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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寂的冰山下,能够听到下方若断若续的流水声,便是如天籁一般的享受……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声音……
自己的肉体逐分逐毫的生长所发出的轻响,这声音,可称之为享受吗?
天击道之星殒的后遗症,当然就是让我的肉体从人间蒸发,并且让我的元神——这个令我一直无法理解的东西,坠入永不轮回的黑暗中,直至灰飞烟灭。
只是,出乎主宰一切的十方神仙的意料,星殒的无限升华作用,固然可以将任何人从这个世界抹干净,但,在特殊时间、地点、人物的交相辉映下,也能产生第二种结果。
当时,病魔境瞬间的突破,老爸那霸道的神念力量,以及一时潜伏在我的思维深处的「太息丹行图」突发爆发出来的光芒,使本来铁定的真理出现了变数。
元神逃逸,凭着生命本能逃到了最可能保存元神的极地冰山下,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中。
大约也就是两三个月的工夫吧,细微的声响——肌体生长的声音将我的元神惊醒,由此拉开了我长达一年零九个月的漫长磨难生涯……
没有疯掉的我,在元神的基础上,纯粹地以神御物,以太息丹行图的玄妙手段,撷采天地精华,硬是凭空生成了一个完整的肉体,神智在近乎于无穷无尽的折磨下,也变得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更为冷澈敏锐,旧日的力量重新地归属于我,且进步到了一个令我自己也为之惊叹的地步,而不久,庞大的破冰潜艇撞碎了那个噩梦般的地方……
那一天,我记得非常清楚——新纪二○五四年五月七日。
用手指轻轻地弹了弹细长的钓杆,让钩上那一条笨鱼死里逃生——游轮以最高速行驶,我又没放鱼饵,这种情况都能上钩,除了一个「笨」字,还有什么能更贴切地描述它呢?
死里逃生的笨鱼,在海水中过度兴奋地扭了扭身子,哧溜溜地潜向海水深处,带起了几等于无的波纹,我的神念注视着这一切,直等到老姐来到我身后,才将注意力转了回来。
仍然是一身闲适宽松的白袍,这位比容妖女还要小一岁的女皇级人物,此刻实在是没有什么威势可言。
「小弟,兰光的局势混乱得很,你确定要这时候去趟混水吗?」
身为神话英雄力量之中,可能是最具影响力的权威人士之一,老姐的话必定是金玉良言,只可惜,只要一想到那列岛上许久未见的诸位,我的心便从冰山般冷澈冰寒的状态下,崩溃到惨不忍睹的少年心境。
真的很想啊!
现在的我,不需要逃避家里那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力,不需要防备那些莫名其妙的阴谋,不需要千里追杀某败类,心情从未像现在这样的舒畅——我想和老爸狠狠地对战,和爷爷钻研书法音律,和老妈有事没事地做一些小实验,和混子闲聊……
当然,我更想天天和苏怡去逛街、和江雅兰干架、听有容妹妹唱歌、看纤纤搞研究发明,甚至接受容妖女的折磨……
为什么以前,我从来没发觉人生是这样美妙的?
嘿嘿地傻笑了起来,连老姐抽走了我手中的钓杆都不知道。老姐叹了一口气,用杆柄敲我的头。
「小笨蛋,现在的兰光,乱局初显,除了几百年不喘一口大气的失落文明,五大力量、三大制约云集岛上,你这个样子过去,说不定会第一时间引发大战啊!」
呃……我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老姐应该是非常认真吧——虽然这两个月我大多专注于研究这具新的肉体的各种能力,对外界的世界所知甚少,不过,从和老姐谈话的只字片语中,我还可以认识到,一个已被除炎黄外的五大力量、三大制约注销了身分的人出现,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或者那样,会很有趣……
我低低地笑出声来,但又在老姐瞪来之前将笑容隐了下去,并且聪明地转移话题,自然,最有吸引力的话题莫过于万里之外的那个家伙。
「老姐,你确定要陪我到兰光去吗……那位,我是说,那个……」
「提他干什么?」出乎我的意料,老姐一点儿也没有因为这句话而生出什么其他的念头来,她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在没有给他戴上绿帽子之前,我绝不会回去见他!」
一时之间,我汗毛倒竖,曾听得几个老朋友讲过,我眼前这位雍容华贵的女性,上次说这话之后,竟险些策画出一场新的世界大战来。
把心思全隐在脸上这副新配的平光眼镜后面,我开始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危机,只可恨,这位女皇级人物处处占着机先,她纤纤玉手扶在我肩膀上,低低细细的一句话,险些把我震下海去。
「小弟,我们来一起给那家伙戴绿帽子,好吗?」
若说我和两年前的张真宇有什么不同,那么,在瞬间震撼过后,所生成的理性反应便可以说明一切……
「姐——」
我拉了一个愤怒的长腔,眼中透露出认真的光采来,那么,一向爱护我这个弟弟的老姐,便没可能再接着逗下去,霎时间,海阔天空。
最后一抹暗红色的光线沉入了海平面下,深蓝色的天空上也点缀出了几点寒星,和这黑暗同时降临的,还有几道关于兰光的资讯,老姐很大方地将这些消息与我共用,这里面大部分都是神英的消息,我略过不看,只找我感兴趣的消息。
「苏……苏怡!」
一个熟悉的名字在我眼中流过,我猛地瞪大了眼睛,然而在半秒钟后,却又带着些许危险意味地眯了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怡和某人共游斛兰岛?
或者,我一个「死人」不该管得太多,苏怡也从来没有给我任何「男女朋友」的明确界定,更不要说我早就「死」了两年……只是,理智和感情绝不可相提并论,见了这条消息,我心里十分不爽……
我挑了挑眉毛,心中开始转着一些念头。
「要在这儿等吗?」
老姐突然没头没尾地这样说,我愕然抬头看她,她笑咪咪地回应我:「小弟……这是兰光到斛兰的必经之路,如果在这等,或许会碰上呢……」
碰上?我眨了眼睛,应该不是碰不碰上的问题了,碰上以后怎么应对,才是当务之急!
远处气垫摩托的喷气声呼啸而来,在色彩深沉的海面上划出了两道隐隐的白线,几乎是并肩而行的两人,第一时间跃入了我的眼帘。
如果对自己的感觉还正确的话,我的瞳孔应该是瞬间放大到极限,而又在瞬间缩小到针眼大小……
我,看到了呢……
为什么还不打内战呢?
纵然行事方针一向以大局为重,自身定力修养也早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此时的苏怡,却极想和行事暴烈的江雅兰达成思维统一战线,积极支持打内战算了!
身后那只聒噪未开化的猴子怎么会那么自恋?难道那些所谓德高望重的长老大人,二十多年培养出的家伙,就是这样的废品?
还是打内战好,至少那时候自己能够理由充分地将这家伙透心穿脑,以拯救自己可能一朝破功的修养心境。
将心中淡淡的杀机隐没下去,在身后那个口中不停的飞沫之下,苏怡记住了——这厮已是第三十七次有意无意地提到「他」,并且无耻且不自量力地拿自己与「他」相比,处处隐晦地贬低他人,抬高自己,其心可诛!
时光如水,逝者如斯,从那日天塌地陷的震撼和惊恐过后,不知不觉,竟然已是两年过去。
本来以为,逝者已矣,对于心中一个较深刻的影子,即使感情微妙,以自己的重视现实的心境,也绝不会像有容那孩子一样……
只是,在两年后的此刻,因为不自量力者的肤浅言语所引发的强烈逆流,却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那个人,绝非一个已然逝去的影子那么简单。
静静地垂下眼帘,座下的气垫摩托却在几息间爆发到了最大速度,在已近乎于尖锐的呼啸声中,一瞬间将后面那人远远抛下,让自己安静一下吧……否则,在海上杀人吗?
调整呼吸稳定自己心境,与之同时,一丝微微的感应流过她的心田,那是……应该是某人带着探索意味儿的目光才对,其中似乎不带恶意,但,那种似有若无,深浅不知的莫测高深,却是绝对值得注意。
扭头看过去,那边是一艘大型游轮,和港湾中其他同类的灯火辉煌不同,那上面只寥寥的几道灯光,几片不相连接的光晕将之映射得愈发神秘,那道目光便应是来自黑暗中的某处。
谁在哪里?
「苏怡……不开心吗?」
不知何时,我的眼神竟锋利到了这种地步,一眼看过去,我便觉得,由苏怡周身所辐射出来的波动,算不上轻松灵动,而带着些许的不耐,还有那么一点儿……杀气?针对谁?后面那个只知道瞎嚷嚷的猴子吗?这个想法让我心情为之一畅,心中也不再思前想后地计较什么见面的后果问题,现在想这些事情——矫情!感受到苏怡疑惑而又微带些戒备的目光扫射过来,有那么一瞬间,我只想着大声打招呼,呼唤眼前这个已两年不见,近乎于生离死别的少女看向我这边,而老姐却在此刻拍上我的肩膀。
「不打扰你了……嗯,后面那只猴子应该是炎黄西殿近年来崛起的后起之秀,叫何慕仪吧……你不认为,一个已经被炎黄的西殿单方面注销了身分的人出现在他眼前,非常扎眼吗?」
呃……这是不是神英的高层在挑起炎黄内战呢?我有些好笑,但仍然比较乖地接受了姐姐对小弟的教导,内战就内战吧,不把场面搞得大些,怎对得起佳人的倾城美色!
一念方起,周身气势立时疯狂上涨,老姐笑盈盈地退后,隐没在甲板暗影中,数息后,整个游轮蓦地大放光明,千百道强弱不均的光晕瞬间连成一片,灯火辉煌,蔚为壮观。
我的影子便在这光芒下远远地拉伸过去,轻淡的扑在苏怡身上。
虽然光线强弱悬殊,但既然双方都是当世高手,气势一起,气机牵引之下,我和苏怡的目光就在此刻对上。
仿佛是大海在瞬间凝结如镜,又或是大地在轰隆隆的呼啸声中整个沉没,苏怡原本锐利如剑的目光,在此刻显得有些涣散,而我,眼眶里失态到极点的一热,差点就那么丢脸丢到极天洋里去!
掩饰心境的不二法门便是大声说话,我早将这种方法运用的炉火纯青,一声冷喝,再透露出些杀气,狂涛巨浪般的杀机,便直冲着我现在最看不顺眼的那家伙冲杀过去。
何慕仪是吧,可否让我见识一下你的胆识呢?
完全不给那猴子任何机会,虚空连续三记手刀,积蓄着极地两年来渗入我新生体之中的刺骨寒气,以冻结海面的气势,将那厮笼罩在内,四方温度骤降!
「什么人?」
带着意外和急怒,这厮的反应倒是也当真不慢,胆识也说得过去,面对我放出的三道深浅不知的刀气,也能迎头而上,大大方方地接手过招——只是,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敌人,他的应对手段简直可以以鲁莽来形容!
这样的人,怎配得上苏怡!
带着这样的认识,我体内真气轻轻地一丝鼓荡,生出的震波牵引刀气,斜斜掠过海面,在何慕仪身后互击,爆发出来的真气波便如同狂暴的寒潮,席卷而出,瞬间将他卷了进去。
在他手忙脚乱地运劲护体时,我早已无声无息来到他头顶,不轻不重一缕剑气直贯入他头顶,轻松将他敲晕了过去。
一脚将那人踢到气垫摩托上,我轻飘飘地踏着海面,强抑着怦怦乱跳的心脏,回头望向依然呆呆站立的苏怡,她只吝啬地给了我一个侧脸,但却已足够令我的呼吸中止,动作僵直。
海面上一时间寂然无声。
似乎过了好久,游轮上那位女士隐忍不住,运气成丝传