空航行能源块。
于是温栾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在精神链接里问系尔,“你觉得爱伦的话可信吗?他说他不是外国间谍,其实是深蓝王国想复辟的王室派出来的人。”
“不信。”系尔老老实实的说。
“可是除了深蓝星王室,我更不信哪个国家能在地下城维持这么一所秘密基地。”温栾看着十米高的神殿建筑,揉着鼻子将羽毛面具的翎毛撩开。
“这地方怎么有点眼熟?”温栾疑惑看门口。
“隔壁那条街第一家店就是夏克斯…艳遇密林。”系尔闪烁了一下。
“……”
温栾立刻拢紧斗篷,匆忙走进赌场,兑换筹码的机器人忙碌得奔来跑去,到处都是小型喷泉与免费的食物饮料,一些不赌钱的游客也在里面瞎混,不过他们中只有很少的人,能克制住赌场的诱惑,不掏出钱试探玩一把。
“第七张桌子。”系尔给温栾指路。
温栾手忙脚乱的挤到位置上。
“押注的位置是…”系尔报了一串数字,那是密码,代表一个接头暗号,于是温栾晕头转向的开始放筹码。
系尔有海盗那里抢来的钱,很淡定。
温栾不知道筹码代表多少钱,对货币的了解也不多,更淡定。
三十分钟后,温栾周围已经避让出一个小空隙,赌桌上的其他人纷纷用怜悯眼神看着他,输成这样还面不改色,少见啊!
温栾只想着这个数字,下个数字,对骰子摇出来的结果根本不关心。
“客人…”赌桌中间扣着盅的荷官笑了,“你很喜欢数字,不知道你最喜欢哪一个?”
“七。”温栾回答,却把筹码丢在六的上面。
盅揭开,这次摇出来的数字,一个四点,一个三点。旁边的人发出一声喟叹,多倒霉啊!
荷官站起来,喊了别人换他的岗位,笑眯眯的示意温栾跟他走,赌客们都露出“要被带到贵宾室输更多钱出去的冤大头”表情。
穿过喧哗的大厅,绕到标志VIP的通道,荷官推开一间房门,里面没人。
温栾刚走进去,天花板立刻发出蓝光,能量射线全被挡在系尔构造的屏障之外。
“雷蒙盖顿机甲!”一个声音惊呼,“是爱伦吗?”
“……”
温栾默默想,难怪出门前某人强调要他必须带着系尔。
“我是爱伦派来的。”温栾郁闷的说,无论谁被炮火招呼都不会高兴。
“噢——你等等,让我翻一下‘爱伦派来’这个情况的应对方法。”用监控器远观这里的人急匆匆的说。
“……”温栾无语。
某个房间中,一个秃顶老头根本不在翻资料,而是对着联络器愤怒的低吼:“爱伦,你在搞什么,他们说你被绑架了!!现在你又派一个人跑到阿波罗赌场来,你要干什么?想死好好死,别闹腾了行吗?我特么的是卧底啊,我混了几十年才干到国王陛下密探头领的位置!刚刚还接到国王的命令,要我注意可疑人员!”
“安排他离开深蓝星。”
“咦?”
“我说的,给他能源块,不露痕迹的安排他离开深蓝星。”
在杂货店里的赛路斯,示意贝雷特挂掉那边的通讯。
秃顶老头对着没信号的联络器嘀咕:“你至少告诉我,这家伙是谁!我是你的研究所导师啊,见鬼,我的学生全是这样,米切尔上次还烧光了我的头发。”
45、导师
温栾没有等待多久;房门就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老头大笑着朝他张开手臂:
“爱伦的朋友;就是我的…咳,朋友嘛!孩子,你需要什么;只要在我的权限范围内;你都可以得到满足。”
温栾的目光停在老头的秃顶上。
西方人种都容易掉头发;有地中海形秃的;也有发际线像退潮海水般消失的,温栾见过很多,但是从来没人会秃得如此有个性;斑斑点点,黑灰两色;就像陨石镇某条流浪狗的皮毛。
老头干咳一声,摸着脑门说:“爱伦的病怎么样?”
两个陌生人之间想热络起来,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拿共同的熟人做话题。
可是温栾觉得自己跟秘密情报职业没什么共同语言,对他来说,深蓝星王族复辟成功与否,都跟他没多大关系,而且看到赛路斯病得那么严重,都没有同伴来支援,温栾对王室复辟党已经有了很深的成见。
“他快要死了。”温栾故意说,想看这老头的反应。
“哎!”秃顶老头理理身上的黑色西装,非常自然的说,“我连葬礼的衣服都准备好了,这是古地球时期葬礼的标准服装,专门定制,价格不菲,你觉得我穿起来的感觉怎么样?”
“……”
“咳,当然啦。”老头敏锐的感到房间里气氛变得紧张,他立刻改口说,“从事我们这种特殊职业,是不能公开参加葬礼的…穿这么一件衣服,也是我的心意。”
他装模作样的掏出一块手帕,捂着脸说:“每年我都要送走多少优秀的孩子,他们都为这光荣的事业付出了生命,没有葬礼,没有人记住他们,我需要全年穿黑色——噢!”
温栾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怒问:
“这世上没有安全的职业,哪怕是在家里打扫卫生的,没准也会意外坠楼死亡。你救不了属下,至少能够给他们援助吧?就算什么都没有,一个重病的人,难道连药物都没办法得到?”
“你不懂…爱伦,他得的是绝症!”老头嚎啕。
“心脏病在深蓝星还是绝症?”两千年的医疗水平没有一点发展?
“呃?”老头诧异抬头,为了不暴露赛路斯的身份,他随即眼珠一转,哀叹,“可是他患的是新型心脏病,他又对治疗药物过敏。爱伦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他没有倒在…试验台上(小声)需要他的地方,却被疾病打败,真是太可悲了。”
“你还想他死在需要他的地方?”温栾气笑了,“你们特工的命是填补漏洞的砖头吗?哪里需要就搬到哪里去填上,难怪深蓝王国目前仍是君主立宪制,显然你们不愿为每个成员负责,还能为这个国家负责?”
温栾说完后,很诧异自己的怒火。
他应该选择的正确做法是跟这个老头虚与委蛇,冷淡敷衍的说完话,得到想要的东西,然后尽快离开深蓝星。谁对这个国家负责,都跟温栾没关系。
可是一想到某人苍白的肤色,靠在睡眠舱里紧闭的眼睛,微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